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秋闈（二）
余懷身着白衣，年紀和龔鼎孳相仿，卻是闊步而入，取了三炷香說道：「魁星老爺，晚生余懷提前還願，待桂榜放出，定然重新拜祭。」說完轉頭問道：「廬州龔公子為何不見？」
顧夢麟呵呵笑道：「聽說龔公子考得極好，張溥先生評判其必中今科解元，所以被一幫考得差的生員邀去給他們解析今科考題。」
「哦，聽說龔公子有意那眉樓顧橫波，不知是真是假？」一旁銀色儒衫的年輕公子杜濬不覺問道。
「嗯，卻有此事，不過那日被一個小子攪合了一下，大家也是不歡而散，不過無妨，這等尤物也只有我們復社中人才配擁有。」冒襄冷冷答道。
顧夢麟揉了揉老臉，沉聲說道：「就那小子，一個臭不可聞的閹黨之流，如何能夠和我們復社名士相比，追求顧橫波姑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白夢鼐卻是搖頭道：「那小子好像也不是中庵兄講的這麼不堪，我可聽說這小子是來自襄陽的生員，童試可是連中三元，據說是大明開國以來，荊襄地區唯一的小三元。」
「哦，竟然如此，看來我們還是要注意一些，必要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將這小子拉進復社，畢竟此子尚小，未來不可限量。」杜濬略微沉吟道。
「這廝已經是閹黨之流，吸收入復社恐怕不妥，別忘了咱們可是清流，自古清濁不合流，就像我們上次拒絕阮大鋮入復社一樣，我是絕不同意。」方以智眉頭緊皺，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小子就是澤社聚會中他見過的扛着丫頭的少年，但是他已經堅決的表明了態度。
「密之兄莫要動氣，一個小子也翻不出什麼浪花，我認為這廝此科必然名落孫山。」冒襄打開了摺扇，用力的扇了幾下。
「就是，放心，我敢保證這顧橫波一定會選擇我們廬州龔公子，畢竟長相、才華都在那裏，必要的時候，我會去提醒顧媚姑娘。」余懷連續拍了拍胸脯。
「嗯，這倒是事實，余公子和顧媚姑娘私交不錯，想那媚兒姑娘聰明絕頂、通曉人事，必然不會選擇錯誤。」
…………
六人都是才子名士，藉助點酒興，一時間聊個不停。青楓此時正在魁星塑像的背面，他本無意偷聽，卻不想聽到一些關於自己的八卦，此時出去不免有些尷尬，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逡巡之間還是被塑像前的六人發覺，不免尷尬的走出與眾人拱手行禮，畢竟和方以智、冒襄、顧夢麟都有過一面之緣。
顧夢麟看見青楓勃然大怒：「你這廝竟然偷聽我等說話，真是無恥。」
青楓聽到顧老頭這麼一說，不由得眉頭緊皺，冷冷反駁道：「顧老秀才你這麼說可是沒有道理，也完全沒有復社名士之風。一則我是先到這魁星閣內，只是好奇這魁星老爺的塑像奇特，所以轉到後面瞧瞧，本就不存在偷聽一說。再則我倒是聽到你們在人背後偷偷誹謗議論本人之事，難道這是復社名士的風範嗎？我想復社張溥先生在此，也會為爾等的行為所不恥。」
「你，無須小兒還敢狡辯，看我不揍你。」顧夢麟氣急敗壞，挽起了袖子就要衝過來。
冒襄臉色陰沉的攔住了顧夢麟，低聲吼道：「注意形象，不要為了無須小兒的鬥氣之話，就丟了我們復社的形象。」
青楓看着幾人呵呵笑道：「還是冒公子說的在理，這才是復社名士應有的風度，諸位若是沒事，我就告辭了。」
「慢著，我且問你，你來魁星閣所為何事？」余懷右手拿着摺扇輕輕拍了幾下。
「自然是上香瞻仰魁星老爺了，不然還能幹啥？」
「哼，閹黨之流果然狂妄，這秋闈剛剛結束，你就敢來還願，真的目中無人，欺我南直隸無人，欺我復社無人。」杜濬越說越生氣。
「哦，我可不是來還願的，不過你們幾人提前還願的做法倒是有些狂妄吧，桂榜之上有無諸位的名字可是很難說。」青楓平靜的說道，此時他對於復社這些名士的好感幾乎跌到了零點，至於想加入復社的想法被完全拋棄。
「無須小兒口出狂言，好，我們就和你賭上一賭，你敢嗎？」余懷有些惱怒。
「我這人不喜歡賭，不過諸位定要賭上一場，可以說來聽聽。」
「就賭今科桂榜我等七人，何人名落孫山，你敢也不敢？」在場的除了顧夢麟，都是年輕小夥子，一時間大家熱血澎湃，紛紛加入賭局。
「沒有賭資，談何賭局？」青楓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賭資，若是我們輸了，我們便向張溥先生推薦，邀請你加入復社，若是我們贏了，你可要在桂榜之下向我們叩頭道歉。」方以智正色答道。
青楓不覺有些好笑，聳聳肩道：「這個賭資恐怕不行，本公子沒有加入復社的興趣，這樣吧，若是我沒中舉，而你們六人中有四人以上中舉，我卓青楓在桂榜之下三叩九拜磕頭道歉，並且離開金陵，有生之年絕不回來，如何？」
六人皆稱可以，隨即青楓又道：「若是我中舉了，而你們其中只有三人以下中舉算你們輸，到時候你們六人皆要在桂榜之下給我三叩九拜磕頭道歉，其他情形均已平局而論，如何？」
六人琢磨了片刻，感覺勝算遠遠大於輸的概率，於是紛紛贊同。就在此時，余懷嘴角一揚，緩緩說道：「我還有一個人賭約，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說罷，只要我感覺合理必然會接。」
「聽說閣下也喜歡眉樓的橫波姑娘，我就賭這眉樓顧姑娘花落何處？是我復社龔公子奪得花魁，還是你能最終抱得美人歸。」做為顧橫波的閨中男密友，余懷自信自己對於顧橫波非常了解，在龔鼎孳和卓青楓之間，卓青楓一點勝算都沒有。
青楓皺着眉頭，不喜的說道：「這男女之情乃是真心相愛方可以結出並蒂連理，以此做為賭約實為不妥。」稍稍吸了口氣，青楓接着說道：「這樣吧，若是他日，我和顧媚姑娘有緣喜結連理，你余公子為我做一件可為之事；若是廬州龔公子與顧媚姑娘有緣，則我為余公子做一件可為之事如何？」
其實這也算是接了賭約，只是男女之事做為賭約的確不妥，余懷看着青楓點頭不語，這也算是一種答應，只是的確不便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