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章 功大難賞

說起來羊耽也是極其倒霉，他要是落在魏延之外任何漢將的手上應該都會平安無事，最多受點刁難罷了，

可魏延和魏軍的援兵展開了長時間的拉鋸戰，自己帶出來的親信弟兄有一大半都死在了魏軍的手上，

但徐晃率眾投降，還勸服了一大群魏軍放下武器，要是魏延這時候還拿魏軍的俘虜出氣，那就是分不清主次矛盾了，

滿寵被魏延一槍刺穿，呂虔見大勢已去也拔刀自殺，王凌又主動選擇當帶路黨，魏延只能把一槍的怒火發泄到了那些魏軍世家出身的那些中級文武上。

羊耽比較倒霉，他高矮胖瘦正合適，受極了魏延手下兒郎的特別關照，前幾天剛剛被折磨致死，魏延還把他的屍首吊在軍營門口耀武揚威，被趙昊嫌不衛生狠狠批評了一頓——只不過趙昊那時候不知道掛的是誰就是了。

所以……

所以現在的場面就十分尷尬了。

辛憲英聽說丈夫的死訊，一張本就愁苦無比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她身體大幅度的晃了幾下，一軍帳都是男人，沒人敢上去扶她，好在辛憲英雖然臉色慘白，卻終究站穩，

她嚅囁了幾下，嘆息道：「人各有命，卻也無可奈何，

拙夫對抗大漢，合該如此，只求冠軍侯看在故太常羊公興祖忠心大漢的情面上，以拙夫抵罪，饒了羊家滿門吧！」

羊耽的父親羊續是大漢赫赫有名的清官忠臣，趙昊不學無術都聽過羊續懸魚拒絕賄賂的典故，對這位為大漢奉獻一生的老同志非常敬佩，

他沉吟片刻，道：「羊家世代忠良，到了羊耽這一輩，也不過是被迫從賊，理應不算戰犯之列，

羊耽已經用自己的性命贖罪，只要羊家願意為大漢繼續效力，我自然不會再多追究。」

辛憲英和羊耽感情不錯，知道丈夫慘死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丈夫的宗族性命，她恭敬地跪下朝趙昊磕頭謝恩，趙昊和一群大老粗見這個才女如此凄婉可憐的樣子，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個嘛……」趙昊本想說請辛憲英在自己的軍中稍微休息一下，現在洛陽這麼亂就別特么回去了，可轉念一想現在都在傳他和辛憲英的緋聞，人家寡婦門前是非多，還是抓緊把他送回去才是。

「子均兄何在？！」

趙昊傳喚，正閑的蛋疼的王平很快就跑進來，進了軍帳正好看見哭的梨花帶雨的辛憲英跪在地上，不禁有點發愣。

「這個，子均兄，這位……這位大姐是我的至交好友辛毗老哥的女兒，現在洛陽城這麼亂，她一個弱女子家不太好回去，

這樣，你就當做件好事，把她送回府中，可……可好？」

王平鄭重點點頭，道：「原來是辛夫人。」

辛憲英嘆道：「有勞子均將軍相送了。」

女要俏，一身孝，一身白衣的辛憲英本就容顏頗佳，對王平這種一根筋只研究軍事的人簡直形成降維打擊，

守衛街亭、血戰北原都沒有皺眉頭的王將軍如同見了自家的女神一般，全然沒了方寸，在辛憲英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妾還有一事，請冠軍侯做主。」

「辛夫人請說，本將一定竭力。」

「妾有一侄女，名曰徽瑜，請為冠軍侯執箕帚。」

執箕帚？啥意思？

不學無術的趙昊根本沒聽過這個詞，但他聯繫上下文，心道這特么把她侄女送到我這，十有八九又是聯姻啊什麼的那一套，

橫豎進了洛陽，為了分化那些世族也得籠絡點，收一個就收一個，總比把人家寡婦哭哭啼啼的弄過來強吧？

於是他一拍大腿，道：「行，這事就這麼辦了。」

·

王平一路對辛憲英極其守禮，甚至都不敢看這個容顏憔悴的女神一眼，辛憲英甚是感懷，一路上也說不出話，一路送到重兵把守的辛毗府門口，王平才敲敲馬車，恭敬的道：

「辛夫人，到令尊府上，末將不好打擾，還請您自己下車吧！」

辛憲英緩緩從車上下來，恭敬地向王平行禮道：「一路多謝子均將軍照顧。」

藏在自己府上暗中觀察的辛毗見女兒回來，還是被趙昊手下的大將送回來，趕緊喜滋滋的迎上去，給王平行禮，

王平也知道辛毗是人形吉祥物，不敢怠慢，匆匆還禮之後才調轉馬頭出城。

現在洛陽城的戰火已經基本平息，剩下的秋風掃落葉自然也不用王平操心。

辛毗看着女兒滿面愁容的樣子，道：「怎麼樣，冠軍侯可有什麼吩咐？」

辛憲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說給辛毗聽，說到傷心處，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辛毗聽說女婿掛了，倒是心下稍安，

