第149章 芮氏兄弟

蠟黃的小臉上滿是緊張和好奇，看的出這個小男孩很害怕剛剛聽到的聲音，但又因為某種強烈的好奇心，腳步不自覺的挪動着。

唐戈和古之月對視一眼，然後走了出去。

「啊？你們是誰？」

巫族小男孩被嚇了一跳，脆生生的聲音加上害怕又好奇的眼神看起來很是可愛。

主要是二人的衣着和容貌和他見過的大人們很不一樣。

唐戈平靜的看着他。

古之月走近一些，彎下身子，看着巫族小男孩淺笑道：「小弟弟，你們剛剛在做什麼呀？」

可能再小的男人對美麗的女子都沒有抵抗力，巫族小男孩看到古之月的笑容之後突然感覺不那麼害怕了，說道：「他們非要去那裏玩，我說那裏有怪獸，他們非不信！」

古之月看了一眼唐戈，又看向巫族小男孩，說道：「那裏是哪裏？」

巫族小男孩趕緊捂上了嘴，猛烈的搖著頭，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古之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男子漢也害怕啊？」

「我才不怕！」

巫族小男孩立刻大聲反駁，不過旋即聲音又弱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冷漠的唐戈，又看向古之月說道：「你們敢跟我去嗎？」

古之月說道：「你還沒告訴我是哪裏呢？」

巫族小男孩說道：「是個山洞……一個會吃人的山洞。」

他的眼中再次浮現害怕和緊張之色，似乎他口中的山洞是個不祥之地。

古之月看向唐戈。

唐戈微微點頭。

古之月又看着小男孩說道：「我還從來都沒怕過！」

巫族小男孩掐著腰，不服氣的說道：「走着瞧！」

於是，唐戈和古之月在魁林族裏多了一個小嚮導。

走了沒多久，唐戈發現他們走的路線竟是和墨依給的地圖一模一樣，心想這二人說的山洞應該是同一個地方。

但那裏不應該是禁地嗎？為什麼這裏的小孩子都知道，而且還都想着跑進去玩耍一番？

行進途中，古之月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巫族小男孩，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最後可以用一句話概括。

大人們只說那裏有怪獸，又沒說不讓進。

「為什麼他們不信？」走了很遠的距離之後，唐戈終於開口問道。

小男孩想了想，道：「我是聽哥哥說的，我哥哥說的都是對的。」

唐戈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古之月卻是一愣，感覺這句話有些熟悉，她想到了境谷矮丘之上和江神兒的那次談話。

「你是不是對他過於盲目崇拜？」

「小師叔說的都是對的。」

或許吧。

信任的人是對的，被信任的人也是對的。

沿着曲折蜿蜒的山間小路走了許久，其中經過了一處比較奇特的地方，兩座矮山之間居然有一座弔橋。

弔橋很破很舊，在山風中搖搖欲墜，但巫族小男孩卻彷彿走過很多遍，蹦蹦跳跳的便走了過去。

除此之外，幾乎儘是山路。

許久之後，他們在山崖下停住腳步，前方不遠處是一片漆黑潮濕的崖壁，仔細看去，崖壁最下方有山洞的輪廓。

周圍空無一物，方圓百丈之內沒有任何植被生長，只有冰冷潮濕的石頭。

這裏和墨依給的地圖描述的一致。

唐戈本想繼續走，卻看到巫族小男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望着山洞的方向，蠟黃的小臉微微泛白，深深的咽了口口水。

「怕了？」唐戈問道。

「我才不怕！」

巫族小男孩直接走了出去，只是眼神飄忽不定。

唐戈和古之月對視一眼，然後便朝着山洞走去。

一陣陰風從山洞內倒灌而出，寒意沉沉。

巫族小男孩打了個哆嗦。

古之月微微握緊了手。

唐戈臉色微異。

前方一片黑暗，彷彿巨獸的嘴吞噬了黑夜，又化作了這無盡黑暗。

唐戈從如意袋中取出月光石，卻發現那個巫族小男孩直接走了進去。

……

……

這是一條狹窄漫長而又陰森寒冷的山中通道。

唐戈手裏舉著月光石，照亮方寸之地，古之月走在旁邊，望着前方深不可測的黑暗，身軀緊繃。

寒意刺骨。

巫族小男孩走在最前面，影子搖搖晃晃，但他似乎並不需要月光石的指引，腳步忽快忽慢，在黑暗和光明之中來去。

他的視線似乎並沒有受到黑暗的阻隔，或者說，他對這裏很熟悉。

唐戈眼睛微眯，看着前邊那個搖晃的影子，忽大忽小，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巫族小男孩已經安靜了很長時間，而且他沒有回過頭，看他的背影也不看不出任何害怕之意。

通道中多是怪石嶙峋，於黑暗中行走，一不小心便會觸及。

唐戈和古之月都是修行者，而且還有照明之物，自然不怕。

巫族小男孩似乎……走的更快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前方突然出現白光，越來越亮，同時寒意也越來越深，直到一片遼闊的空間出現在視線之中。

猶如一個大碗倒扣的空間，極為寬闊，一根漆黑高大的石柱立於中間，石柱頂端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那是光源。

