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如是戲謔
青楓一看便知又是誤會了：「不是，姑娘誤會了，我是說現在懋中兄是否已經與姑娘敞開心扉，無所不談。在下有幸認識雲間三子，三人均才學俱佳，但是能夠有資格成為柳姑娘佳偶的當屬宋征輿，其次為李雯，最不合適的當屬陳子龍。」
「你，住口。陳子龍何等才學，也是你這種俗人可以評判的。」柳如是已經出離憤怒了，這個傢伙實在太無禮，一個初識之人，跑過來和你說你的男朋友不適合你，這是傻瓜嗎？
「柳姑娘莫要憤怒，在下也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而已，至於對錯姑娘自己判斷，絕沒有污衊陳子龍之意。陳子龍出生書香之家，五歲時母親韓宜人去世，十九歲時父親陳所聞辭世，二十一歲時娶張孺人為妻。敢為如是姑娘，是也不是？」
柳如是點點頭，「的確如此。」
「張氏知書達理，書算女工，無不精熟，是個精明的治家之人，但其父為朝廷官員，所以宗法禮教思想極為嚴重。陳子龍是陳氏五世單傳的男丁，張氏婚後數年不生育，張只得為陳置一側室蔡氏，也未能生育，張又遣人至蘇州，為陳納良家女沈氏為妾。這種一妻二妾的家況，如是姑娘嫁入陳家又能如何？且如是姑娘曾有過『相府下堂妾、松郡被逐妓』的經歷。」
「什麼，一妻二妾，陳家之隱事，你如何知曉？」柳如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青楓沒有回答柳如是的提問，而是繼續說道：「你認為張氏會同意你入陳家嗎？換個角度來說，陳子龍日後必然要走科舉仕途，大明規定官員不得納妓，像陳子龍這樣重視名節的士子，他是不可能娶你的。姑娘先前逃出周道登家時，不是發誓不做人妾，中間又有與宋轅文斷琴絕交之舉，所以柳姑娘還是三思而後定。」
柳如是被氣得胸中怨氣越來越重，一襲白衣之下，胸脯隨着青楓的述說，不斷起伏。終於她忍無可忍，玉手猛地揚起，摔碎了桌上的茶碗。
柳如是站起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全身無力，頹然坐在了椅上，「她該怎麼辦，所有的一切果真如這個人說的這樣？不管真假，他分析的的確有道理。」作為一個睿智的姑娘，有些時候，真的感覺自己一直生活自己規劃的夢中，只是這個夢從來沒有人去打碎。
前日，柳如是剛作了《男洛神賦》，準備獻給心中的男洛神——陳子龍。陳子龍正值壯年之時，才高志盛，與她情深意篤，摯愛深厚。她不自覺的在賦中將其所愛的對象理想化、神聖化，盡情地描述了男性的陽剛之美。
以文章表達自己熾熱的愛情，陳子龍為才子，柳如是為才女，才同神會，因緣而合。只是這賦還沒有拿給陳子龍看，她準備復社大會後拿給他看，那時也是她把自己給他的時候。
柳如是淚水盈眶，所有的夢被眼前這個男子無情的刺破，她的嗓子變得有些哽咽，有些沙啞。「照你所言，我柳如是今生還能嫁誰，雲間三子都不能成為良配。」
看到柳如是哭泣，青楓不免有些鬱悶，這實話實說，卻不想傷害了柳如是，但是不說，以後柳如是恐怕被傷害的更深。
「如是姑娘莫要哭泣啊，若有希望，在下一直認為宋征輿和姑娘應該重續佳緣。」
柳如是眼神凄冷，逼着著青楓說道：「莫要胡說了，我與他已經斷琴絕交，傷心至極，難道再被他傷害一次嗎？」
「這個，倒是在下有些唐突了，感情之事本就難說。這個姑娘還是想好，反正你和陳子龍的確不合適。」青楓無語了，看來在柳如是危難之時，宋征輿的退卻，實在是讓她萬分悲痛。
「不嫁陳子龍，難道嫁你？」柳如是鳳眼微睜，卻是無奈的反擊，她紅紅的眼睛中透著些許戲謔，又有些無奈。
「嫁我，啊！」即使知道柳如是是無意識的回擊之語，青楓也是支支吾吾，面紅耳赤，一時間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到青楓如此，她更是咄咄逼人，她本就是很有個性的女子，除了對於陳子龍，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讓她放棄自己的原則，這一次她是真正的想讓自己隨心所欲一次，不在要什麼理性，不在要什麼後果，她只要他---陳子龍。
可是現在美麗的夢想被眼前這個無端前來的青年一一打破，她有些恨眼前這個男人，此時所有的憤怒無處發泄，也許眼前這個男人是個好的發泄對象。
「這個，也行。」面對柳如是如此霸道的追問，青楓挺起胸膛，一抹淡淡的鬍鬚無法掩飾臉上的稚氣，他囁嚅的答道，不知為何，對於柳如是他總是無法直視。
看着青楓的表情，柳如是不免好笑，心情也稍微好些，媚眼如絲，嬌嗔的問道：「你，真的敢嗎？要娶我柳如是，就怕你不夠資格。娶我柳如是必須才華橫溢，才學必須蓋過雲間三子，且明媒正娶。你行嗎？」
青楓明白，這是柳如是悲痛之餘的戲謔，她似乎要將整個憤怒發泄在自己身上。「罷了，誰讓這些悲痛是自己帶給她的呢，讓她發泄個夠吧！發泄了，也許她就好了。」
「這個不是問題，只是需要過些時日。」青楓眨眨眼睛，不慌不忙的說道。
柳如是冷笑道：「哼，等些時日，那是多久，五年還是十年，你現在是舉人嗎？如果不是還要去考，考也未必中，我豈不是要等許久，看你樣子，現在還不是復社一員吧？先加入復社再說吧！」
「那個，在下還真不是復社成員，不過卻沒有加入的想法。張溥先生倒是邀請過，不過被我拒絕了，男人做大事者不可結黨。」
「算了，不和你開玩笑了，我有些累了，公子請回吧。」柳如是的確有些累了，她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的累過，即使是被周家趕出，被松江府的衙役驅趕，也都沒有。此時，她倒是感覺眼前這青年的確不錯，只是有點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