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決戰關中（十五）

碧波蕩漾千水湖，風景如畫醉人心。

劉季攬著祁夫人泛舟湖上，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如果這不是在逃亡的路上該多好啊。

一艘小船，兩個木筏，擠得滿滿登登，順流而下已經走了近二十里的水路了，千水湖的盡頭已然快到了。

這一路之上都是頗為平靜，根本連半點風險都沒有，只不過越往南走湖泊的寬度越窄，水流也確實比北邊急了一些，但遠遠達不到令人擔心的地步。

「大王，那邊淺灘之上應該就是那條小路了。」漁民老叟向著前方一指。

劉季伸脖子一看，「看上去也不難找啊，多謝老丈帶路了。」

「大王無需言謝，但那餘下的報酬，是不是該如約……呃，哈哈，大王寬厚仁德，想必也不會做出食言之事，老朽就是提醒一二罷了，就是怕大王貴人多忘事。」老叟可記得清楚，昨日對方可說了還有厚報的。

「喔~這事寡人怎麼能忘呢？老丈大恩劉季豈敢輕忘呢？寡人這就將厚報給足下，封汝為千水湖神。」劉季說罷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千水湖神？」老叟面色大變，轉身就要往水裏跳，結果卻被身旁的軍兵一把抓住，按在船上動彈不得。

「大王饒命啊！小老兒不要報酬了，一點都不要了，昨天收的兩個金餅也還給大王，只求大王饒我一命。」老叟掙扎著說道。

「唉~這就對了，當湖神有魚有蝦就足夠了，要錢財何用？」劉季接過軍兵搜出的兩塊金餅。

「求大王開恩……」老叟冷汗直流，越看劉季的笑容心裏越發毛。

「寡人已經很開恩了，這可是寡人親自冊封的湖神啊，還不送他去上任更待何時？」劉季給旁邊的軍兵使了個眼色，軍兵二話不說拔劍就刺。

噗！

「啊！劉季，汝不得好……」

噗通！

碧綠的湖面瞬間盛開了一朵殷紅之花，然後迅速的擴散、變淡，徹底消於無形，和湖水融為了一體。

「哎，為了防止此人泄露吾等行蹤，寡人亦是不得已為之啊。」劉季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淚水。

