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送別

第35章 送別

這個時代,從南京到北京如果官方快馬傳書大概需要五到六日,普通百姓馬車前往大概要一月路程,但是人累馬乏。大部分還是喜歡走水路,從南京做馬車到揚州,然後乘船沿着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就到了北京,不過時間要長些,需要三到四個月。

這個時代影響行程的因素太多,盤纏是否帶夠、路上是否遇到盜匪、旅途天氣是否有變、人是否生病等等,總之對於考生們都是一段考驗,青楓在顧媚的催促下也踏上了啟程。

臨別,阮大鋮贈銀千兩,並安排了兩個僕人陪同青楓。與阮大鋮相處的半年,青楓內心已經把他實實在在當成了忘年交,作為朋友,阮大鋮的確值得相交。

阮大鋮騎在馬上,不時的和青楓打趣,:「善意兄啊,你年紀輕輕,竟也是多情的種子啊,你注意到橫波姑娘嗎,雖然剛才沒有流淚,但是淚珠已經在眼中流轉了,恐怕這一走,她倒是要傷心很久。」

青楓望着遠方青山白雲,一手把馬韁抓的更緊了:「石巢兄,我何嘗不是如此啊,可……。」

「不說顧姑娘了,你注意到沒有,麗雪那個丫頭吵吵鬧鬧,可是現在特別聽你的話,好像挺佩服你的。你看她哭的稀里嘩啦。說好了,我幫你照看着,等到丫頭及笈,你可要接走啊!」

想到丫頭,青楓反而噗嗤笑了,這個丫頭,非要和自己一起去北京,還說要看看京師,還說要照顧青楓哥哥,搞得青楓扮著壞叔叔的樣子拍拍她的腦袋說道:「丫頭,只要你乖,叔叔下次就帶你去。」不過,青楓還是很感謝阮大鋮的,把丫頭接來臨別見上一面,「哦,幫我監督著麗雪,不要纏足」。

阮大鋮一頭黑線,對於青楓這個怪癖,實在無法理解,上次就說過了,不許阮麗雪纏足。「善意兄,不是老夫說你,你這個怪癖,恐怕要被我等風流雅士所恥笑了,哎,說真的,老夫真是看好你,要不是我女兒麗珍比你年紀大,又已經訂親,恐怕老夫真想當你的岳丈。」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這個時代受到程朱理學的影響,女子纏足已經風靡盛行,但是麗雪因為演戲,所以遲遲沒有纏足。這個時代女子因為未來的方向不同,所以也不是全部纏足,顧媚出身青樓,本來就是學習討好男人的技藝,所以纏足理所當然,但像一些需要從事重活的女人就是想裹腳,家庭也是不許的,比如農村家庭,勞力緊缺,父母那是斷不會同意女兒裹腳。不過對於裹腳這事,青楓反對不是因為裹過的腳不美,而是因為那是對於自然的一種束縛。

「善意兄,除了顧媚和丫頭之事,還有什麼需要為兄安排的,只管吩咐。」眼見已經過了鐘山,阮大鋮再次問道。

「要說事情,還真有一事,幫忙打聽一下一個叫柳如是的名妓,如果合適,替小弟照顧一二。」對於柳如是,青楓是極其尊敬。前世陳寅恪先生歷經十年寫了八十萬字的《柳如是別傳》,一代大師對柳如是推崇倍至,胭脂淚中凝聚著中華民族魂魄,俠氣、才氣、骨氣,三者合於柳如是一身。不管出於好奇還是尊重,青楓一定要見見,如果有可能,會盡最大能力幫助她避開那些不該發生的傷痛。這個時代名妓志高潔,名士偽君子。後世不是一樣嗎,高談愛國的人反而做着賣國的勾當。

柳如是和顧媚是性格相似的女子,但是柳的性格又更加剛烈,兩人都屬於清冷秀麗的那種,看到顧媚他會想到後世那個大眼美女高XX,看到柳如是,印象中大概猶如才女徐XX那般吧。如果顧媚是品行純良的蘭花,那柳如是定是高潔傲骨的紅梅。

