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終章

第1010章 終章

今日風和日麗,難得的好天氣。

在紅塵的服侍下洗漱完畢,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深吸一口清晨沁人心脾的空氣,他微微側首,對正在整理床鋪的紅塵道:「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再來伺候我。」

紅塵一邊忙活一邊道,「您是國師,身邊總要有人侍奉,等回到天昱,你身邊侍候的人多了,奴婢就不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紅塵,我不是國師。」

紅塵還沒來得及接話,他又說了句:「我也不打算回天昱。」

手下動作頓住,紅塵抬頭,朝他挺直頎長的背影看了眼。

這個人,無理由你何時何地,給人的感覺總是那樣輕渺高冷,彷彿一個不真實的夢。

正因如此,仰慕他的女子千千萬,卻很少有人對他心生非分之想,也就獨孤綰敢這麼做。

「您有您的打算,奴婢無權置喙,但不論您做出怎樣的決定,奴婢都會抑制追隨國師左右。」

他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微微眯起紫色的瞳眸:「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么?」

「奴婢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留在國師身邊侍奉。」

「你這個傻姑娘。」他嘆一聲,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願望,你不應該把自己美好的人生,都浪費在我的身上。」

他的態度,讓紅塵有些受寵若驚,這麼平易近人好說話的國師,簡直讓她懷疑,對方是不是換了個人。

「不,能留在國師身邊,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分,怎麼會是浪費?」

他有些無語,轉過身來,「都說了,我已經不是國師,如今我只想做個普通人,你這樣一口一個國師,會讓我很為難的。」

他還是那副好言好語的態度,但紅塵就是覺得他生氣了。

連忙上前一步,跪倒在他面前:「國師息怒,奴婢……」

他又是一聲嘆,紅塵後面的話再也不敢說下去了。

等著夜墨邪來懲罰她,可他竟然彎下身,親自將她扶了起來。

對於有嚴重潔癖,根本不願與他人有任何肢體接觸的國師來說,這豈止是紆尊降貴?紅塵獃獃的,任由他將自己扶起。

「紅塵,經過這麼多,你難道還沒有看透么?人生苦短,當要及時行樂,再尊貴的人,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每個人從出生起,就是平等的,你要相信,一個真正自由,真正和諧,真正公正的未來,很快就會來臨。」

在紅塵獃滯的表情中,他再次轉身,面對窗外的大千世界。

「活了這麼久,如今才第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唇角,不由自主輕輕拉開,那張絕世風華的臉上,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意,如萬千繁花,霎那盛開,美得令人屏息。

只是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世上無人可見罷了。

就這樣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突然問:「她走了么?」

紅塵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問得她是誰,「是的,早上天不亮就走了。」

「她可有說去了什麼地方?」剛問完,就自嘲一笑:「罷了,當我沒問。」

他總是一次次犯傻,以為只要堅持,就一定能得到回報。

這自己造的孽,又哪裏能輕易被饒過?

輕輕撫上心口,在死亡的前一刻,體內的子蠱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創傷,那種痛,他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可雖然痛,但那是他與她最後的聯繫,如今,連這最後的聯繫也沒有了。

從此,彼此生死,再無相干。

就算天各一方,以為至少她會來像道個別,沒想到又是自己異想天開。

這一次,真的再也沒機會相見了么?

「國師,小姐對您的記憶,一直沒有恢復,依奴婢看,她是根本不想記起您來。」

這倒是事實,但他能不清楚么?

越是清楚,越是理智,就越是痛苦。

「我出去走走。」

「奴婢陪您。」

他停下腳步,微微板了臉:「我要一個人靜靜,你待在這裏。」

沒辦法,國師雖說自己不是國師了,但國師的威嚴還在,紅塵哪敢違逆。

出了門,沐浴在和煦的日光下,心境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沉重了。

他死裏逃生,全是她的功勞,那時她不顧一切衝過來,當看到她眼中的焦急時,他心想,就算此刻死了也無妨。

後來能活命,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種狂喜,在面對她看着自己時,眼中流露出的陌生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紅塵說得對,她記不起自己,是因為她不想記起自己,畢竟他留給她的回憶,沒什麼是美好的。

活該,誰讓你妄自尊大,誰讓你自以為是?

當初他對她說,自負不是自信,過於相信自己的人,終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他那時,說的就是自己吧。

最終,她不遺餘力照顧了自己大半個月,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要說不恨,不怨,不怪,不傷心,那就是自欺欺人。

瞪着前方的鵝卵石小徑,想到那天,她還好心陪自己散了會兒步,從這裏一直走到頭,路程很長,但他卻覺得一眨眼就到了。

情不自禁的,又沿着同樣的路走了一段,還沒等走完,就聽紅塵扯開嗓子大喊:「國師,皇上派人來接您了。」

接個屁!誰他娘的說他要回天昱了?誰他娘的說他在乎那點榮華富貴了?

他暗自在心底罵娘,正要轉身,看到前方的一間竹屋,想起那正是她這幾日的所居之處,於是鬼使神差走了過去,伸手推門。

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裏面哪怕沒有人,他也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幽魂一般在房內轉了一圈,還傻乎乎的在裏間的床榻上躺下。

越想越很,越想越不甘,他那麼喜歡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放就放?

就是死皮懶臉的纏着,也不能就讓她這麼走了。

懊惱到不行,抓着腦袋下的枕頭就丟了出去,可還覺得沒有發泄夠,再次伸手,找尋可以拿來丟的物件。

嗯?這是什麼?