這年頭寡婦改嫁再平常不過，況且辛憲英保住了羊家滿門，羊家應該歡欣鼓舞才是，只是……

「女兒，徽瑜才幾歲，你為何……」

「趙昊雖然心狠手辣，但女兒啼哭時，他竟手足無措，頗為自責後悔，女兒又知其妾室呂鸞本襄陽太守呂常孫女，嫁於趙昊后，呂氏滿門極受重用，堪為荊州第一豪門，

此人外法內儒，深有慈悲，不忍凌虐孤弱，徽瑜雖然年幼，卻聰慧得體，若在趙昊府上，必不受凌虐，羊家也定然可得保全。」

辛毗驚異於女兒遭到如此打擊居然還能穩住心神尋找趙昊的破綻，仔細想想也確實是如此，

趙昊這個人用兵都極其珍惜士卒，對自己周圍的同盟更是照顧非常，他表面狠辣異常，實際上卻慈悲的很，倒真是大大超過之前對他的設想。

哎，只可惜女兒如此才學，終究是少了些緣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辛毗親自來羊家，把之前辛憲英的種種謀划說給羊家現在的主事人羊衜，羊衜聽說弟弟慘死，頓時火冒三丈，這就拔刀出來準備和魏延拼個你死我活，

他夫人蔡氏是蔡邕的幼女，極有謀略，聞言一把拉住羊衜，哀聲道：「郎君，魏延有數萬大軍，已經佔據洛陽，他正是盼着我等主動出來送死，你若是去，難保全家滿門老小橫死，你要三思啊！」

羊衜怒氣沖沖的道：「吾弟慘死，又叫吾送徽瑜去趙昊帳中，可憐徽瑜年幼，哪裏受得住如此凌辱，我拼着一死，也要和蜀軍拼個你死我活。」

他嘴上雖然叫囂，可着實不敢動彈，畢竟魏延入洛陽之後特別眼紅這些世家的家產，稍微有點刺毛的傾向就抄略屠殺，場面真是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羊衜被家人圍住好說歹說地勸了半天，總算勉為其難同意將女兒羊徽瑜送去趙昊的軍中。

話說趙昊也一直等著看看辛憲英走之前提到的那個少女是什麼模樣，可見來人居然是個粉雕玉琢，只有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我靠，玩我呢，哪家的小姑娘，怎麼跑到這來了？」

蹲在趙昊身邊暗中觀察的陸郁生開心的咬了咬筆頭，鄭重地記錄道：

「冠軍侯破洛陽，聘羊氏幼女，初睹其顏，驚為天人……」

「郁生你夠了啊，」趙昊急的滿頭大汗，「快給我劃掉，不然後世非把我當蘿莉控不成！」

·

「長安城破，冠軍侯不日即將打洛陽，特鎖了故皇宮並傳國玉璽，請天子回長安。」

馬良顫抖著讀完諸葛亮寫來的書信，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或欣喜或恐懼，一時之間，居然沒有人敢說半句話。

四大輔政大臣都在外，成都留守的這些人物做做日常自然是得心應手，可處理天子去哪這種大事自然要劉禪自己拿主意，

而劉禪最不擅長的偏偏就是這個。

說實在的，他現在有點害怕趙昊。

劉琰死後，他立刻讓關興做廷尉，徹查這次陰謀，關興手腕極其狠辣，很快就找到了李邈參與其中的證據，

但……

因為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吳太后及她背後的益州世族，劉禪一時半會也不敢拿主意，

他現在有點擔心，趙昊萬一有不臣的念頭，自己又跟益州世族翻臉，豈不是滿盤皆輸，

可要是不處理益州世族，趙昊上頭了直接跳反，那他更是哭不出來，

他心裏一萬個MMP真想剁了李邈，可表面上仍然裝出一副風輕雲淡，和益州世族保持着這種若即若離的合作關係。

現在的季漢再也不是劉備剛入蜀中的時候，天下已經基本被他們掌握到了手中，趙昊以曹魏降臣為班底組織起的這套班子完全不用看益州世族的臉色，而趙昊本人又是天下第一的名將，連曹魏都被他摧枯拉朽般擊垮，劉禪更沒信心和他翻臉。

怎麼辦，怎麼辦啊，丞相不在家，劉禪好怕怕。

他有一次踏入孫尚香的宮中，再次向孫尚香請求支援。

孫尚香一開始還積極幫劉禪出謀劃策，可時間長了，她發現劉禪這是本能的害怕趙昊，害怕這個曾經是他師父和大哥的人徹底背叛他，

想到天家無情，孫尚香也無可奈何。

「天子，再問一千次一萬次，朕也是一樣的回答——冠軍侯至誠，可去長安，

若要與冠軍侯精誠協作，當殺李邈等人以謝天下。」

劉禪愁容不展的道：「可是現在，北方盡數在冠軍侯掌握中，我若去了他去，他學曹操卻又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皇帝，您是漢家的皇帝，是昭烈皇帝的骨肉，若是擔心權臣之能便不敢去舊都，豈不是被天下之人恥笑！」

劉禪低下頭默默無語，

他真切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起碼膽略這一條，他便遠遠不行。

「哎，讓我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