但光芒內部是什麼卻極難看清。

雖然光芒充斥，卻極為陰冷。

唐戈的視線落到那根漆黑石柱之上，這股滲入骨髓的寒意似乎便是從那裏面散發出來的。

古之月忽而驚聲道：「師叔，他不見了！」

唐戈目光微凜，之前他一直盯着漆黑石柱，完全忽略了那個巫族小男孩，視線之中，卻已是沒了他的身影。

空蕩寬闊的空間里，只有那一根巨大石柱以及頂端的光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唐戈掃視了一圈，視線再次落到黑色石柱上，寒聲道：「出來！」

古之月小臉微寒。

片刻之後，石柱後方傳出腳步聲。

巫族小男孩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再沒有任何驚懼害怕之意，只有孩童該有的稚嫩。

唐戈只是看了一眼，視線便移開。

巫族小男孩的手還牽着一隻手，那隻手極為蒼白，比斷霄的還要白。

古之月下意識的朝着唐戈靠近了一些。

那是一個病態男子，皮膚極白，白到令人心生寒意，彷彿垂死的老人，與他一身麻衣獸骨的裝扮極為不搭。

他雖然穿着巫族的衣服，卻完全不像巫族之人。

瘦弱不堪，身軀微顯佝僂，眼瞳凹陷無光，有氣無力，走路速度極慢，彷彿隨時都會死去。

巫族小男孩牽着他的手，或許是他唯一的支撐。

唐戈平靜的看着他說道：「你是他口中的哥哥？」

那男子輕輕點頭，道：「我叫芮洋，這是我弟弟芮河。」

他的聲音很輕很弱，若不是這片空間極為安靜，恐怕沒人能聽到他說的什麼。

唐戈沉默片刻，問道：「你們也是巫族人？」

芮洋說道：「算是吧。」

唐戈緊接着又道：「是你故意讓他帶我們來的吧？」

芮洋低頭看了看一臉稚氣的芮河，淡淡一笑，道：「是的。」

唐戈靜靜的看着他，沉默不語。

芮洋看向芮河說道：「小河，去一邊自己玩會兒。」

芮河抬起頭，沖着芮洋眨了眨眼睛，然後鬆開了他的手，跑到石柱的後面搬出了一個木墩。

芮洋麵露柔和笑意，在芮河的攙扶下坐在了木墩上。

唐戈看了古之月一眼，然後走到芮洋身邊。

古之月看到芮河已經跑到了遠處的角落裏，她也走了過去。

……

……

芮洋如同遲暮老人一般，靠着石柱坐在木墩上，只可惜沒有夕陽餘暉落在他身上，令這幅畫面沒有那麼完美。

唐戈在他旁邊負手而立，一陣安靜過後，說道：「你是誰？」

芮洋垂著腦袋，這個姿勢他可以舒服一點，說道：「這不重要。」

唐戈低頭看了他了一眼，這才發現他的頭髮根部已經生出些許雪白，又說道：「那你說些重要的。」

芮洋沉默了片刻，似在恢復氣力，道：「你們穿越梅嶺結界的時候，我便已經察覺到了，不過你放心，整個梅嶺只有我和小河知道。」

他的語速很慢，好在他並不像蠻青一樣。

聞言，唐戈眼中閃過異色。

芮洋繼續說道：「你們能見到芮河也是意外，如果你們不踏入魁林族的地盤，恐怕我們很難見到。」

唐戈說道：「那又為何讓他帶我們來這裏？」

芮洋慢慢抬起頭看着他說道：「不是你們非要讓他帶來的嗎？」

唐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芮洋淡笑道：「好吧，是我想見見你們，確切的說是見你和那個姑娘。」

唐戈說道：「墨依？」

芮洋搖了搖頭，道：「另一個。」

唐戈又道：「江神兒？」

芮洋點點頭。

唐戈緊接着問道：「你認識她？」

芮洋說道：「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和江戰有些關係吧。」

唐戈臉色微異，看着芮洋說道：「她是江戰的妹妹。」

聞言，芮洋輕嘆了一聲，瘦弱的身軀看起來更加萎靡。

二人一時間都沉默了下去。

遠處的角落裏，古之月不知在和殷河說些什麼，小男孩笑的很開心。

良久之後，唐戈又道：「你認識江戰，還是說你經歷過那場戰爭？」

芮洋說道：「都有。」

唐戈問道：「你知道他的死因？」

芮洋點了點頭，道：「魁林族、滄瀾族和流雲神將合謀殺了他，為了奪取他的無上血脈，恢復聖物巫靈泉。」

唐戈眼帘微垂，片刻后說道：「可巫靈泉還是沒有完整。」

芮洋說道：「這也是魁流和那兩位族長始料未及的，所以烏桓族沒有被滅族，那個小姑娘也還活着。」

頓了頓，他喘息了幾次，又道：「她能利用巫靈泉穿越梅嶺結界，說明她已經成功行了血祭之禮，而魁流和兩位族長等的便是這一天。」

唐戈說道：「他們不會發現。」

芮洋一愣，忽然驚訝道：「你幫她隔絕了巫靈泉的氣息？」

唐戈點了點頭。

芮洋嘴唇微動，想要再問些什麼，卻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唐戈目光微抬，看向面前的黑色石柱，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修無極劍骨，自然可以抵禦石柱散發的寒意，但芮洋如此虛弱的身體竟緊貼在石柱上。

他說道：「你能夠發現我們進入這裏是因為它吧？」

芮洋感受着後背不斷浸入的寒意，輕輕點了點頭。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安靜，遠處的古之月朝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又被芮河喊走。

唐戈盯着芮洋，許久之後才說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