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結巴少年

黑色可以吞沒世間任何一種顏色。

唐戈幾人行走在黑色大地上，遠看而去，竟是極難發覺他們的身影，更像是漆黑大地上的幾個點。

天空飄着灰色的霧，宛如夕陽西下的時候，千丈之外的南邊更是有一片遼闊之地被黑霧籠罩着，越靠近越是可以清晰的聽到從其中傳出的悶雷聲。

有風吹來，冷冽如刀般的劃過唐戈等人的臉龐和身軀，但那越來越靠近的黑霧卻沒有絲毫動靜。

「好恐怖啊！」

寧知秋嘀咕了一聲，瞳孔中映着黑霧中時隱時現的雷光，彷彿身處天穹最深處，茫茫無際，無所適從。

古之月神色微凝，卻沒有懼意，眸子裏反而是越發堅韌的光芒。

鄔滄雨直視前方，想到古籍上記載的那些可怕事迹，隱隱有些擔憂。

元澈面無表情，偶爾會看唐戈一眼，更多的時候是在想一會該如何通過這片黑霧。

如果黑霧下是葬神淵的話，他們又該如何通過？他們不會飛，難道只能跳下去？

唐戈沒有想這麼多，他只想去黑霧中看一眼。

不知不覺間，幾人已經走了很遠的距離，周圍儘是黑色荒蕪的大地，而前方已經逐漸進入了黑霧籠罩的範圍內。

透過黑霧的縫隙，隱約能夠看到明亮冰冷的雷光。

忽而風起，數道劍光從北邊亮起，撕裂黑暗大地，直奔南邊黑霧而來。

唐戈幾人臉色微異，霍然轉身，只見斷霄率領着雲劍宗弟子再一次追上了他們。

斷霄很平靜，其餘人的臉上多是戲謔之色。

唐戈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斷霄身旁的二人身上，他們的胸前還有着鬼覺刀留下的傷口，但氣息卻不可同日而語。

二人已是突破到了乾元中境。

「繼續深入。」

唐戈只說了這麼一句，便轉過身朝着黑霧中繼續走去，古之月幾人緊跟而上。

他們的速度陡然加快，黑霧越來越濃，雷光越來越密。

斷霄一愣，眼底浮現一抹陰翳之色，手掌一揮，雲劍宗等人便是追了上去。

前面幾道劍光，後面數十道劍光，在黑霧中穿行，格外顯眼。

黑霧籠罩的地域很遼闊，他們不知在其中奔跑了多久，直到唐戈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條黑線。

那條黑線自西向東綿延，不知從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

唐戈眼瞳一縮，立刻揮手示意幾人停下，他盯着那條黑線，漸漸看清了輪廓，那是峽谷的邊緣。

「這裏果然是葬神淵！」

鄔滄雨聲音微寒，他能看到這邊的峽谷邊緣，視線所及之處，卻看不到對面，濃濃黑霧遮掩了視線。

雲劍宗弟子已經追來。

斷霄臉色凝重，他自然聽說過葬神淵的名頭，視線落到唐戈等人身後的那條黑線上，眼中多了幾分煞氣。

他盯着唐戈說道：「前面就是葬神淵，你們不會打算直接跳下去吧？」

轟！

頭頂的黑霧中突然響起一道驚雷，似在配合著斷霄之言。

唐戈看了他一眼，然後靠近古之月，輕聲在她耳邊說着什麼。

古之月先是震驚，然後逐漸平靜下來，最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們跟緊之月。」

唐戈說着話，然後從古之月手裏拿過鬼泣劍，劍身上微微泛起血芒，他向前走了幾步，平靜的看着斷霄。

鄔滄雨、寧知秋和元澈三人向後退了幾步，靠近古之月。

斷霄看了一眼唐戈手中的血劍，冷笑道：「準備用劍了嗎？」

唐戈的眼中泛起冷意，一陣劍嘯聲響起，他的身影竟是憑空消失。

斷霄瞳孔微縮，下一刻，霍然轉身看向後方。

一道血色劍光突然出現，穿梭在雲劍宗弟子之間，瞬間幾人倒地，甚至連悶哼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喉嚨處便是出現了一道血痕。

斷霄臉色驟變，劍光閃爍，瞬間掠向那道血色劍光，但那道血紅劍光又突然消失。

唐戈回到原地，電光火石之間，地面上便是躺倒了七八個雲劍宗的暉陽境弟子。

他的速度太快，就算是斷霄都未能及時發覺。

「跳下去。」

唐戈的聲音很輕卻極為堅定，他拉起古之月的手直接朝着那條黑線跳了下去，鄔滄雨和寧知秋緊隨其後，元澈猶豫了一下，也跳了下去。

峽谷之下，深淵之中，忽然亮起一團璀璨的青光，包裹起幾人的身體，一道驚雷從黑霧中炸響，落在了那團青光之上，隨即傳出古之月的驚駭之聲。

又是幾道驚雷落下。

那團青光卻已是化作一個細微的光點，消失於黑暗之中。

斷霄凄厲的怒吼聲回蕩在黑霧之中，比其中的驚雷之聲還要駭人。

唐戈一瞬間殺了數人，又在一瞬間逃之夭夭，但是他們跳下了葬神淵，生死不明。

斷霄看到了那團青光，面色更加難看起來。

……

……

天光隱沒，這一次真的是夜幕降臨。

某座山的半山腰上，一團篝火燃燒，卻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唐戈的紅衣上有一片燒焦的痕迹，一些血肉外翻而出，很是猙獰，劍氣從他的身體中瀰漫而出，匯聚在燒焦的地方，慢慢修復著身體。

