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棘手

保泰便把葯放在了福全坐的桌几上，康熙心裏是覺得，是葯三分毒，要是沒什麼大礙的話，盡量還是別吃藥的好，福全這些年，已經喝了不少的湯藥，都沒治好，如今喝了些酒，越發的嚴重了，康熙想着，究竟是怎麼回事。

保泰：「我回來的時候，碰到李公公了，在我後邊呢。」

康熙：「這個李德全真是越發厲害了，辦差磨磨蹭蹭的，這麼久了，還沒回來。」

康熙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指責李德全的不是，可不是指桑罵槐，故意說給保泰聽的，真是心裏着急。

福全：「你也是，都碰到了，何不等下他們。」

保泰：「您不是難受的很嘛，我拿到東西，就想讓您早點喝了。」

常寧：「二哥，你也別怪孩子了，他也是擔心你，往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多讓人焦心呀。」

福全：「誰知道會這樣，進宮前，我已經讓人替我針灸了。」

康熙聽了福全的話，心裏犯嘀咕，莫非是這裏出了問題，可以前福全也讓人給他弄過，什麼事情都沒有。

康熙：「二哥，你剛才怎麼不說，去給皇額娘請安，還非要走着去。」

福全：「跟這沒什麼關係吧。」

康熙：「二哥，那你怎麼解釋，突然成了這般模樣，你也太不心疼自己了。」

福全被康熙的話給堵住了嘴，他不想康熙，保泰讓他留在家裏歇著，他不聽勸，非要折騰著過來，行針完了之後，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他便穿戴好，讓保泰扶着他上了馬車。

福全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解釋，康熙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兒里，這麼多年了，他身上的傷疤那麼多，他卻一點都沒畏懼過，以前養尊處優的，寧愨妃也疼他，後來經過了阿瑪駕崩，他受命扶持着康熙，替他在外邊鞍前馬後，也就不那麼矯情了。

今日這是實在抗不過去了，才會弄成這樣，讓兩位皇子替他揉腿，福全真是不想勞駕胤褆他們。

福全：「我以為沒什麼大礙，出門的時候還沒事。」

常寧：「那可能真就是用力過猛了，才剛針灸完，不能這麼折騰，從宮門到這裏，那段路也不算近的。」

保泰這個時候，也不打算替福全隱瞞了，沖着康熙說道：「皇上，阿瑪就是太倔了，都不聽人勸的，我看他不舒服，讓他在家裏歇著，我來跟您告假便可，可他不樂意。」

康熙：「朕知道了，這事不怨你，你也別太自責了，等大夫看過之後，給你阿瑪診治下，宴席結束了，就早點送他回去吧，這段日子，你就在府里陪着他，省得他窩在家族發悶。」

保泰：「保泰知道了，昨天也是四貝勒來了，我才出去透透氣，結果就弄成了這般模樣。」

康熙：「等胤禛辦事回來之後，朕替你教訓他，真是有點不像話，把你阿瑪帶出去便不管了，他可從來沒做過這麼不靠譜的事情。」

康熙這麼說胤禛，讓福全覺得很不好意思，胤禛走時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才告辭離開的，是他們父子兩個人做事不體面，才弄成了現在這般模樣，自己犯了錯，怎麼能推卸過別人的頭上。

福全：「皇上，這件事情跟胤禛沒關係，他這些日子以來，心裏也不好受，本來人就瘦消，如今受了那麼重的打擊，情緒有些不好，也是能體諒的，咱們做長輩的，不能替他分擔，總不成還給他找麻煩吧。」

康熙：「朕也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可孩子已經沒了，他也不能老是沉浸在那悲傷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他還年輕呢。」

保泰見康熙是這個樣子，就算心裏有什麼怨氣，此刻也消散了，喪子之痛他沒經歷過，體會不到胤禛那種撕心裂肺的難受，但他還不至於要趁人之危吧。

常寧：「皇兄也不必太擔心了，胤禛那個孩子一向省心，過些日子他自然就想明白了，不用一直這麼頹廢下去的。」

康熙：「但願吧，二哥，五弟，胤禛素來跟你們親近，找個合適的機會替朕開導下他吧。」

福全：「沒問題，那天他來送節禮，我們已經說好了，等他不忙了，再過來我府上下棋喝茶。」

康熙：「二哥，胤禛老去你府上叨擾，可是為了那件事情？」

康熙沒有明說，福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福全：「有那個原因吧，只是件無傷大雅的事情，讓他有個念想罷了，我本來想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但他死活不樂意，最後沒辦法，只能這麼做了。」

康熙也是順嘴問下，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只是一道點心罷了，胤禛要是想吃的話，御膳房的點心師傅，自然也是能做出來的，只是不知怎的，胤禛並不喜歡那個味道，偏偏覺得福全府里做的玉寇糕的好吃，福全才會吩咐自己的廚子，給胤禛開小灶。