「大王何必為此種貪得無厭的小人垂淚呢？況且大王不是已經封他為湖神了嗎？」祁夫人給了劉季一個讚許的眼神。

「哎，誰讓寡人心善呢？」劉季說罷抬頭向岸邊看去，忽然面色大變，「剛剛那傢伙指的淺灘哪去了！」

「大王，在咱們身後！」一個軍兵驚呼道。

「還愣著作甚！快往那邊划啊！怪哉，剛剛還在前邊，殺個人的功夫就跑後面去了？」劉季一臉的狐疑。

祁夫人突然變得面色慘白，「大王可曾聽見奇怪的聲音？」

嘩……

劉季尋聲望去，「想必是湖水衝擊那幾塊巨石發出的聲音吧，不過委實有點大啊。」

「大王，咱們好像離那片淺灘好像越來越遠了。」祁夫人面色越發難看起來。

劉季也發現了問題，「哪個偷懶呢？快划啊！淺灘在那邊！那兒！那兒！」

「大，大王，這水流好像越來越快了，咱們逆流划水不管用啊！不會是湖神作怪吧？」一名軍兵帶着哭腔說道。

「屁的湖神！再敢胡言亂語，寡人砍了他的腦袋！大家都來幫忙，沒有船槳的就用劍划，沒有劍就用手划！」

劉季也急忙拔出自己的寶劍去划水，然而還是離那淺灘越來越遠，水流也越來越急，那響聲也越來越大。

「大王！妾身知道那水聲是何故了，這千水湖的盡頭只怕是一個瀑布啊！」祁夫人驚呼道。

劉季現在終於明白了，緣何那個漁夫的父親不讓他來這邊，水流越來越湍急只是表象，真正威脅的是那個瀑布！

「木筏上的人快扔繩子過來！」劉季急中生智。

因為那兩個木筏一直跟在小船的後面，所以這時候的情況要比小船好得多，起碼還能緩緩逆流前進。

唰唰，兩道繩索扔了過來，軍兵很快綁在了小船上。

「別愣著！快拉啊！」劉季一看集合三船之力竟然也只能勉強維持平衡，長此下去被水流沖走是早晚的事。

伴隨着繩索逐漸縮短，三者越靠越近，小船逆流前進了一些，但那兩個木筏卻是漸漸後退到和小船齊平了，甚至馬上就要落後小船。

「快！砍斷繩索！」劉季再次下令。

軍兵微微一愣，還是拔劍砍斷了與木筏連接的繩索。

於是乎，一艘小船和兩個木筏又變成了各自為戰，小船可以勉強維持平衡不退，但那兩艘木筏卻還是在一點一點的後退。

祁夫人也在拚命幫忙划水，但是她划著划著就反應過來，「大王！快把船上沒用的東西都扔掉！」

劉季也反應過來，「快扔！把沒用東西都扔了！」

「可哪個都有用啊，這糧食，這兵器……」軍兵實在是不知道仍啥。

「全扔了！」劉季發狠道，現在不扔命都沒了。

「先扔盔甲，一個一個的脫！再扔長兵器，然後是錢財，最後扔糧食！」祁夫人補充道。

「王后所言極是！快按照王后說的辦！」劉季當機立斷。

噗通噗通……

很快，鎧甲和長兵器都扔完了，但還是不夠，銅錢金餅之類的本就不多，劉季一臉肉疼的扔下了船，可還是不夠！

劉季一狠心，下令把糧食也都扔下了船，船上除了人就是每人手裏一把用於划水的青銅劍。

果然，減負之後，小船明顯輕快了許多，還真能一點一點的前進了。

可是，另外兩個木筏卻依舊沒有多少改善。

究其原因，一個是因為木筏上的人多，長方形的木筏上總有一些人在中間，而且木筏的受力面積大，即便可以換班划水，依舊逃脫不了被水流沖走的命運。

劉季回頭一看，木筏被沖的越來越遠，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船上的兄弟快把繩索扔過來啊！」木筏上的軍兵喊道。

「快划！別管！爾等都是有功之臣，寡人願封爾等為侯！」劉季沉聲說道。

緊接着，劉季又回頭大聲說道，「後面的兄弟對不住了！若是用繩索把我們船連在一起，大家都得完蛋。是不是爾等木筏上的東西太多了，趕快扔啊！」

「大王！我們能扔的都扔了，現在都用手划水了！剛剛我們都用繩索救大王，大王緣何不能用繩索救我們呢？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軍兵喊話的同時也在拚命的划水。

劉季長嘆一聲，「此一時彼一時，寡人也是愛莫能助啊，而且寡人剛剛看了一眼，這繩索好像都不太夠長啊，大家還是各憑本事吧。爾等不若讓會水的下去推，這樣大家就能都使上力了。」

其實劉季就是隨口那麼一說，此種情況下跳入水中，別說在後面推木筏了，能抓住木筏不被沖走都算不錯。

當然，如果真有這樣的傻瓜跳下水被沖走，也算成功減負了。

這要換了劉季在後面的木筏上，早就下令把弱小的人先扔下去了，總比大家一塊死好。

不過，劉季沒想到的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後面木筏上的人還真照做了。

「我會水，我先下去試試。」

「先用繩子拴在木筏上再下水，這樣安全點。」

「好主意！」

「我也會水。」

「我會狗刨，行不行？」

「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不求別人幫忙！」

「對！」

噗通！噗通！

會水的軍兵先後跳入湖中，奮力推向木筏，但還是收效不大，而且在水中的人體力消耗大，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咦？咱們的木筏太大，出個人拆掉幾根圓木，改造一下木筏！」

「我來！」

很快，幾根圓木先後被拆掉，木筏瘦了許多，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另外一個木筏上的軍兵也都跟着照做，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

而此時，劉季的那艘小船再次停滯不前了，因為他們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特別是上面還有劉季和祁夫人兩個體力最弱的存在。

