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執棋之人

周家大院，兩旁雄偉的石獅依舊昂首向天，高高的門檻已經到達少女的腰部，此時的柳如是依然需要將襦裙提及很高方可跨入，這裏就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周家。

柳如是沒有想到她還會重新進入這個院子，曾經她想着就在這裏渡過自己的一生，可惜命運多舛，原來這裏的人都已經不在。

她十三、四歲被周道登買為奴婢，後來納為小妾，學詩練字，直到那一夜教授自己學琴的琴師林辰逃走，自己被誣通姦，差點被周道登打死，隨後逐出周家重被賣回歸家院為妓。

這一刻，周府改名為柳府，柳如是正式成為這大院的主人，這是青楓送給她的安家之所。她的畫舫就停在柳府後院碼頭，而原來周府的那些男人和女人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們都去了哪兒了？」柳如是走着想着，不免將心中的疑問說出。

青楓伸了個懶腰，看着府內別緻的春色，隨口答道：「那些都是錦衣衛和蘇州府在處理，我不會過問的，不過以錦衣衛的行事風格，估計周家後人凶多吉少。不過誰讓他們以前欺負你呢？欺負咱們的愛愛本身就不可原諒。」說着，青楓用手輕輕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滾，你個沒正經的，我在和你說正事呢！」柳如是隨之揮起了粉拳就是打了幾下。「你就把我安置在這裏，不讓我和你的顧媚妹妹見見，我可不想像顧媚那樣被金屋藏嬌。」

「一切都是暫時的，再說我也沒有把媚兒金屋藏嬌啊，媚兒現在是我金陵建造局的總管，手下管理著上千口人，幾十萬金銀。再說如是，我可不是白養你的，你要幫我幹事的？」

「還要幹事，幹什麼？」柳如是雙手托腮，兩個大眼睛撲閃撲閃，她可是一個女強人，對於從事男人所作的事業有着天然的渴望。

明代江南蘇松地區紡織業發展迅速，大小作坊上千家，而江南青樓女子又是引領江南乃至整個大明的時裝發展。柳如是長相甜美，穿衣自然極有品味，而且學識豐富，以後大明服裝業的發展就靠柳如是引領了，對於青楓來說，目前這個任務也只能靠她。

「對了，還有一個事情，陪我去一趟桃花塢梨花苑，去看一看那個小姑娘。」不知為什麼，看到柳如是便想到了當時畫舫上她喊人救命的俊俏模樣，自然也想到了那個小姑娘。

「是想陳圓圓了吧，《橫波傳》中描繪的你和現在是一個模樣，淫蕩風流、無恥之極。」柳如是咬着嘴唇，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要把他吃了。

「這個，肯定不是了，只是聽說梨花苑比較有名，特別是陳圓圓冰雪聰明，艷驚鄉里。尤其是她善演戲劇。聽說圓圓扮演《西廂記》中的紅娘，人麗如花，似雲出岫，鶯聲嚦嚦，六馬仰秣，看客皆凝神屏氣，入迷著魔。」說着，青楓不免又露出了一副陶醉的表情，隨之低聲說道：「真是曲美，人更美啊！」

一隻小腳踢在了青楓的小腿上，自然是柳如是所為。「收起你這副痴獃模樣好嗎，我柳如是難道是小氣善妒之人，只是圓圓那姑娘的確漂亮，做為女子我都是羨慕，只是又便宜了你這個傢伙。對了，那周家後人之事你和蘇州府那邊說說情吧，千萬別要了他們性命。」

次日，吳江柳府，一位白髮老者求見卓侍郎。一見之下，青楓才發現竟然是老師司馬星，迎入府中，才知道老師來意竟然是要求青楓留周家後人性命。

老師滿頭白髮、異常蒼老，與他的歲數完全不符，青楓不免痛苦的詢問原因。司馬星見到弟子也是老淚縱橫，只是老師又彈起那首古曲《春意盎然》，一曲罷了，方慢慢述說。

老師司馬星原名張靜修，而琴師林辰竟然是司馬星的弟子，林辰為了大明的龍脈，自願犧牲生命，佈設此局，血祭貢山禁制，不想所有的功夫白費了。

青楓一直追尋的執棋人竟然就是自己的老師張靜修（司馬星）。

「青楓，莫要傷心，老師講述一個故事，你只聽不用說。」老師淚眼漣漣，開始回憶一段痛苦的往事：

嘉靖四年（1525年），家父在荊州府江陵縣的一位秀才家裏出生。據說出生前家父曾祖做了個夢，夢中一輪圓月落在水瓮里，照得四周一片光明，然後一隻白龜從水中慢慢浮起。

曾祖父認定白龜就是這小曾孫，於是信口給他取了個乳名「白圭」，希望他來日能夠光宗耀祖。家父從小聰明、深受喜愛，後來科舉一路順利，平步青雲。成為大明歷史上最有權勢的內閣首輔。

不過家父曾私下和我們說過，在他幼時，一日偶遇一人，自稱司馬先生，老人家問他長大后想幹什麼，家父回答想強國富民，老先生頗感驚訝，於是答應給他一場機緣，自那以後家父感覺茅塞頓開，仕途一路順利。

萬曆十年（1582）六月二十日家父過世，享年五十八歲，朝廷贈上柱國，謚文忠。去世后不久被明神宗抄家，至明熹宗天啟二年（1622年）才恢複名譽。

家父有6個兒子，他死後被抄家，大哥自盡，二哥和三哥被充軍，四哥被削職為民，五哥死於流寇暴亂。只有我得以倖免，由一僕人帶着隱居南直隸一帶。

當時，我年紀最小，只有十歲，父親一生的心愿是大明能夠中興，能夠民富國強。雖然受命於危難之際，力挽狂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父親58歲就去世，彌留之際，我等六子均在場，父親不忘教誨我等。

父親也料到了自己死後，子孫後代有可能受到一定的衝擊，但是沒有想到衝擊會這麼大。主要是父親對於皇上管的太嚴了，對於皇親國戚也過於苛刻，乃至抄家之時，曾經是父親盟友的李太后都沒有提出反對。

當時大哥敬修，進士及第任禮部主事；二哥嗣修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三哥懋修，狀元及第；四哥簡修蔭任錦衣衛指揮同知；五哥允修任尚寶司司丞，只有我年紀尚幼未授職司，也因此躲過一劫。

父親囑託我們一定要為國做事，心繫國家，心繫百姓。雖百難萬阻，也要完成。當年父親執掌翰林院事的時候，在翰林院內一處找到了一卷已經塵封多年的書籍，書籍介紹了大明皇朝的一些秘聞和太祖皇帝口授機密，同時在書籍夾層之中，父親發現了大明龍脈之機密。

父親囑託我的事情只有一件，這也是我張家最後倖存一脈所唯一必須堅持之事，保護大明龍脈的長存，然而事情非我一介書生可以為之啊，我從襄陽走到鳳陽，最後來到這太湖邊，最終還是失敗了，這一切都是我的命，到此這個使命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