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四百三十二章：長生好，多煩惱。
「花兒，不要胡鬧……」將重要事情全部交待清楚了之後，很難得的，司徒演的面上似乎也有了一種輕鬆感覺，撫須笑道：「傳說中的那個石猴子就只是一個弼馬溫而已……而小國師……怎麼說那也是國師呀！一個天上飛的，一個地上走的，風馬牛不相及，完全沒有可比性呀！」
來時忐忑忑，如今輕鬆松！司徒剛才連哄帶勸地總算把這個難纏憊懶的害人果給說服了……不輕鬆才怪！
這個難纏憊懶到了極點的害人果就像是世間一道最最無解的難題……想要給出正解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得！原來我就是那個地上走的……還好司徒現在留了幾分情面，沒說我是地上爬的！」伍果翻了個大白眼，撅嘴道：「自家人知自家事，國師什麼的那是絕對不敢當的！不過少年英雄什麼的還可以勉強試一試的！這個不是我吹牛，我會證明給大家看的！而且就在大家的眼皮底子下面證明！不就是魔聖嗎？不就是拚命嗎？二話不說，小爺這回就和他拼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花剛才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我這幾年一直躲在真陽山的大松樹上，還真躲成了一個井底之蛙！」
「我沒說錯吧？這個絕不是我無的放矢，而是有感而發呀！你就先說我吧……在懸空閣潛心修鍊了八年，此番回到京師之後那真是吃驚非小！」司徒花一聽就來勁了，忽閃著大眼睛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果哥，原來我們那個京師三害的名頭早已成了過眼雲煙啦！現在京師之中奇人異事那是層出不窮的！先不說別的，前些日子就有幾起女子駕車出遊之事……嗯，女子駕車出遊其實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不過平凡女子畢竟手勁有限，趕車途中好像一個沒握緊手中韁繩，結果拉車的馬匹就把別人家的馬車給撞壞了……」
「咳！那也不是什麼大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撞了別人馬車之後，先是賠禮道歉一番，然後再賠些銀錢不就完了！」伍果沒好氣地道。
「哎呀！你別打岔呀！我還沒說完呢！要不怎麼說是奇人異事呢！那幾個女子或是撞了別人的馬車，或是用自家馬車佔據了整個道路……不但不給別人賠禮道歉，還要雙手叉腰，盛氣凌人地把上前理論的人都罵了個狗血噴頭……」說到這裏，就連素來吃人不吐骨的食人花都禁不住咋舌道：「天呀！我以前還以為我們京師三害就夠囂張的了……現在才知道，一代更比一代凶，原來我們都已經落伍啦！都已經成了昨日黃花啦！」
「亂講！我們現在才十六歲而已，世間哪有十六歲的昨日黃花！」伍果這才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司徒演，奇道：「天子腳下豈容那般兇惡潑婦撒野？司徒叔叔，您就是京師中的第一尊神仙，那等潑婦您怎麼也不出手管一管呀？」
「哎呀！我之前一心對付魔族，所以成天躲在家裏出神想事情……哪裏會知道那等怪異事情！」司徒演苦笑道：「不過費氣費大人卻是一個嫉惡如仇的，聽說他二話不說就把那幾個潑婦全都收押了起來……拔起蘿蔔帶出泥，最後連帶着她們的家族都遭了秧！」
「您瞧瞧！這些個潑婦是不是從小就沒念過書呀？怎麼一點內涵都沒有呢？一朝得志便猖狂，兜里有了幾錠銀子以後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怎麼就不知道小心謹慎的道理呢？財不露白，按理說兜里銀子越多就越應該小心謹慎才對呀！她們怎麼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呢？這完全就是粗製濫造，反自然生長呀！這一猖狂不要緊，最後連帶着家裏人都遭了秧……所以說了，做什麼也不能做潑婦！失去什麼也不能失去理智呀！」伍果說到這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驚道：「哎呀！你們如果不說我還給忘了！此番下山之前還收到了小葉的一封書信……信裏面就寫着這樣一件怪異之事！說最近京師中女子坐車出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和車夫發生了口角……嗯，吵幾句還不算完，最後竟然還張牙舞爪地去搶奪車夫手裏的鞭子！結果最後一輛馬車就七扭八歪地掉進了小河裏！」
「……」聽他們湊在一起說得熱鬧，蔡素真在一邊就是苦笑不得的……偷偷拉了拉小壞人的袖口，小聲道：「這樣說來，這個馬車分明不是什麼好東西呀！要不這些怪異事情怎麼都和馬車有關係呢？」
「咳！媳婦你這不是肚子疼埋怨灶王爺嘛！關人家馬車什麼事呀！馬車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沒有活人的干擾，馬車最後怎麼會掉進小河裏！你們說這些個潑婦是不是都瘋了？馬車上還坐着那麼多的人呢！你自己不想活了偷偷去投河上吊也就行了，怎麼還要連累身邊一群無辜之人！」雖然身邊媳婦直翻大白眼，不過伍果卻是不管不顧，越說越氣：「前一陣舅舅還對我說……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最大的覺悟！而那些潑婦現在已經不是給別人添麻煩那麼簡單了，她們簡直就是直接要了別人的命了！」
