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淮河

第25章 秦淮河

出的御扇坊,青楓才知道,那麻臉長者叫顧夢麟,乃是復社創始人之一,不過文采一般,已經是多年的老秀才了,此次前來同樣是鄉試。那個方臉青年叫冒襄(字辟疆),與桐城方以智、宜興陳貞慧(字定生)、商丘侯方域(字朝宗),並稱「復社四公子」。這冒襄可了不得,出生官宦之家,14歲就刊刻詩集《香儷園偶存》,文苑巨擘董其昌把他比作初唐的王勃,期望他「點綴盛明一代詩文之景運」。

看着秦淮夜色,阮大鋮捋捋鬍子罵道:「真是晦氣,竟然能夠碰到這些不知好歹的豎子。」不過阮大鋮雖被冠以閹黨,但其人心胸比較大度,不似那些文人,小肚雞腸,一件小事都耿耿於懷。他指了指那些掛着紅燈、飄散著胭脂和樂曲的樓閣,沖着青楓嘿嘿壞笑。「善意兄,既然來到了秦淮河畔,就讓老夫帶你去逛逛這秦淮十六樓。」

「什麼?」青楓一臉窘態,訕訕答道:「石巢兄,這來了南京的第一晚,你阮鬍子就要帶着我逛青樓,這樣不好吧?」但是內心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和渴望。

「哎,善意兄誤會了,所謂佳人配名士,這江南名士自然要游這青樓。」阮大鋮腆著肚子,一臉鄙夷的望着青楓,然後指著秦淮河畔的廳堂樓榭,像老師一樣一一介紹。

十里秦淮,十里媚香,雕欄玉砌的畫坊,一個個娉婷曼妙的身影,柔順的縴手,輕輕捲起了夢的簾幔,羞怯的朱唇,迷人的微笑,於幻情的眸中一一浮現。月的清輝,將亭台樓閣灑滿,山水、月色、燈光迷濛混成一片,此情此境,如夢如煙。朦朧之中似乎醞釀着一個如花的笑靨,那麼真,那麼淡。真的不知,此刻是曇花一現的瑰夢,還是地久天長的人間。

對於秦淮河畔的佳人,後世中無論是看書還是影視作品,青楓對於這些名妓一直都是保持大加讚賞的。那風骨傲霜的女子、柔情無限的女子……。此時自然內心愈加嚮往,不管如何見上一面也不白來大明一回,對於阮大鋮的提議,他微微點頭贊同,不過還是有些忐忑的問道:「石巢兄自然是名士,可是在下才區區一名生員,怎可稱為名士啊!」。

「善意兄過謙了,這江南名士不過也都是自詡或者他人吹捧的罷了,既然是生員就足可以稱之為江南名士。」

「那好吧,經石巢兄這麼一說,小弟也有了底氣,名士就名士吧,有名字的人而已。」說到此處,他想起了後世「教授滿天飛,專家滿地跑」,好像此時的名士和後世的專家一般。

明末社會風氣放縱奢靡,江南更是溫柔之鄉。名士與名妓惺惺相惜,像情人,更像知己,在帝國風雨飄搖的社會和政治環境下形成了一種共生的關係。名士清流敬愛名妓,不單是迷戀她們的色藝,與之耳鬢廝磨,淺斟低吟,春花秋月,似乎還有出於尋找知音抒解生活和政治上的鬱悶之意;名妓倚侍名士清流,不僅是仰慕他們的才情風雅,更是看重他們的政治志節。文人騷客,仕人遺老,居廟堂之高的貴人達官,帶着一身的落寞、半世的羈絆,在秦淮微涼卻又飄蕩着迷離的夜色里,把功名換了淺斟低唱。

名妓們多住在秦淮兩岸的河房裏。南京河房,夾秦淮而居。綠窗朱戶,兩岸交輝。而倚檻窺簾者,亦自相掩映。夏月淮水盈漫,畫船蕭鼓之游,至於達旦,實天下之麗觀也。

青楓和阮大鋮二人可謂一老一少、一胖一瘦,阮大鋮前面走着,青楓後面跟着,畫面雖然不甚協調,但也不算什麼。只是這阮大鋮性格粗放,又是秦淮常客,所以他不時的拍拍青楓,態度在遊人觀之極為曖昧,於是便有人指指點點,眼神中也多出了一絲怪異。

青楓發現此情不覺想到了明末江南名士的龍陽之癖,不覺內心咯噔一下,卻見阮大鋮毫無忌諱的侃侃而談:「秦淮夜色更熱鬧的還是這河上的燈船畫廊,秦淮燈船之盛,天下所無。兩岸河房,雕欄畫檻,綺窗絲障,十里珠簾。薄暮須臾,燈船畢集,火龍蜿蜒,光耀天地,揚槌擊鼓,蹋頓波心。自聚寶門水關到通濟門水關,那是喧闐達旦。最有名之處,當屬於這桃葉渡口,爭渡者喧聲不絕。」

桃葉渡,這是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讓人浮想聯翩。想像中,這裏應是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桃葉渡位於秦淮河與青溪水道合流處附近,又名南浦渡。從六朝到明,是重要的渡口,這裏商鋪林立,往來河船運輸繁忙,燈船蕭鼓,是自古的繁華之地。

在渡口,有一座精緻的「眉樓」,眉樓的主人便是眼下秦淮第一名妓顧橫波,原名媚,又名眉。顧媚的美,美在一雙眼睛,據說是秋水盈盈自橫波,似乎晃動一下水波都要溢出來,更不說她面若桃花、髻如烏雲、腰似弱柳了。

橫波,古時是形容女子眼波流轉,五代韋莊有詩「一寸橫波剪秋水」,宋歐陽修詞中亦有「脈脈橫波珠淚滿」之句,單是「顧橫波」一名已搖曳生姿。這樣一個女子,當然引人注目了,所以文人墨客、達官貴人蜂擁而至,日日車馬盈門,痴迷忘返。

阮大鋮看着眉樓,面露喜色,大聲介紹道:「善意兄,這顧媚做為金陵花魁,不但庄妍靚雅,風度超群,而且還通文史,善丹青,琴棋詩書皆精。江南名士共推其所畫蘭花為『當時絕詣』,演唱更是為『南曲第一』,見其一面也是幸甚妙哉啊!」。說着阮大鋮臉上由喜轉憂,眉頭也不禁皺起。

青楓不解的問道:「石巢兄為何臉有難色?」

「哎,花魁雖好,只是難見,老夫曾經來過數次,都被莫名拒絕,實屬無奈啊!恐怕也是因為怕自己這閹黨之名污了她這秦淮第一名妓的名聲。」嘆氣之後,他拍了拍胸脯朗聲道:「善意兄,不管如何,老夫今夜一定要讓你見到這秦淮第一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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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國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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