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望梅

先鋒魔將雖然心急如焚，不過還是謹記着摩羅剛才的反覆叮囑，出城之後，在城東外的平原之上首先勒緊了韁繩。

即便是沒吃過豬肉，卻總是見過豬跑路的！九曲十八彎其中的險惡，他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總還是聽說過的！

眼睜睜看着一群群丟盔棄甲的人族士兵驚慌逃入南邊的山野密林之中。

始終無動於衷。

那些人族雜兵，都不是他們的菜。

先鋒魔將迅速下達命令，二千精銳騎兵立刻布成了一個整整齊齊的長方型陣勢。

動時劫掠似火，靜時不動如山。

「咦？怎麼最後一排好像多出來一個人？」魔將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盼到了成熟的季節，混進來幾個騎着戰馬的雜兵也屬正常，誰不想去摘幾個果子！

大家都戴着面具，又不能摘下來一個個的辨認，就由他去吧！

舉目望去，北面便是一片連綿不絕的起伏高山。

秦川。

九曲十八彎。

遠遠望去，峽谷山口就像一隻猙獰巨獸的血盆大口！

一萬年前被飛來山峰阻隔住了秦水的秦川天險十八彎。

兩邊幾十丈高的陡峭山崖，就只有中間一條十餘丈寬的峽谷山路。

左拐右繞，一曲兩彎。

可是只要衝出了那九曲十八彎，後面就是坐落與飛來峰上的懸空閣！

護山大陣已與三年前被破去了的，香噴噴，赤裸裸的懸空閣！

先鋒魔將雙眼赤紅。

雖然三年前四個魔王在那裏遭逢大敗，最終半死半活，狼狽萬分的鎩羽而歸。

可是現在情況又是完全不同，他手下可是有着整整二千精銳騎兵！而且小蔡真人剛剛身負重傷，真陽劍宗亦是龜縮不出，還能有什麼人來救懸空閣！

先鋒魔將不耐煩地策馬來回走動着，他的身後，是兩千雙血紅的眼睛與兩千匹神駿之極的西域寶馬！

「大王怎麼還不來！」魔將跨在馬上頻頻回頭張望。

「怎麼還不來！」二千精銳騎兵皆是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雖然陣形依舊能夠保持完整，卻個個都是東張西望，心浮氣躁。

千呼萬喚始出來。

就在先鋒魔將與二千精騎望眼欲穿之時，摩羅終於來了。

時已傍晚。

比起剛才的城頭大戰，此時天色似乎又暗淡了幾分。

儘管剛才數千雜軍嘍啰已經把整個城池都細細搜索了一遍，並且牢牢把守住了城中各處要害之地，雖然沒有刨地三尺的工夫與時間，卻也毫無異常情況。

然而摩羅還是放心不下，策馬四處走動查看，甚至還親自去了一趟西北軍中火頭軍的營房，仔細看過了一排排的鐵鍋灶台！「聽說人族自古便有增兵減灶之計，絕不能大意！」

雖然灶台是多是少完全不知，可是大鍋里的飯菜還是半生不熟的，鍋碗瓢盆更是散落一地……嗯，看來是我們打擾了他們的晚飯時間……

嗯，糧草也是堆積如山，不像是有計劃的撤退……

就連那些懸空閣女弟子平日裏的住宿之地，他都在小嘍啰的帶領之下，一臉正氣，心中好奇地瞻仰了一回……那散落一地，花花綠綠的衣裙……饒得他修為深湛，也是看得心頭火起。

慾火中燒！

「嗯！真漂亮！我們魔族女子就不會如此打扮！」雖然他臉上依舊裝作沉靜模樣，可是心裏早已獸……不對！是魔性大發！

摩羅先後看過了許多去處，又確定了城中更無一個漏網之魚之後，心神大定，這才在一群親衛的簇擁之下，策馬出城，來到陣前。

把數千雜軍嘍啰全都留在了城內。

即便前路難測，也不能讓那些雜軍嘍啰把好處搶了去，佔了頭籌！

自己吃不到的肉，也不能讓別人給一口叼了去！

那些雜軍嘍啰，只要能守住後路娘子關，便是大功一件！

他望着前方秦川，注視良久，久久不語。

他自然深知其中險惡！三年前，他和三個魔王組隊前來，豪情萬丈而來，卻丟盔棄甲而去！

來時興沖沖，走時悲戚戚。

「真的……就這麼簡單嗎？」雖然勝利在望，他心中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勝利果實實在是來得太過突然，突然的幾乎難以想像。

也太過湊巧。

不過細細想來，急於報仇的虎王更是相當於一個人族的捨命元嬰！

捨命妖王……誰不害怕！別說一個娘子關，一頭扎進去，殺到人族的京城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誰願意捨命就捨去好了！反正他是絕對不敢捨命的！

想到此處，摩羅忽然驚覺不妥，游目四顧，看到周圍無數雙包含着幾分焦急，幾分不屑的血紅眼神之後，心中又是汗顏，又是惱怒：「你們這群蠢貨！我修鍊得是血影神功好不好！那是輕功！知道什麼叫做輕功嗎？輕功是用來逃命的！不是用來上戰場和人動手過招的！我拿什麼去和那個武力驚人又視死如歸的清凜女王拚命！」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更何況還是二千個魔族大漢！