「小國師稍安勿躁……國人素質之提升絕非一朝一夕之間可以完成……而且這個還是空談無用，只有像連恆先生那樣親自走入民間，用淵博的知識與平和的心態去教育感染身邊每一個人才行！」司徒演卻是依舊風輕雲淡，笑道：「什麼事情都是好商量的，彼此之間有了什麼矛盾可以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想要提升國人素質大家也可以任重路遠地一起努力……老夫雖然一副多病之軀，卻也想貢獻自身一分微薄之力的！」
「……」聞弦歌而知雅意，司徒話裏有話，不過伍果現在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打岔道：「哎呀！司徒叔叔，您現在還沒老吶！從剛才見面開始就一口一個老夫的，沒得就把自己給叫老了！」
「幾十歲的身體，幾百歲的心……又豈能不老！」見到害人果根本就不接招，司徒演也是沒有一點的辦法，靜立半晌之後，突然喟然長嘆道：「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說長生好，不知長生多煩惱……」
「……」伍果頓時一愣，這個話題他就是說什麼都接不下去的，所以也只能靜靜站在一邊等著司徒演的下文了。
說話有時候就和下棋的道理一樣，下不好的棋那就先放在那裏；說不好的話……那就先不要說了！
誰知道司徒卻又打住不說了，只是注視着周圍的群山輪廓，在夜色之中，一雙眼睛就是那樣的深邃而空洞。
就那樣一直靜靜地站在山邊，任由夜風將他空蕩蕩的袖袍吹得獵獵作響，整個身軀就是那樣的蕭瑟與滄桑！
……
伍果站在一邊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從來都是他話風突變……如今司徒突然畫風一變，他卻不知如何應對了！
他才十六歲呀！司徒突然和他說什麼幾百歲的心……會應對就怪了！
傻乎乎地呆立半晌之後，也學着司徒的樣子舉目望向了周圍群山……慢慢的似乎也有了那麼一絲的恍惚……
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八年了，他一個人趴在大松樹上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人，很多事情；可是有一些卻是始終想不明白的……
比如這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司徒演。
即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點頭緒。
司徒現在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彷彿弱不禁風的一根草，又似磅礴萬鈞的擎天柱石！
無論你來或不來，我就站在這裏。
無論你走或不走，我還是會站在這裏！
就彷彿一座無形大山，那是永遠都繞不過去的！
想要打敗你的敵人，首先就要重視你的敵人。
何況那個敵人還是號稱天下第一智的司徒演！
所以伍果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品味着司徒演！
幾十歲的身體，幾百歲的心……他沒有朋友，也沒有仇敵；就好像是一個天生的過客，一直跳在繁華紅塵之外，一直用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每個人都經歷過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在他眼裏也許就只是一個個無關痛癢的平凡故事。
世人都說長生好，不知長生多煩惱……當那些已經無關痛癢到了無趣地步的平凡故事看得太多之後，長生自然也就變成了煩惱。
一眼望穿后的無趣和煩惱！
世人都說長生好，不知長生多煩惱！
很矛盾，真的很矛盾。
你說他很壞吧……他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你說他很好吧……算了！想一想都會讓別人情不自禁地打幾個哆嗦的……誰家好人會那般的可怕！
你說他是敵人吧……他似乎也沒有陰過你；你說他是朋友吧……得了！那些讓人做夢都要提心弔膽地睜一隻眼睛的……天生就註定做不了朋友！
他偶爾會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同時他行事的手段又很現實殘酷，為了實現生平抱負，任何人都可能成為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即便是正義的棋子……說到底也是一枚棋子！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很孤獨，他很求敗……最後獨孤求敗同樣成為了他的煩惱！
世人都說長生好，不知長生多煩惱！
以前別人都說自己是怪胎……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司徒演才是世間那個最大的怪胎！
明明名震天下，活得卻像是一個苦行僧似的……無聲無息，無欲無求！
天呀！傳說上古時代就有個苦行僧軍師姚廣孝……此番石猴子遇見了苦行僧，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