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愛是蒼山覆雪,那些年
顏雪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推開門,她望着一室黑暗,着實愣了好一會兒。
半響,她慢慢的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她多希望,這是一場夢。
真實的,夢。
夢醒了,大家都在,所有人都在。
媽媽在,爸爸在,哥哥在,二雪在,肖阿姨也在。
「雪雪,回來了。」媽媽煮好晚飯,從廚房裏端出來,看見她站在門口,便微笑說:「快去洗手吃飯。」
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聚精會神的,顏雪看見電視上,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奮勇殺敵,血從敵人的胸膛里迸射出來,刺痛她的眼睛。
顏湫揉着頭髮懶洋洋的從房間走出來,看她呆站着,就過來揉亂她的頭髮,寵溺的眨眼:「怎麼傻獃獃的?去見蒼山了嗎?」
驀然,眼淚就掉下來。
顏雪捂住眼睛,蹲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
消失了!
這些都消失了!
剛剛的一切,美好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不可能了。
這樣的場景,永遠都不可能再出現了。
*
機械的洗漱,顏雪從洗手間出來,就看見自己床上,背對着她,坐着一個人。
高大的背影透露出蕭索和悲涼。
他悄無聲息的出現,並沒有驚動她,她也沒有被嚇到。
面無表情的走到床邊,顏雪掀開被子躺下去,把自己蜷縮起來,用被子緊緊的包裹着。
可是不管她怎麼縮身體,周身的寒意都不曾退去,這時她才明白,因為那寒意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裏的。
閉着眼睛,看不見的情況下,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
她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感覺他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
兩人就這麼並肩躺在一起,很久很久,一道沙啞低沉的男聲響起:「我看見你收拾行李箱了,你要去哪兒?」
顏雪不說話,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她要去哪兒?
她不知道。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要離開這裏,離開不二城,離開他。
「我問你話呢!」肖蒼山猛地翻身坐起,帶動着被子掀開一大片。
顏雪瑟縮了一下身體,緊緊閉着眼睛,咬着嘴唇。
他的手捏上她的手臂,對她的沉默抵抗很是憤怒。
用力掰過她的身體,他懸空在她上方,眸色痛苦又邪肆的盯着她。
她閉着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圈陰影,睫毛顫動,身體緊繃,她在害怕。
害怕誰?
害怕他?
確實,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自從二雪和母親出事以後,他就瘋了,徹底的瘋了。
他的腦袋,一天24小時,24小時都不是清醒的。
總是被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斥滿滿,這些東西里,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不能失去她。
絕對不能失去她。
她是他最後擁有的,絕對不能失去。
可是現在,她竟然想要拋棄他!
如果不是他發現了,她不會說的,對嗎?
她會悄悄的離開。
他就找不到她了。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憤怒的火焰就在他胸膛里高漲,他快要遏制不住了。
他不想傷害她,但是,前提是,她必須留在他身邊,不能離開。
「你要走?我們一起走?」修長的手指撫着她滑膩冰涼的臉頰,肖蒼山低語,仔細去聽,語氣裏面竟然含着一絲乞求。
顏雪突然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他看清她眼底的決絕。
「不。」顏雪勾唇笑了,像一隻妖。
「不。」
「顏顏!」
「不,我自己走。我不會和你一起走的。」
「顏顏!」肖蒼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等到回過神,就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捏上了她纖細的脖頸。
那一截脖頸就在他掌心,脆弱的彷彿他只要用點力氣,就能夠捏斷。
幾秒鐘內,肖蒼山想過無數次,就這樣捏碎她好了。
她便不能再走。
可是,如果他能做到……
他怎麼可能做得到。
俯下身,肖蒼山用力的抱住顏雪,好像要把她鑲嵌在懷裏,「不要走,顏顏,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走……」
顏雪聽他在耳邊一遍一遍的乞求着,臉偏開,望向窗外。
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雨勢那樣的大,還有悶雷閃電。
這樣的暴風驟雨突來,讓人的心情變得格外壓抑。
半天聽不到顏雪的回答,肖蒼山稍稍放開她,卻見她眼睛沒有焦距。
她還是要走。
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就好像一把刀,直直的插進了他的心臟,血,流不出來,刀,拔不出去。
悶悶的疼,窒息的疼。
疼得他冷汗直流。
不能讓她走!
不能!
猩紅慢慢的爬滿了他的眼,將他的靈魂和理智一起吞噬。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下去,大力的撕扯她薄薄的睡裙。
顏雪被驚到了。
她甚至一開始忘記了掙扎,忘記了呼救,就這樣想一個木偶娃娃,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
直到,大腿傳來冰涼。
那是他的手。
「啊!」
失聲尖叫,顏雪終於一巴掌揮過來。
「啪!」
肖蒼山的臉頰偏向一側,不過很快他就轉回來。
他不是肖蒼山,他不是!
