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私奔

第211章 私奔

唐誠轟然倒地。他的頭上裂開了一道一拃長的口子,鮮血直流,脖子、胳膊和衣服上都是血……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嚇住了,打人的無業青年們個個驚恐萬分,鳥作獸散,四處逃竄。

唐誠終究沒能站起來,血一個勁地流,他的身子戰慄著,抽搐著,臉痙攣著。

群毆地點就在距校園一牆之隔的校外,許多學生看到這個場面,嚇得面如土色。

救護車高一聲、低一聲的警笛嗚咽著,從遠到近,最後,在紫仙縣高中附近的上空盤旋著。緊接着,警車短脆急促,沒有間隔的「哇兒哇兒哇兒」的警笛聲,也在這裏響起,兩種警笛聲一急一慢,一高一低的在這裏交錯著。

救護車把唐誠送到了縣醫院,學校派老師通知了唐誠的媽媽章秀蘭,章秀蘭在醫院裏見兒子的血衣和他頭上一圈一圈的繃帶時,戰戰兢兢,渾身顫抖。

高大壯實的唐誠正躺在病床上,一根長長的透明輸液管插在他沾有血漬的手腕上,一番暴打讓唐誠仍然驚魂未定,每過一會,緊閉的雙眼突然會驚慌地轉動起眼珠子,想努力地睜開。

章秀蘭把乾枯的手伸到繃帶上方時,手跟篩子一樣抖個不停,指尖在空中顫動着,乾枯的手漸漸落在唐誠稜角分明的臉上,接觸到兒子的那一刻,眼淚就從她皺紋交錯的臉上流了下來。頓時,陣陣凄慘的哭聲,在病房回蕩:「誠娃啊……誠娃……」

「媽……」唐誠努力地睜開眼睛,鼻翼微微翕動了幾下,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後來民警調查了這起案件,打人者給唐誠賠償了13000元。警察說,糾集社會閑散人員毆打唐誠的人是唐誠的同班同學王大兵,王大兵有個堂兄叫王大強,他和唐誠曾同在後稷初中上學,他有個綽號叫「老八」。王大強在縣高中上了不到一年,就輟學成了無業遊民。

聽完李國強的講述,張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還記得上次見唐誠時,他剛從建築工地回來,手上磨出了血泡,他問到他在學校的情況時,他一臉不高興,而早在這之前,唐誠還說過他不想再上學了。

「後來了?後來怎麼樣了?」張琰問。

「王大兵被學校開除了。」李國強說,「誠娃在家裏休養了三個月後,就去外地打工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還有一個女孩也跟他一起去了,他們是事先約好的,聽說,是這個女孩死活要跟着唐誠去。我也弄不清他倆是啥關係?」

張琰簡直覺得自己是在聽一個離奇的故事。

「他們,私奔了!」李國強說,「他們走後,女孩家人三番五次跑到唐誠家要人,誠娃媽媽也不知道兒子去了哪裏,更不承認這個十幾歲的女孩是她兒媳。」

張琰問:「唐誠走的時候你沒見他?他沒給你說去哪裏了嗎?」

「沒有!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要不是那個女孩的家長來村裏鬧過幾次,咱們村的人也都不會有人知道誠娃的事……誠娃走得很狼狽……」李國強嘆了口氣說,「一連串事情發生后,誠娃媽媽覺得自己沒臉見人,整天都在哭,有一次,我媽去誠娃家勸她時見她傷心極了……」

第二天。

斜陽照着唐誠家的院落,陽光透過幾棵泡桐樹和白楊樹葉間的縫隙,斑斑點點灑在地上,沒了稜角的土牆牆頂上,那幾支野草輕輕搖曳著,破舊的瓦房、凹陷的屋頂、寂寥的院落……

知道唐誠不在家裏,張琰走進院子時也就不再呼喚「誠娃」的名字,他的腳步聲打破了院落的寧靜。

「嬸子……」張琰走到章秀蘭房門口,掀起泛黃的竹簾。

這個房間與唐城的房間相鄰,裏面的擺設非常陳舊,一桌、一櫃、一面穿衣鏡和一些雜物,斜陽從窗戶撒在土坑上,照着軟塌塌的圖案模糊的太平洋床單,靠近床沿的床單上,鋪着一綹黑褐色的涼席。章秀蘭背對着陽光納著鞋底,耳邊一縷頭髮有些凌亂。

房間的陳設從來都沒變過,不曾增添過什麼,也不曾減少過什麼,唐誠父親就是在這個土炕上病卧多年後離開人世的。父親斷氣那天,唐誠被拴狗拉到跟前磕頭時,遺體就停放在這個炕上。

坐在炕沿上的章秀蘭見張琰進來了,放下手裏的活兒,將放滿針線活的簸箕推到一邊,從炕沿上下來:「是琰琰啊……來,來,你坐……」

老式柜子上面圍繞着熱水瓶圍放着好幾個茶杯,陶瓷的、搪瓷的,玻璃的,形狀各異,高低、大小不盡相同,一看就是拼湊而成的。這些茶杯顯然長時間沒用過了,章秀蘭提起熱水瓶後跟老太太摸柿子一樣,把這幾個茶杯一個個摸了個遍,最後,她還是把白開水倒進了一個玻璃杯子裏,遞給張琰。

「你看你媽的命多好!誰像我……」章秀蘭嘆了口氣說。

話還沒說完,壓抑在內心的憂鬱和悲傷,已和進淚水,從她的眼睛裏往出漾,微微抽動着的嘴角,牽動着她渾身的神經。一個農村女人大半輩子的坎坷、不幸、悲傷與無助,都隱藏臉上細小稀疏的皺紋里,細小稀疏的皺紋里,有着她喪夫之後訴不盡的人生悲哀,也有兒子離家后,她孤身一個人倚門望歸的凄涼。

下午的陽光靜靜地照射在院落里,章秀蘭和張琰是坐在房子裏說話的。天燥熱,她給他遞去一把扇子。唐誠和那個女孩離開家鄉后,經女孩家裏人一鬧火,章秀蘭再也不想出門,在周王村裏顏面比什麼都重要。

儘管張琰不想提有關唐誠的任何一個字,他只是想在去學校前看看嬸子,勸慰勸慰她,可是,唐誠卻是他們繞也繞不過去的話題。

「丟死人啦,我會讓她做兒媳?呸!」章秀蘭給張琰說完后,又沖着唐誠爸爸的遺像哭道:「你看看,你看看,誠娃咋能幹出這事?咱家的墳頭怎麼了?這叫我以後在周王村咋待嗎?」

在這個假期里,第二十六屆奧林匹克運動會在美國亞特蘭大舉行,這讓張琰想起了他們小時候在李國強家裏,一起看第11屆亞運會時的情形。那時,他們還都是小孩子,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一邊剝玉米棒一邊看電視。而現在,他們幾個已經湊不在一起了,甚至連唐誠的下落都不知道,每個人都沿着各自的命運和軌跡運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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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歸來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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