他朝着自己手邊看去,發現枕頭下面,竟藏着一個不大的錦盒,這錦盒有些熟悉,他沒有多想,直接打開了盒蓋。

瞬間,雙目瞠大。

這……這不是自己送她的那隊耳墜么?

可他明明記着,她已經將那兩對耳墜毀了。

難道說……

他猛地從榻上挑起,捧著那錦盒就狂奔出屋。

「國師……」紅塵正等在小路的盡頭,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模樣,不禁一怔。

這輕渺高凜的絕世仙人,突然之間,就有了煙火氣。

「紅塵,她早上什麼時辰走的?和誰一起離開的,往哪個方向去了?」一連串,問出一堆問題。

紅塵結結巴巴回道,「大、大概卯時剛過走的,奴婢……沒見她身邊跟着誰,就帶了一把刀,說、說自己要去看海。」

他緊緊抓着手中的錦盒,用力一扯紅塵,指著小路另一邊的院牆:「別理那些朝廷派來的人,馬廄還剩下兩匹馬,咱們一人一匹,也去看海!」

「啊?」

「啊什麼啊,別磨蹭了,快走!還有,以後別喚我國師,叫姑爺!」

……

……

「你真的要去看海啊?」

擱在身邊的墨邪刀紅光一閃,緊接着,身邊多了一個人。

她美滋滋的啃着手裏的梨子,點頭:「嗯,當然是真的。」

「也好,蠻夷之地雖貧瘠,風景卻是獨好,隨便找個小漁村住下,天天都有新鮮的魚吃。」

她將手中的梨核一丟:「后卿,你不是我的奴隸,理應擁有自由,只要你想,現在就可以離開,我不會阻攔。」

他伸了個懶腰,從她身邊的包袱里,也掏出一個梨子啃了起來:「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她白他一眼:「我是好心,想讓你活得自在逍遙,不受我這不靠譜的主人影響,你怎麼能不識好歹呢?」

他認真啃着手裏的梨,作為劍靈,他很少吃東西,偶爾嘗個鮮,也不過是為享口腹之慾:「你都說了,自己是我的主人,作為你的奴隸,我怎能擅自離開主人?」

她仰天長嘯:「天吶,你一定是在報復我!」

他扯了扯唇,覺得能讓她抓狂,也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而且,我從來沒有嘗試過保護他人的感覺,你現在武功盡失,正好可以滿足我這個心愿。」

說起這個,她就一陣懊喪。

當她衝進那團漫天徹地的黑霧時,她什麼都沒有想,那時候腦中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保護夜墨邪,要讓他活下來。

馭靈心法可以融合天地靈氣,將自身力量成百上千的增強,但也是有個限度的。

超過這個限度,經脈就會承受不住。

於是,她理所當然的散功了。

當然,沒有因為經脈寸斷而亡,她已經感到很幸運了。

沒有武功就沒有武功吧,做個平凡人其實也挺好,就是不能再欺負后卿了。

這麼一想,她倒也釋懷了,可他竟然說,以後要保護自己,這簡直讓她無法忍受,她堂堂武陽郡主,國之柱石,什麼時候也輪到別人來保護了?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有些賭氣的,說了一句。

他三下五除二,將手裏的梨子啃光,甚至連梨核都吃了大半,瞥了眼身邊的人:「不需要我,是因為有另一個人會保護你,所以不稀罕對么?」

「哪有另一個人。」她眼神閃躲。

輕笑一聲,她一向臉皮厚,說起謊來跟真的一樣,但這一次卻露了餡。

「什麼時候恢復的記憶?「

「什麼?」

「我說,咱們就不能坦誠一些么?」他口吻諄諄:「那對耳墜,是你故意留下的,對不對?」

「既然都知道了,還說出來做什麼?」她恨恨磨牙:「故意讓我難堪嗎?」

還真的承認了啊!「既然早就恢復了記憶,為什麼還要彼此折磨?」他不懂這些情情愛愛,卻知道她很痛苦。

作為活了千年的劍靈,他看待問題很簡單,一件事做起來痛苦,不去做就好了,幹嘛折騰來折騰去,誰都不好過。

她盯着併攏在身前的腳尖,聲音有些悶:「沒騙你,我就是散功之後,才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之所以留下耳墜,只是隱約覺得,那東西很重要,想看看接下來會怎樣。」

他點點頭,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所以呢?故意留下自己的行蹤,就是等着他追上來?」

「沒錯。」她不再逃避:「我想給彼此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沒有發現那對耳墜,沒有詢問我的去向,也不打算再來尋我,那麼我們的緣分就徹底盡了,這樣我也不會有任何後悔與遺憾,至少,我給過他,也給過自己重新來過的希望。」

「那你覺得他會跟來嗎?」

「我覺得他……」她站起身,拍拍裙裾上的浮沉:「一定會!」

遠處,溪水潺潺,藍天飛虹,初晴新雨後的明凈,如一場褪去浮華的灰濛人生,再次顯出了光鮮。

頭一次覺得人生這般美滿,內心難得的平靜,寬慰了過往的所有年華。

無論好的,壞的,美好的,痛苦的,都悄然遠逝。

她會在他夢中的小漁村,等待那個雖未知,卻最值得期待的餘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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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狂妃:腹黑國師,惹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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