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勢成騎虎
清晨時分的晉軍大營內格外的寒冷，到處都是受傷將士的哀嚎聲，同時外面時不時的還有三三兩兩昨夜打散的騎兵在陸續返回。這種場景和昨日剛剛大軍剛剛開到眉縣城下的那種千軍萬馬的氣勢截然不同，有一種一落千丈的感覺。
「世子，剛剛巡營完畢，我軍如今傷患已經多達數千人之多，而且多數都是燒傷箭傷，只怕軍醫也無能為力啊。」史建塘一早就巡營回來，朝着李存勖苦笑道：「回來的騎兵還有兩千人左右，昨日攻城加上騎兵夜襲渭南，我軍損失多達一萬之多啊。」
「十三萬大軍，步騎混合，有這股力量，原本足夠席捲天下，橫掃世間一切敵，但是沒想到的是，自我出道一來，一敗眉縣，再敗渭南，傳出去，只怕人家都該說我沙陀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能讓李存勖說出喪氣話，足以說明此時對方的心情。自己對陣的是天策軍的偏軍孤軍，人數還不足自己的零頭，居然都能打的自己灰頭土臉，不論是步軍還是騎兵，自己沒有一樣能夠贏得了對方。
「國寶，你說這個成王殿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如何就能一手帶出來這樣一支兵馬？」李存勖是苦笑良久之後才看着史建塘搖頭道：「為何我就不能？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已經做到極限了。」
「末將也不曾見過成王殿下，又如何得知這是什麼樣的人物呢？」史建塘從軍時間短，自然不曾見過薛洋，事實上晉軍當中除了已經故去的李可修等老一輩人物之外，見過薛洋的不是死了，就是已經成了天策軍旗下的戰將，剩下的人更多的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誰也不知道如今這位權傾天下，說話間就可以橫掃四方的第一諸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更不清楚這位今年也不到三旬年紀，正是一生當中最輝煌時間的大唐領軍人物到底是怎麼打造出眼前這樣一支足以讓所有諸侯聞之色變的虎狼之師的。
「是啊，你不曾見過，我軍當中唯一見過這位殿下的，除了父王，就只有當年的十三太保了吧？」李存勖說到這裏是苦澀不已，李存孝的功勞他是看在眼裏，清清楚楚。而這位天下第一戰將的離開更是讓他痛惜不已，若是對方仍在軍中，也不至於讓自己如今處境如此艱難。
李存孝昔日的戰績全都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槍打出來的，這一點整個沙陀人上下全都知道。雖然這一世因為薛洋的出現，導致了北方諸侯兼并的進程加快了不少，但是這並不妨礙戰場上，十三太保的威名是真真切切讓河東和中原所有人為之心驚膽戰。
這一點甚至於石敬瑭加入軍中的時候，李存孝本身就已經離開了河東，昔日的飛虎騎兵也已經煙消雲散，眾人對於這個超乎想像的戰將，能夠緬懷的，也就只有昔日的那一點點回憶戰績了。
「世子，如今還是想想我軍該怎麼辦吧？」石敬瑭獨自在一旁沉默不語，他打了個大敗仗，原本正是灰頭土臉的時候，雖然李存勖沒有怪罪他，但是這個時間點，也唯有他的心思始終緊緊盯着戰局，見到李存勖和史建塘在感慨薛洋和天策軍，當即搖頭道：「這兩隻兵馬雖然難纏，但是終究人數不多，我軍若是強行攻打，總能將其絞殺殆盡，但是敵軍遠來，只怕數量遠遠不止這些，一旦讓他們主力大軍跟上來，則我軍屯兵眉縣城下，進退不得，實有可能被對他們反包圍在其中啊。」
「那你說，我軍現如今該主力往哪個方向進逼？」李存勖看了一眼石敬瑭，轉而自顧自道：「眉縣這邊比之渭南要重要，守住了眉縣，也就是守住了渭南，所以此刻我軍就算是調轉方向，全軍壓到渭南那邊，天策軍也可以從渭南撤退，往眉縣方向靠攏，從而兩軍合一，到時候我軍面臨的對手兵力增加一倍之後，肯定會更加困難。」
「不一定，渭南若是丟失，則眉縣守軍就失去了後退之路，我軍完全可以將其徹底困死在眉縣之中，他們的後續兵馬出斜谷得不到支援，我軍騎兵足以在谷口將其趕回山區。」石敬瑭顯得有些不服氣道：「所以末將以為大軍主力應當進兵渭南。」
「那眉縣呢？眉縣打不下來，我等來此地為何？」李存勖嘆息道：「我等十幾萬人之眾來此地，就是為了徹底掃平後患，為藍田那邊的主戰場清除禍患，不是針對天策軍這一支偏軍的。而且，就算是眉縣失去了渭南這個依靠，他們只要守住了這裏，就足以將我們拖在這裏，拖到他們的主力大軍在藍田打贏這場大戰。」
「這場戰爭，我們拖不起！」李存勖說到這裏，忽然有些精疲力盡的感覺，石敬瑭雖然有些天賦，但是卻顯得很稚嫩，或者說在軍略上還需要更大的磨練。但是偏偏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等到他們這一批將領成長起來了。在十三太保當中，李嗣源等人陸續被殺之後，晉軍原本引以為傲的武將系統也出現了斷層，新晉的將領對於行軍打仗更多的時候還停留在衝鋒陷陣上，或者至多如石敬瑭如今這般，大局謀划乏善可陳。
這反觀天策軍這邊，雖然李存勖不清楚眼前的這兩位天策軍將領到底在想什麼，但是並不妨礙他的猜測，能夠牢牢地卡住眉縣和渭南，擺出固守一方的策略，實際上就已經隨時掌控了整個關中大戰的成敗，只要自己在這裏被絆住腳步，那麼這場大戰，自己這一方就已經輸了。他來眉縣最大的機會就是速度，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城池，消滅天策軍的這支偏軍，然後再主戰場那邊發生變故之前趕到，從而利用天策軍戰敗之際軍心混亂的機會和對方決一死戰。但是如今，自己大敗之後士氣低落，速勝的機會正在快速消失。
可如今即便是李存勖想要退兵，實際上也來不及了，在耽誤了路途上的時間之外，自己出兵眉縣的消息只怕也已經被送到了藍田縣城那邊，不用想都知道，在那邊，周德威面臨的只怕是一場徹頭徹腦的生死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