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長安亂（下）
阿貴這一番近乎於直白的話語說的劉允章等人目瞪口呆，對方說話毫無顧忌，甚至於談到唐皇之時也是一臉平淡，沒有絲毫的敬意，也沒有刻意的貶低，反倒是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一般。這等格局從阿貴一個統領身上就能體現出來，這對於眾人來說，不難猜測出此時此刻遠在金陵的那位南天一柱是真正到了一舉一動都能攪動天下風雲的地步了。
「阿貴將軍，若是我等幫助薛郡王恢復官職爵位，甚至於更進一步，不知郡王爺能否提點一二，也好讓唐皇免去這場劫難，也讓長安百姓免去戰火之亂。」劉允章和徐彥若等人對視一眼之後都看出了對方的心思，當即不顧眼前人來人往的混亂，朝着阿貴拱手行禮之後肅然道。
「中書令當得了唐皇的家嗎？」阿貴似笑非笑的問道：「我只是我家主公手下的一名統領，可不敢和諸位談什麼條件，而且事起倉促，長安這邊的事如今只怕還未傳到金陵，所以我只能說我可以代表我家主公，但是若是金陵在隨後有其他消息傳來，與我無關！」
「將軍但請明言，只要多躲過這場劫難，往後我等對於薛郡王一定傾心相助，不敢有違！」劉允章直接毫不遲疑道：「請直言相告。」
「你們不要去華州，而應該去河中！」阿貴點了點頭，隨後道：「去河中還有臂助，幫你們奪回長安，但是去華州，諸位就等著當年許都舊事再來一次吧。」
「河中？可是李克用他——」杜讓能有些不明白，但是裴澈卻悚然一驚，轉而朝着阿貴驚詫道：「金陵如此人傑地靈嗎？你只是一個統領，如何能有此等縱橫捭闔之眼力？比起我等那還要遠超一籌不止！」
「諸位快走吧，你們馬上收拾家眷隨我從長安北城出發，然後去追趕唐皇車架，至於能不能說服他，那就是諸位的事了。」阿貴朝着眾人一拱手，隨即苦笑道：「但是長安的百姓只怕是註定逃不過兵災了，此等罪孽可都是要算在唐皇身上。」
阿貴說完之後匆匆道：「我在北定門門口等你們，神策軍中屬於我十三司的人手已經集中在那裏，到時候作為班底護送諸位出京，我家主公傳訊說，君臣情義做到這個份上，他已經盡到心力了，往後如何，就看唐皇自己的造化。」
「趕緊走，離開這裏，追上唐皇！」劉允章臉色一變，但是再見到阿貴走後，頓時咬咬牙和眾人分頭而去。
他們這一走，也代表着長安城內最後一股清流勢力開始撤離，偌大的帝都長安，昔日大唐最繁華的都市，這一次註定要再次遭受戰亂之苦。
神策軍在唐皇從東門倉促逃亡之後也四散而去，鳳翔軍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進城內，其順利的程度甚至於李茂貞自己都不相信，一度以為這是朝中眾人給他設下的圈套，要關門打狗。所以在最初的時候，鳳翔軍佔據城牆之後甚至於根本不敢往城中推進，直到他親自上來之後才看穿，隨即揮手讓大軍快速入城。
如此一來整個長安到此為止開始真正大亂起來，鳳翔軍軍紀比起神策軍好不了多少，重兵入城之後，燒殺搶掠隨之不斷傳來，長安各處百姓幾乎是十室九空，無數大軍蜂擁而過之後，搶劫民財，強搶民女，搜刮民脂民膏，大肆屠殺城中富家商戶，讓隨後的長安城徹底成了人間地獄。
「哈哈，這便是武德殿了，往後便把行營搬到皇城吧！」李茂貞朝着手下人笑道：「告訴弟兄們，皇城內的東西不許搶啊，都給我留着，那可是以後咱們自己要用的上的。」
「郡王爺這是打算更進一步了？」李茂貞的爵位是隴西郡王，此時盯着武德殿眼冒金光，眾人自然知道對方的心思，所以紛紛拍起了馬屁，如此一來反倒是讓這座皇城免去了戰火，和外面的混亂截然不同。
不過李茂貞在佔據長安之後，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讓鳳翔軍四處出擊，隨後幾天時間內快速將戰線往京畿附近的所有地域推進，一心一意要徹底將長安徹底佔據。
如此一來才匆匆走到新豐等地的唐皇被追兵追趕，一路直接到了渭南才倉促停了下來，也正因為如此，劉允章一路追趕，從北城出發的他們甚至於沿途丟棄了所有的家私才勉強在此時趕了上來和唐皇匯合。
「統領，唐皇和劉允章他們匯合了，車架在渭南停了下來。」此時阿六和阿貴兩人猶如幽靈一般吊在了唐皇人馬的後面。
「你說他們會去河中嗎？」阿貴有些好奇自己這位同伴的部署，轉而笑道：「我絲毫不覺得以唐皇的性子會去河中，他可是剛剛和李克用打了一仗沒多久，不怕被這位飛虎子給砍了不成？」
「不會的，李克用也想從唐皇這裏撈到好處，不然的話他如何會在打敗潞州兵馬之後直接上書唐皇，而不是不管不顧？」阿六搖了搖頭，轉而道：「現在就看唐皇是打算為了面子以後當個傀儡還是打算去河中找李克用幫忙了。」
「走吧，此地事了，我們去山南和西川，這個李茂貞也是時候收拾他了。」阿六微一沉吟之後朝着阿貴笑道：「辦完了這件事，主公讓你我二人回金陵修整，也好和家人團聚，這麼多年了，我可是一次都沒回去過！」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回去過幾趟一樣！」阿貴拉着對方笑道：「不過如今長安經此一亂，這地方往後也不會引起主公的重視了，你我也該回去了，就是不知道，這唐皇會怎麼想！」
「管他怎麼想呢，長安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而且對他都是不懷好意。」阿六轉而看着長安城的方向嘆息道：「只是可惜了這滿城的百姓了，等他日抓到了李茂貞，我一定會活剮了他不可！」
「放心，此事交給我，我管暗衛，這抓人的事情算我的。」阿貴雖然連帶笑意，但是卻神色冰寒，甚至於直接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意。他們長期在長安附近出沒，對於城中百姓他們幾乎是看着這些年長安一點一點恢復生氣，但是此戰之後只怕長安將再也沒有恢復的機會了。這對於八百里秦川而言，沒有了長安，也就沒有了最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