古之月在一旁守護，雪白玉腕上有一隻深青色的玉鐲滑落，正是古月印，也可稱之為古月鐲。

先前她動用古月鐲的玄妙力量包裹着幾人逃離葬神淵，但黑霧中一道雷霆朝她落下，危急時刻，唐戈用身體擋住了那道雷霆，才變成了這般模樣。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令鄔滄雨、寧知秋和元澈三人最為震驚的是，唐戈卻在那等情況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勢誅殺了數位雲劍宗弟子。

雖然惹得斷霄等人暴怒，但是他們卻不敢輕易追趕。

唐戈在古月鐲的庇護下都受了傷，他們一但被雷霆擊中，恐怕不死也會損壞根基。

一夜時間過去，唐戈的胸口還是有極為猙獰的傷勢，他抬起頭沐浴在天光之下，蒼白的臉龐上添了些血色。

「那是什麼地方？」

寧知秋的驚呼聲響起，幾人走到半山腰的開闊處，朝着南方望去，一時間都怔住了。

在他們眼前，不再是漆黑的大地、山脈、深淵等地，而是一片青翠，彷彿又來到了無盡青山的地界。

唐戈忽然想到，或許只有在葬神淵的南北之地才會有那等灰暗的世界。

昨日他們來到此地已是黑夜，並未發現端倪，直到天光灑落人間的時候，才發現了此間變化。

視線所及之處，突然有一片明顯是生靈聚居的地方出現在前方。

幾座大山之間有一個隱蔽的山坳，緊靠着一面近乎垂直的高大崖壁，崖壁上有數個山洞。

而在崖壁之下，是一片極為簡單而粗糙的屋子，木頭和石塊隨意的混搭在一起，但足可以遮風擋雨。

巫族？

唐戈等人的腦海中首先閃過這個念頭，但是四下望去，又覺得此處實在是極為狹小，不像是傳承了無數年的原始大族。

更何況，他們並沒見到傳聞中開滿梅花的梅嶺。

晨光灑落在這座有些荒涼的部落，靜靜悄悄，毫無人煙。

幾人掠下山坡，朝着那一片高大的屋子慢慢靠近。

神秘部落中無人出現，周圍也沒有任何阻擋隔斷的東西，不像外界的那些城池有城牆庇護，這裏甚至連籬笆、木欄等東西都沒有。

五人小心翼翼，四處看着，沒有任何人影出現，幾人心想應該是天色微亮，那些人還沒有睡醒吧。

這片部落的地面很不平整，經常會看到散落在地的木頭和石塊，甚至還有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

咔嚓！

一陣碎裂聲傳出，在這個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幾人的視線落到了寧知秋身上。

寧知秋尷尬一笑，他低下頭看去，鞋子不知踩在了什麼東西上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碎片，像是破碎的陶器。

忽然間，有人從最近的一間屋子裏跑了出來，那人看着地面上的黑色碎片，又抬頭看向唐戈等人，一時間竟是獃滯住了。

唐戈眉頭微皺。

鄔滄雨和元澈面露戒備之意。

寧知秋的心臟猛的跳動了起來。

古之月目光閃躲，因為她發現此人似乎是在盯着自己，而且臉上還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像是一個色胚，最重要的是，他的外貌很怪異。

皮膚黝黑，臉頰和額頭上不知是畫着還是刺著許多奇異花紋，身上穿着麻衣，露出寬大厚實的肩膀，脖子、手腕和腳踝上都佩戴着奇怪紋飾，像是石頭，又像是某種凶獸的牙。

「喂，你看什麼呢？」寧知秋大喊一聲，驚醒了此人。

幾人都看出來了，這個裝扮怪異的高大少年是在盯着古之月，而且他臉上的神情像是雲霄樓消費的那些客人。

唐戈眉頭一挑，眼底有劍光一閃而過。

「你……你們是誰？」

寧知秋一愣，此人的聲音很渾厚，卻似乎是個……結巴。

此人雖然是在跟寧知秋說話，但目光卻一直盯着古之月。

寧知秋說道：「我們是從北邊過來的，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聽到北邊兩個字，那人突然睜大了眼睛，眼中有難以抑制的喜色，他終於正眼看向了寧知秋，道：「北...北邊，是...無...盡青山，還是...是桐鄉城？」

寧知秋微愕，道：「是比桐鄉城還要遠的北邊，你還沒告訴我這裏是什麼地方呢？可是巫族？」

那人更加興奮，說道：「這...這裏...是...是巫族...三...三大分支...之一的...烏...烏桓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