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卡夫卡的《變形記》

當年，周小二在成了犧牲品之後，並未死去，而是活了下來。周小二能活下來，有運氣的成分，也有自己求生欲的成分。

周小二被捅了一刀，又被推下山。捅那一刀沒有捅到要害，從山上墜落的過程中被樹枝掛住，是周小二的運氣。流了許多血，又被掛在半山腰的周小二，能活下來，靠的就是自己的求生欲了。

周小二本人說：「當初醒過來之後，意識到了自己情況，第一個想法是還不如直接死了，省的受現在這種罪。但我周小二轉念又一想，現在別人都以為我死了，我若是活下來，就可以只為自己而活了，可以好好地享受人生了。想到之前的幾十年裏，生活虧欠自己太多，我周小二迸發出了極大的求生欲，想要活下來，並且之後好好地過。有了這種想法，我就有了力氣，從當時地困境中脫了身。」

因為脫身過程中，周小二在山上下滑過一段，臉上多了許多傷，容貌大變，沒人能再認出他。周小二對別的地方也不熟悉，又想看到自己之前的家人在後來能活成個什麼樣子，周小二索性就在山城裏隱姓埋名重新生活了起來。

周小二現在為莫飛做事，並且改名為周阿大。

周阿大現在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周阿大本人說：「當年我叫周小二的時候，是一個唯唯諾諾的人，我見了所有人都覺得矮別人一頭，對所有人都不敢反抗。現在我死過一會，身上再沒什麼負擔，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人，變成了一個自信的人，見誰都不會覺得自己矮別人一頭，覺得所有人都和自己是平等的。」

不僅是周阿大完全變了一個人，周阿大的那些家人也都變了。周阿大本人說：「原本我在山城裏隱姓埋名地生活，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看自己那些家人的笑話。我當初把他們當成趴在我身上的吸血鬼，就想看看在我死了之後，這些趴我身上的吸血鬼們會落得一個怎樣悲慘的下場。這些吸血鬼們的表現卻超出了我的想像。他們和我一樣也完全變了一個人，他們從吸血鬼，變成了自食其力的人。具體說來，那些個原本經常惹麻煩的人，或是因為惹下的麻煩丟了性命，或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那些個原本好吃懶做的人，都自己幹活養活自己了。面對這種局面，我卻一點失落都沒有，反而覺得很欣慰，或許從根本上來說，我還是把他們當做家人。」

莫飛講完周阿大經歷了這些變化后，對我們說：「你們說，周阿大和周阿大家人的這些變化，是不是很有趣。人啊，都是會在沒有了過去，或是沒有了別的辦法之後，有了重大的變化。周阿大是在沒有了過去之後，才有了這些變化，周阿大的家人是在沒有了別的辦法之後，才有了這些變化。」

莫飛緊接着又說：「人要是明白了這個道理，能在沒有過去，或沒有別的辦法之前，主動改變自己，或許就能避免很多悲劇的發生。」

大力說：「這周阿大的故事，倒是讓我想起了西方兩羅國一個早已作古多年的作家寫的一個故事。」

我問大力：「哪個作家，寫的什麼故事？」

大力說：「作家名叫卡夫卡，寫的這個故事的名字叫《變形記》。」

我又問大力：「沒聽過這作家，這故事講了什麼？」

大力說：「這故事很簡單，其間的滋味卻很複雜。故事大概是說一個類似周小二的人，名叫格里高爾。兩羅國人的名字總是那麼繞口，我們且教他葛瑞二好了。葛瑞二疲憊不堪地生活着，自己辛勞不說，還背負着全家人的需求。葛瑞二有一點是比周小二幸運的，在後來的事情發生之前，葛瑞二的家人對他還算是有表面尊重。有一天，葛瑞二突然變成了一個大蟲子。葛瑞二變成了一個大蟲子之後，家裏人對他的態度立刻就變了。變成了蟲子的葛瑞二遭受到了家人粗暴的對待，並且要被趕出家門。再後來，葛瑞二就死了。這個故事名叫《變形記》，不只是說葛瑞二變成了一個蟲子，還是說葛瑞二家人也完全變了形。葛瑞二的家人原本都是指著葛瑞二生活的人，在故事開始的時候，形象上都是非常無能之人，並且活的死氣沉沉。但到了故事的最後，葛瑞二的家人彼此交談了起來，發現大家的工作都很不錯，並且有不錯的發展前途，生活也光明了起來。記得故事最後的一句是這樣的——彷彿要證明他們新的夢想和新的生活打算似的，在旅途終結時，他們的女兒（也就是葛瑞二的妹妹）第一個跳起來，舒展了幾下她那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

我對大力說：「這故事聽起來也很有趣，哪天你給我找來，讓我也看看。」

大力瞥了我一眼說：「若是讓你去讀這故事，你一定會睡着的，所以還是算了。」

我沒理會大力對我的歧視，而是轉而問莫飛：「你是不是也讀過這個故事，然後抄襲了這個故事的大概，給我們現編了一個周小二的故事，想要欺負我們孤陋寡聞？我們雖然是從小地方來的，但現在信息這麼發達了，官府的邸報每天都能出到幾十版了，我們小地方的人也不都是孤陋寡聞之人了。你看這大力，不是什麼都知道？」

莫飛只能說：「我也是從衡陽出來的，並且是從衡陽底層出來的，後來又久居山城，我哪有什麼資格欺負你孤陋寡聞。這什麼兩羅國的作家卡夫卡，我是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變形記》的故事也是聞所未聞，怎麼可能去抄。」

我說：「那為什麼周小二的故事和葛瑞二的故事這麼相像。」

大力就說了：「太陽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兩羅國的卡夫卡會寫一個這樣的故事，也是因為葛瑞二的故事很有代表性，各處都在發生。周小二和他家人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一點都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