顏雪被他的眼神嚇壞了。
他的眼神在告訴她,他要毀掉她。
「不,不,肖蒼山!我恨你!我恨你!」
肖蒼山變成了一隻沒有心的妖怪,他不顧她的發狠,不顧她的求饒,不顧她的眼淚,不顧她的疼。
用力的,一點點,將她碾碎。
顏雪絕望的躺在他身下,眼淚順着眼角落下去,浸濕了枕頭。
她看着天花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瘋狂的旋轉。
她想吐,她噁心,她想死。
夏夜的雨,大的好像能淹沒一切。
顏雪在這個可怕的夜晚,從女孩變成女人,肖蒼山的女人。
*
他倒下來,壓在她身上。
顏雪眼睛依舊沒有閉上。
這場酷刑,終於結束了。
肖蒼山累極,翻身躺在一邊,抱着她,沉沉睡去。
他並不知道,這一睡,就失去了她。
失去了她整整十年。
顏雪推開他,起身穿衣服。
她身上很疼,像是被車子碾壓過一樣的酸疼。
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她去找行李箱,卻發現,收拾好的行李箱早就被人弄得亂七八糟的。
隨便的把衣服塞進去,落下什麼,她也不在意。
機械的關好行李箱,她看也不看床上男人一眼,就這樣拖着行李箱出了家門。
雨,停了。
看來,老天爺不打算在她走的路上折磨她。
出門攔下一輛車,顏雪去了火車站。
她沒有目的地,隨便買了一張票就走。
火車啟動,緩緩的加速,顏雪在車廂連接處站着,有人吸煙,她鼻端圍繞着的都是刺鼻的煙味。
她聽到那些男人說笑,罵罵咧咧,還有吐口水。
她縮了縮身體,把頭靠在車門上。
離開了,離開不二城了。
離開了生活16年的地方,她不想再回來,不想。
她也不想再叫顏雪。
叫什麼呢?
讓她想一下。
……
兩年後。
「顏封憶!把這個送到倉庫去。」
「好。」
穿着一身橙黃色工作服,身材纖瘦的女孩子應了聲,走過來拉推車。
她瘦瘦小小,力氣也不算很大,拉的時候非常費力。
但是她只是咬着嘴唇,默默的用力,沒有向誰求助。
因為沒有人會幫她。
這裏的人,各自有自己的工作。
沒有人有義務幫你。
倉庫里放着很多舊貨架,顏雪把推車放在一排貨架前,然後一點一點把貨搬起來放在貨架上。
剛放完最後一隻箱子,突然有人從身後抱住她。
「誰!放開我!」
顏雪受驚,失聲叫道。
那人猥瑣的笑着,親她的頭髮和耳朵,「別叫!別叫!你乖!哥哥疼你!」
顏雪聽出來那個聲音,壓住噁心,大聲喊道:「李哥!李哥你別這樣!」
「小顏,你乖,哥哥喜歡你,你跟着哥哥,以後就不用做這些了,哥哥養你,嗯?」
「放開我!」
顏雪害怕的要死,用盡全力掙扎。
她手上摸到什麼,直接就往身後男人的頭上拍下去。
男人叫了一聲,慢慢軟倒在地,捂住流血的腦門,「媽的!小賤貨!你敢打我!」
顏雪驚慌後退,扔了手裏的東西就往倉庫外面跑。
後來,她被工作單位開除了。
她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臨時工,而那人的爸爸是包工頭。
以後的幾年,顏雪換過無數個工作,她需要錢,非常非常需要錢。
她需要養活自己,同時還要給監獄里的哥哥支付生活費。
那幾年,顏雪活的沒有靈魂,沒有尊嚴,什麼都沒有,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
顏雪回來了。
十年後,她回來了。
肖蒼山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在冰球場上。
他正碾壓好友溫望舒,得意的看着好友面如土色。
接完電話回來的肖蒼山失魂落魄的,被好友輕鬆反超不說,還差點被迎面的冰球擊中。
「你怎麼了?」
場下,溫望舒推了他一把,蹙眉問。
肖蒼山咽了口唾沫,呆愣的揉了一把臉,「她回來了。」
「誰?」下意識的問完,溫望舒就露出瞭然的神色。
她啊。
他知道「她」是誰。
肖蒼山心裏十年的白月光。
「挺好的。」拍拍肖蒼山的肩膀,溫望舒淡聲道:「你的願望看來要實現了,打算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肖蒼山一臉的迷茫,看着溫望舒,居然問他:「望舒,我該怎麼做?」
溫望舒微微擰眉,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發現他是真的不知道以後,嘆息一聲,幽幽道:「抓住她,囚禁她。」
「可以嗎?」
「完全可以。」
「真的?」
「真的。」
肖蒼山忽然笑了,沙啞的說:「好。」
溫望舒挑眉,他不會把自己的話真的當真了吧?
隨便他了。
站起身,溫望舒要走。
肖蒼山叫住他,「去哪兒?我們的比賽還沒完。」
「完了。」溫望舒回頭,看着他,淡聲說:「你輸了。」
「哦,是嗎。」肖蒼山笑,笑的像個傻子。
她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他們馬上就會見面,時隔十年的見面。
她會變成什麼樣?
她……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知道她的一切,迫切的想要見到她,想到心都疼了。
他已經忍耐了,等待了,整整十年,夠久了。
溫先生不樂意繼續跟傻子廢話,他剛才就接到一個電話,恐怕這會兒再不過去,某個小女人不知道又要抽什麼風了。
肖蒼山有他十年的白月光,他也有自己七年的烈焰玫瑰。
他和他都一樣,遇見一個人,就變成了她們的囚徒,終生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