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冷若冰霜

第319章 冷若冰霜

總有一種牽掛在張琰心頭縈繞。

張琰好想給胡宛如解釋自己受處分的事,但一直難於啟齒,生怕說不清。他非常懷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四年中專生活里,胡宛如才是他最溫暖的記憶。他後悔自己燒毀了那條一針一線織成的綠圍巾,那是他生命里最鮮艷的色彩。他懷念和宛如交心的日子,她是他純真年代裏最美的遇見。

在張琰靈魂的家園裏,總有一個不能不去牽掛的人——胡宛如。

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畢業近在咫尺,98屆學生相識相處了四個年頭,轉眼就要各奔東西,從明天起畢業生就要陸陸續續開始離校,校園的空氣里總瀰漫着一種淡淡的離愁別緒。

這是張琰自看錄相事件后第一次找胡宛如。地點在綜合樓下。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雲在風裏傷透了心,不知又將吹向哪兒去,吹啊吹吹落花滿地,找不到一絲絲憐惜,飄啊飄飄過千萬里,苦苦守候你的歸期……」校園廣播里正播放着孟庭葦的老歌《風路有朵雨做的雲》,憂傷的音樂若隱若現,如遊絲般輕輕飄來。

這是他倆再也熟悉不過的歌曲,那年五樓之約時,她取下一個耳塞塞進他耳朵里,他們先聽的是《冬季到台北來看雨》,緊接着就是這首歌。

胡宛如依舊穿着那件天藍色長裙,面對着張琰靜靜地站在綜合樓拐角處,她的臉白皙而平靜,嘴角的漩渦隱藏了起來,宛如一朵靜靜開放的藍色鬱金香,這種純凈的色彩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海洋、天空和水。美麗、冷靜和理智如空谷幽蘭般散發着青春的氣息。

「你,你把工作聯繫好了嗎?」張琰問。

「我還能怎樣?回廠。」胡宛如說。

「我知道你一直生我的氣,我曾很多次想過能向你解釋,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誤會……」張琰說。

「不必了!馬上都要畢業離校了,說這些事還有意義嗎?你太自我,也很自負,你從來就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女孩為了你,甚至跟自己的媽媽都鬧翻了……後來我成天以淚洗面,天天盼望着你的消息,可你居然連一封信都不給我寫。」胡宛如的眼淚濕潤了,她停了停說,「如果說那時我還對你報有一線希望的話,那麼,你的無恥和冷漠怎麼能不讓我心灰意冷?」

張琰低下了頭,強烈的負罪感從心間升騰。

「宛如,對不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張琰還沒說下去,喉嚨里就如鯁在喉,千言萬語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不必了!我什麼也不想聽。」胡宛如冷冷地說。

廣播里那首耳熟能詳的歌曲隨着微風飄來,他們都沉默了。往事沿着記憶的絲線一點點穿越,在這個校園裏,他們從少年走向青年,一路上哭過也笑過,彼此祝願過也為傷懷過,但畢竟這一次分離不是放假,而是從此將天各一方,天涯孤旅。

不是所有的再見都是再次相見,還有一種再見叫再也不見。離開校園后,他們都會被卷到生活的洪流,就要離開洛明工業學校了,越到這個時候,張琰越發感受這種至真至誠的彌足珍貴。

「宛如,我不像個男子漢,我對不起你。我是受處分了,但我想告訴你事情並不是那樣的……」張琰說。

胡宛如冷若冰霜。

「宛如……」張琰突然捧起她的雙手,一滴滾燙的眼淚掉在她的手上,「你要相信我,這裏面有誤會……」

胡宛如的手從他的手裏輕輕掙脫了,她看着她,只是倔強地抽動了一下嘴角,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四年來的一幕幕往事瞬間湧進胡宛如的腦海,她對他的感動、失望、埋怨、憤怒還有內心的糾結、痛苦、失落,此刻在心裏洶湧著,他是她在這所學校里最喜歡的男生,是她的戀人,他曾給她帶來了無盡的快樂,曾經那樣的關心和呵護着她……可是,他也是傷她最深最痛的男生,她為了他曾那樣的義無反顧,奮不顧身,但他又是那樣的無情無義,那樣殘忍地將他拒之心門之外。

就跟在暴風驟雨中眼看着漲起的潮水一樣,胡宛如的眼睛很快就變得濕潤了。可是她卻極力的控制着自己,她恨他!恨他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才來找她?如果他能早一點來找她說「對不起」三個字的話,她的心一定會被他融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他們就要離開這裏了,離開了這裏他們從此也將各自飄零。

張琰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努力地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努力地壓制着就要泛濫的心潮,稍稍停了片刻后才淡淡地說:「我要到紡織廠上班。」

一屢亮光從胡宛如朦朧的淚眼前掠過,目光里充滿了驚愕、不解和探究,但很快,她的目光又恢復了平靜。

她也努力地壓制着自己洶湧著的內心情感,然後才清了清哽咽的嗓子,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哦!」

「那家紡織廠就在我們陸風省,在省會紫華市。」張琰說。

接下來再無對話。昔日的戀人此刻卻冷若冰霜,形同陌路。

凄美憂傷的音樂從廣播里傳來:「雲在風裏傷透了心不知又將吹向那兒去吹啊吹吹落花滿地找不到一絲絲憐惜飄啊飄飄過千萬里苦苦守候你的歸期……

沒有語境,也就沒有語言。沉默再次將他們緊緊包圍,耳邊,依舊響着那首再也熟悉不過的旋律。

幾分鐘后他們分開了。

那件藍色的如鬱金香一般的長裙,跟天邊的雲彩一樣漸漸地飄然而去,像是要回到海洋回到天空一般輕盈而執著。藍裙子在張琰滂沱落淚的眼睛裏一點點模糊,一點點變小……她突然伸起胳膊左右抹著淚水,肩頭在抽泣聲中一聳一聳,她走着走着跑了起來,跟一隻受了莫大委屈的小鹿一樣朝遠處跑去,路過那個月夜下他們走過的梧桐樹,漸漸消失在了張琰的視野里。

從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到青年,胡宛如是張琰精神世界裏最完美、最善良、最純潔的女孩,他們隔山隔海,相遇在生命當中最美的時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猶如童話。而現在,他們將要從相識相知的地方各奔東西,天各一方,這是何等的殘酷?

看着胡宛如漸漸遠去的背影,張琰的心碎了。如果她都遇到人生的低谷、逆境、甚至受人欺負,就像那年自己考試掛課一樣的無助和失落時,她又會伏在誰的肩頭哭泣?誰會哭着為誰擦乾眼淚?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比他更了解她、呵護她?……?想到這裏,張琰不禁放聲哭了起來。

張琰雙腿像灌了鉛,一動不動。淚水從心底里泛濫。

廣播里,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點播給98屆畢業生的由吳奇隆演唱的那首《祝你一路順風》迴旋在校園上空,把畢業季渲染得悲傷而痛苦,每一句歌詞都揪扯著畢業生敏感的神經:「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面帶着微微笑用力的揮揮手祝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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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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