「快划啊！加把勁！不然就要像後面兩個木筏一樣被水沖走了！」劉季焦急喊道，他現在根本就划不動了。

「大王，他們追上來了！」祁夫人看着後面逐漸反超他們的木筏，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哈啊？」劉季轉頭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說道，「爾等速速把繩索拋過來吧，寡人在此等候多時了，為的就是拉爾等一把啊。」

「多謝大王美意了，吾等不想成為大王的拖累，況且繩索也不夠長，還是各憑本事吧。」木筏上的軍兵回道。

「哪個幫忙，寡人封其為侯！」劉季也知道自己剛才拒絕施救有些理虧。

「回稟大王，吾等此番脫險就準備回家務農去了，怕是沒那個命享受富貴。」木筏上的軍兵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劉季能不能活着回到蜀地都未必呢，封侯有啥用。

此時，兩個木筏先後超過了小船，而小船上的軍兵體力也越來越差了。

劉季額頭青筋直跳，「寡人命令爾等即刻用繩索拖着我們的船前進，倘若不聽命令，爾等就要背上不忠不義的罵名，將來必遭天譴！」

木筏上的軍兵聞聽此言紛紛露出了猶豫之色，說實話，他們現在還真有餘力幫劉季一把，可是劉季此前的表現實在讓他們有些心寒啊。

恰在此時，剛剛從木筏上拆下去的那幾根圓木竟然順流而下鬼使神差的撞在了瀑布懸崖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每撞一下石頭都鬆動一分。

最後一根圓木撞上之後，那塊石頭終於從瀑布頂端滾落下去，連帶着周邊的石頭也嘩啦一下瞬間垮塌，整個瀑布忽然出現了一個大缺口。

失去了這些巨石阻擋，湖水傾瀉的速度陡然加快，劉季所在的那艘小船一下子被吸了過去！

「啊！啊……」劉季和祁夫人瞬間抱在一起驚恐大叫，而其他的軍兵拼了命的划水卻也無濟於事！

嘩……

載着劉季等人的小船順着水流沖了下去，好在坍塌之後的瀑布整體來看並沒有原來那麼陡，或者說變成了數個階梯式的小瀑布。

這番景象若是搬到現代的水上樂園中，肯定是最驚險刺激的一個項目。

砰砰砰……

啊啊啊……

砰！

嘩啦！

小船硌在一塊石頭上瞬間散架。

「啊……」

噗通！噗通！噗通……

……

就在劉季體驗極限漂流的時候，漢軍這邊早已確定了劉季失蹤的消息，從夏家灣到馮家山，甚至整個雍縣到處都有漢軍在搜捕劉季。

漢軍還通過俘虜口中的描述將劉季最新的樣貌特徵通告全軍，比如沒鬍子，身旁帶個女子之類的。

當然，申屠嘉逃跑的那條小路同樣也有人搜捕，而且還有人在出口守株待兔。

鴻門宴時投降項羽的劉季軍中諸將，以及後來被俘和陸續投降的人，包括樊噲、張良、呂澤、夏侯嬰、曹無傷、張耳、蟲達、陳豨、靳歙、奚涓、唐厲、武儒、單寧、周定、周昌、周緤等人皆在韓信軍中。

抵達雍縣之後，韓信按照項羽的旨意給了他們每人二百軍兵，已經被封侯爵的又多給了三百，不用問，這些軍兵也都是當初從劉季軍中投降過來的，也算是上面那些人的舊部了，用起來比較順手。

用項羽的話說，這是一場比賽，一場圍獵，關中就是獵場，而劉季就是那頭最肥的獵物。

斬殺劉季者為首功，可直接封為公爵，分得劉季人頭、五肢、心臟、上半身軀幹、下半身軀體等部分的人可封侯爵，原本就是侯爵的可晉陞為公爵。

這也是項羽給他們立功贖罪的最後機會，又或者是為劉季盡忠的最後機會。

其實項羽有很多機會輕鬆解決劉季，但項羽就是沒有那麼做，為的就是讓劉季成為這場圍獵的終極獵物，給劉季一個最適合他的完美結局。

因為，項羽從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要給歷史上的霸王報仇雪恨，霸王有多慘，就要讓劉季有多慘，甚至是慘上加慘！

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