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風光如是
陳家也是松江大戶，此番卓青楓攜柳如是松江徵稅，也不知道卓青楓會不會攜私報復。對於柳如是，陳子龍明白，那是一個倔強聰慧的姑娘，絕不會因為二人之事而對陳家報復，但是卓侍郎傳說可是睚眥必報，蘇州周家就是先例。
陳子龍之妻張氏為了陳家也是沒有辦法，只得來到了松江府別院拜見柳如是。
見到張氏，柳如是心情極不平靜，如果嫁與陳子龍為妾，必然要徵得眼前這位女子的首肯，可惜面前這個女子是斷不會同意。
從交談中，柳如是很清晰的感覺，這位賢淑的女子做為官家閨秀心地善良，但是對於門戶之見極深，宗法禮法思想極重。在她看來，柳如是並非良家女子，自己絕對不能容忍丈夫與她同居，至於嫁入陳家更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雖然有求與柳如是，張氏依然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畢竟妓女本就是下等身份。柳如是依舊彬彬有禮地接待了張氏。
在張氏看來，這柳如是算是陳子龍拋棄的女人，不需要謙恭的懇求，於是有些驕橫地說道：「我家相公讓我與你商量一事，也算有求於你。侍郎大人徵收大戶稅銀彌補虧空之事，姑娘能否勸諫其不做？這將得罪松江所有官員士紳，到時候對於侍郎大人來說，恐怕很難收場。」
看着張氏的表情，柳如是有些惱火，不卑不亢地說：「張夫人，這事乃是府衙大事，奴家一個女子如何能夠說得，況徵稅之事乃是侍郎奉旨而辦，我與他無親無故，說了也是無用。」
張氏聽出柳如是語氣有些不滿，一時間也是有些啞然，不知該如何應對。此時柳如是卻是澹澹一笑說：「張夫人放心，如果涉及陳家，奴家定會請求侍郎大人寬免！」
一番聊談，張氏對於柳如是的看法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語氣也從倨傲變成了平和，最後一番謙恭的答謝之後告辭而去。
那一夜柳如是既悲憤又欣慰，幸好有青楓的出現，不然自己又要經受一段痛苦的經歷，懷着複雜的心情寫下《寒食雨夜》十絕句，其最後兩首云：「年年風雨任平生，夢裏春暉作意行。惹起鴛河半江水，然人自此不勝情。合歡葉落正傷時，不夜思君君亦知。此時無心別思憶，碧間紅處最相思。」
宋母做為宋家之主，在家族利益和臉面之間只能選擇前者，倒是宋征輿極力阻止宋母前去。宋母背着宋征輿偷偷的來到了別院，兩人也是聞名較早，相見很晚。
宋母雖有着一家之主的身份，但卻背負着整個宋家的利益，她送上了禮物，極力的掩飾著尷尬，對於面前這個俊俏的女子她實在做的有些過分了，不過為了兒子，只能如此。
她笑着道歉：「以前的事情，的確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好，不過也的確是為了孩子，畢竟兩人身份有別，而且孩子日後還要科舉做官。至於驅逐流妓的命令也的確是她托知府大人下的，她希望柳如是能夠理解一個母親的不合理做法。」說完這些，她對着柳如是深深一躬。
柳如是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回答，她只是感覺自己很委屈，為什麼為了你的孩子就能傷害自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出身不同命也不同嗎？對於宋母的道歉她無法不接受，的確做為母親她無法指責。至於宋母的請求，如是只得也同樣答覆。
宋母臨走的時候，從袖中取出一物說道：「自從與姑娘分手后，小兒很是悲傷，經過這幾年的平復，才稍有好轉。」留下宋征輿與她分手時候寫下的一首《蝶戀花》：「寶枕輕風秋夢薄。紅斂雙蛾，顛倒垂金雀。新樣羅衣渾棄卻，猶尋舊日春衫著。偏是斷腸花不落。人苦傷心，鏡里顏非昨。曾誤當初青女約，只今霜夜思量著。」
對柳如是的思念，對那段感情的追悔，成為宋征輿一生的情結。
不知為何，柳如是突然成為了松江的紅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松江貴婦前來拜見她，柳如是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妻憑夫貴，可是她柳如是只是一名松江流妓，何德何能有這種殊榮。
隨着大航海時代的到來，全球化貿易浪潮洶湧澎湃，勢不可擋，葡萄牙、西班牙、荷蘭、日本等國的商人紛至沓來，主要通過漳州府的月港和寧波府的雙嶼港的華商購入大量中國商品。由於這些國家並非明朝皇帝規定的朝貢國家，沒有合法貿易渠道，只能進行「走私貿易」。
從明初以來就確立的海禁政策，與全球化貿易浪潮顯得格格不入。隆慶元年朝廷宣佈開放月港的海禁，設立海關，徵收進出口稅，讓「走私貿易」轉化為合法貿易。後期由於海上盜匪猖獗，倭寇不斷騷擾沿海地區，於是明朝重新實行了海禁。
自從鄭芝龍被招安以後，他在福建沿海各地就變了亦官亦商亦匪的海上霸主。福建地區走私完全被鄭家控制，所謂海禁形同虛設。
松江府在這種情況下，走私同樣也成為公開的秘密，所有的松江大戶沒有不參與走私的，徐家的走私證據很快就被掌握。
這日，知府方岳貢邀了青楓和推官李瑞和一同商議給徐家定罪之事。徐階畢竟是一代名臣，做為嘉靖和隆慶兩朝的內閣首輔，死後又被萬曆皇帝贈太師。
徐階退休回家后，自己的子弟橫行鄉里，大量購置田產，徐家佔地多達二十四萬畝，加上他的子弟、家奴為非作歹，致使告他的狀紙堆積如山。應天巡撫海瑞、兵憲蔡國熙秉公辦案，懲治了他的家人。徐階用三萬兩黃金賄賂給事戴鳳翔，又通過張居正命令給事陳三謨罷免了海瑞和蔡國熙。
這件事情引起了極大的惡果，徐家在松江的勢力越來越大，五十年過去了，徐家如今兼并地產達到了五十三萬畝，兼并布匹手工作坊、印染作坊、綉坊近千家，可謂家大業大，只有一項不好就是徐階之後，其後人做官的越來越少，如今朝中再也沒人記得松江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