「清凜真人如今已經身負重傷……懸空閣大廈已傾，會不會立即向北逃往真陽劍宗？」

「不行！絕對不行！快要到嘴的肥肉，豈能讓它白白溜走！」他立刻派出了兩隊斥候。

精英斥候。

逃跑將軍……斥候部隊肯定都是精英。

最後還特意叮囑了他們一番，一是要注意兩邊山崖上有沒有滾木礌石，二是如果中途遭襲，走在最後面那個一定要把手中的血影煙花全部毀掉！

免得被人族得了去，再撒下香餌釣金鰲……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狡猾的人族，你們以為魔族都是傻的呀？！」

「哼！秦川九曲十八彎！憑你如何天險，只要兩側山崖上沒有伏兵與滾木礌石，就算其中有什麼埋伏，沒有了高手坐鎮，以羸弱人族血肉之軀，又如何能夠擋得住我的二千精騎！」

「哼！難纏無比的人族！今天我就要你們血本無歸！要你們……賠了夫人又折兵！嗯，不但要你們賠了夫人，趁你病，要你命！最後還要把那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也給抓走！」看着兩隊精英斥候用飛爪撓鈎分別攀上了峽谷兩側的陡峭懸崖，摩羅心中不斷發狠的同時，卻仍是七上八下……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順利了！也讓他太糾結了！「即便是天上掉餡餅……也沒有硬生生地砸到魔族腦袋上的道理呀！」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親自帶着那些精英斥候前去哨探一番。

可是卻不行。

大軍如今盡數在此，又如何能離得開他這個三軍主將！

他如果在手下二千名精銳軍士的注視之下親自躍上山崖，親自前去哨探偵查，又是顏面何存！

雖然三年前那場血戰之後，他幾乎已是顏面掃地，可是現在還得努力裝出一幅鎮定自若，莫測高深的樣子。

大軍面前，要得絕不是一個小心謹慎的哨探斥候，而是一個運籌帷幄的統軍主帥！

哎！他雖然素來小心謹慎，時時刻刻都提防這被敵人撒下香餌釣金鰲……卻還是萬萬不會想到，有一個害人果早已在九曲十八彎處……挖下深坑等虎豹！

「嘩……」一盞茶的工夫，一顆血紅色的煙火便在遠處的天際陡然炸開，就彷彿是天空中陡然盛開的一朵血色煙花。

血影煙花。

精英斥候想必此時已經摸到了第一道彎。

好。

很好。

太好了。

就像是一根始終都是緊緊繃着的弦突然被鬆開了一些似的……摩羅和二千魔族精騎的心裏，都是一寬。

「嘩……」剛才派出去偵查前進的精英斥候個個身手矯健，即使在兩面陡峭山崖上哨探前行，速度也不是很慢。尤其是一曲兩彎的后一彎，這回只用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第二個血紅煙花便再次高高綻放在天空之中。

一直如臨大敵的魔族騎兵此時已經有了輕微的騷動，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現出了一種極為迫切的貪婪之意。

連他們胯下的西域神駒，彷彿也心意相通似的，此起彼伏的響鼻聲音都大了幾分！

每一個盛開的煙花，都像在他們耳邊不斷敲響的喪鐘！

「嘩……嘩……嘩……」差不多每隔一陣短暫時間，遠遠的便會有一個血紅煙花在天空中炸響。

而隨着每一個煙花的高高升起，每一個魔族士卒的呼吸都沉重了一分！而一雙雙血紅眼睛中的貪婪之色自然也越發濃郁了一分！

還在等什麼！

還在猶豫什麼！

天色正在逐漸變暗！再等下去，一會在黑暗夜色之中，荒山野嶺的，如何還能抓住那些落荒而逃的人族女修！

二千血影精騎都已急不可耐，蠢蠢欲動！

彷彿隨着每一個煙花的高高綻放，在他們指縫之間悄悄溜走的不僅僅是時間，而且還有無數個驚慌失措的人族女修！

什麼娘子關，九曲十八彎的……都已經被他們給忘到了腦後！

歲月悠悠，娘子關最後是誰的，誰都不敢肯定……

可是今天被抓住的人族女修……肯定是自己的！

既然都是自己的了……還猶豫什麼！再猶豫一會，就要雞飛蛋打，兩手空空了！

「大王！」就在第十個煙花高高綻放在天空中的時候，不知誰在後面焦急萬分地大喊了一聲：「大王！您還在等什麼！再不趕快去追的話，懸空閣的人族女修可都要在一會兒的黑暗夜色里逃光了！」

「肅靜！」摩羅左右環顧，厲聲大叫，心中卻又是倏然一驚！原來他身邊黑壓壓的魔族將士此時早已都是一臉的欲求不滿！急不可耐！在他們看來，天空上那一個個不斷閃現，又不斷消逝的血紅煙花分明就是一個個近在咫尺，最後卻在黑暗夜色中溜之大吉的人族女修！

在一個個氣喘如牛的魔族將士眼裏，一個個高高綻放的煙花哪裏還是什麼聯絡信號，分明就是一個個讓人心癢難耐的催命符咒！

還在等什麼！

還在猶豫什麼！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等下去，別說是摘果子，黃花菜都涼了！

一雙雙本來就是紅色的，如今卻愈發血紅的眼睛，無不閃爍著焦急與貪婪的噬人光芒！

「哼！膽小如鼠的傢伙！平時你小心謹慎，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你還在磨蹭什麼！」先鋒魔將更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將坐下駿馬來回撥轉，平治之中，每一個圈子都繞得比上一個大上三分！看向摩羅的目光之中，都隱隱包含了幾分蔑視與怨氣：「沒用的傢伙！如果你能有虎王今天捨命力戰清凜真人的勇氣的話，也許我們早就把懸空閣里的花姑娘全都給抓回家生娃娃了！呸！魔族的臉面都讓你這個膽小鬼給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