為了給柳如是一個好的印象,特抄襲納蘭性德的《木蘭詞》改名贈之。

《木蘭詞·贈如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好詞啊,這個不能給老夫贈一首,那個金陵、揚州、蘇州、松江幾地才子名妓,老夫自然知道,不過這柳如是真是沒有聽過。」阮大鋮微微思索,便說沒有。

「哦,那可能還沒有改名呢,對了,她曾經是蘇州故相周道登的小妾,你再打聽看看。」

「這個有,老夫聽過,叫楊影憐,以故相侍妾的名聲為妓,一時間在蘇松一代名聲大振。最近搞個小船經常游於太湖之上,這樣吧,老夫送她一艘畫舫。」聽到阮大鋮的豪言,青楓可是聽得一愣一愣的,送個畫舫,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吧,不過送給柳如是這個可以有。

離開鐘山已經有二十里了,兩人依依別離,沒想到到了大明,卓青楓竟然和阮大鋮這個後世唾罵的奸臣結為了朋友。

後來阮大鋮來信告知,蘇州歸家院找到徐佛,假託青楓之名,購得畫舫一艘贈與柳如是,畫舫上閨房內懸掛一幅木刻行書,赫然是青楓抄襲納蘭性德的《木蘭詞》,這木刻正面為詞,背面為一副紅梅傲雪圖,不知何故,這副圖在畫舫中一直以反面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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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去了京師,不知前途如何,然而她卻依舊在這風月之中,此時已經把自己的命運和他連在了一起,心中牽掛不免多些。窗外的雨還在下,顧橫波的心思起伏不定百轉千回,不知道承諾和默許是否能夠兌現,這個時代風流才子對於青樓妓女的承諾太多,然而真正兌現的有幾,還有龔公子他也應該去了京師。

懸掛一簾幽夢,粘貼一張窗花,掩去窗外喧囂零碎的花香與風輕染,一株幽蘭靜靜觀望。院子裏的蘭花經過夜雨的洗禮,愈加清清爽爽,那飄逸俊芳、綽約多姿的葉片,高潔淡雅、神韻兼備的花朵,純正幽遠、沁人肺腑的香味,刺激著小樓女子所有感觀。

身在風月,已不可能不染纖塵,只是心仍是一株空谷幽蘭。她提筆重又畫下《蘭花圖》,任何人都無從知曉顧橫波內心世界的滂沱,卻能輕易從她傳出的縷縷生息中讀懂她纖弱中的剛強。

從那以後,蘭花已經被她畫了成百上千張,蘭花圖也成了她顧媚的一手絕技,有人說她的蘭花已經可以比擬原秦淮花魁的馬湘蘭,一幅蘭花扇面至少五十兩才能求得。

桃花臉薄難藏淚,柳葉眉長易覺愁。每日都要對鏡梳妝,對鏡中自己的面容太過熟悉,很難評價自己到底是不是美的,只是別人都說她很美,那就是美了。有美麗的容貌,在青樓這樣的地方是萬幸,總不至於淪落到任人褻玩的地步。

那日,離別時的眼神依舊清晰,他執着她的手,堅定的對她說:「媚兒,相信我,等我」,隨後他抱了她,在她的懷裏,她沒有任何的掙扎,也同樣緊緊的擁抱着對方。

想着不禁眼光迷離,她暗自吟起了《雨霖鈴》: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此刻他應該已經到了揚州吧!」一陣腳步聲,把顧媚從夢中驚醒,婢女綺紅急急忙忙的說道:「小姐,聽說韃子的水軍從海上攻陷了山東旅順。」

崇禎六年(1633)七月十四日,后金兵取旅順。當時,總兵官黃龍駐守旅順,因鴨綠江有戰事,黃龍派水師往授,孔有德等偵知旅順空虛,遂帶領后金兵襲其城。黃龍數戰皆敗,彈藥俱盡,遂自刎。游擊李惟鸞自焚其家屬,力戰而死。

「啊,韃子陷了旅順,」驚訝之餘,顧媚陷入了沉思,她柳眉微蹙,美目婆娑,過了很久才稍稍的嘆了一口蘭香,「哎,果然如他所言,皮島之失,后金已無後憂,可以跨海攻取北直隸和山東諸地。」心中不覺又浮現出青楓那看着她痴痴的目光,「哼,善意兄,倒是奴家和龔公子目光短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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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國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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