康熙：「二哥，改天你進宮的時候，也給我稍一份，讓我也嘗下那個師傅的手藝如何。」

福全：「好呀，那個是他的拿手絕活，真的不錯。」

那個點心師傅，也是福全偶然碰到的，嘗過他做的東西之後，覺得還不錯，便簽了契約，到福全的府邸里當差了，平日裏也不怎麼上手，就是胤禛來串門的時候，他才會格外忙些，但該他得的俸祿，福全照常給他，一點都沒剋扣。

其實就像他跟康熙講的那樣，他是有心讓胤朕把人帶回他府上伺候的，但被胤禛給拒絕了，胤禛心裏有顧忌，不想因着這點小事，鬧的不安生，福全是長輩，送他點心師傅，於理不合，再者還有德妃在旁邊看着。

德妃一直介意着他跟孝懿過去的一切，這麼多年了，德妃對他的喜好也沒完全知曉，他也從未跟德妃講過，就是因為當初，德妃對他的冷漠，就是因為他受的那些委屈，明明在自己親生母親跟前，也會吃不飽，穿不暖，做什麼都要看別人的臉色，讓他飽受宮人的欺凌，硬生生把個活潑開朗的人逼成了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冷麵人。

玉寇糕才會在他心裏有很重要的位置，每次胤禛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想到在承乾宮的日子，這是任何一樣吃食都無法替代的，宮裏的美點佳肴不甚枚舉，德妃心裏把胤禎的喜好記得一清二楚，每次都會吩咐自己的貼身婢女，準備胤禎愛吃的東西，卻從來都未曾留意自己的長子，哪怕是兩位寄養在孝惠宮裏的公主，在這待遇上，也比胤禛要好。

福全沒明說，是下首坐着胤禎，怕他回去跟德妃嘮叨這些，惹出事端來，現在的胤禛，真是沒心情去跟自己的額娘爭吵這些，無聊的事情。

康熙：「二哥，你回去之後，可要好生休養了，按時吃藥，郡王那邊，有他們操心着，你就不用擔心了，要是郡王願意去你那裏做客，你招待便是，可別再帶着他四處溜達了。」

福全：「郡王要是來的話，我讓保泰陪他喝酒便是了，這次我真的滴酒不沾了。」

康熙：「二哥，那也得悠着點，草原上的人酒量都好，你可不能把保泰也給折騰壞了呀。」

常寧：「皇兄說的是，小喝怡情，大醉傷身，可不能為了逞一時之勇，醉的不省人事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保泰心裏犯嘀咕，自己這個阿瑪，老是瞧不得自己好，他平日裏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們出去喝花酒，也就是為了尋個開心，他的酒量連福全都不如，還讓他出面去招待蒙古來的王爺，這不是找虐的嗎？

可保泰也沒別的辦法了，剛才他已經瞧見了，福全跟那位蒙古郡王聊的火熱，人家可會隨時登門拜訪的，福全現在這個樣子，膳食上也只能吃些清淡的菜色，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保泰心裏打怵，但也沒別的辦法，人家遠道而來，福全熱情好客，自然會盛情款待，他作為主人，代替福全出面，也不算失禮。

福全：「你們不用擔心，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這點事情，他自己心裏有數，往日跟他那些朋友出去，也沒見他少喝，現在他能靠着我，等以後我不在了，凡事還不是他自己解決，也是時候讓他出來獨擋一面，料理這些事情了。」

福全說完這些，心裏很不是滋味，別人都看到裕親王府深受皇恩，但是別人不知道的是，他付出了什麼，做這樣他是心甘情願的，換來如今保泰他們的榮華富貴，可保泰他們不珍惜的話，等他百年之後，也會如別的勛貴那樣沒落，日常的開銷只能靠典當祖產過活。

這樣的情況，自然不是福全願意看到的，他自己好強，就不想讓自己的子孫藉著他的餘光，成為紈絝子弟。

保泰此刻正心煩時，突然聽到福全說的這番話，頓時便難受的不行了。

福全：「阿瑪，你正當盛年，就算身體有些不適，也不是什麼大礙，好生調養下還是能痊癒的，您可不能說這些喪氣話呀。」

保泰是跟福全有些不對付，覺得這個父親，老是管束他，讓已經喜歡自由的他很不適應，才會在每次福全回京探親的時候，故意跟福全對着干，故意惹他生氣，可這並不代表，他心裏沒有這個阿瑪。

他在京城的街面上走動的時候，別人一聽他的身份，都對他很恭敬，有些人還當着他的面稱讚福全，讓他心裏很驕傲，覺得自己成為福全的兒子，特別自豪，這些話，他從來都沒告訴過別人。

在他心裏，對福全是崇拜的，他也想好好表現，讓福全對他另眼相看，只是用錯了地方。

現在福全突然當着這麼多的人說這樣的話，他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也想不到事情真的發生了，他作為繼承爵位的一家之主，該做些什麼，只是下意識的反駁。

福氣只是一時感慨，沒成想，保泰的反應這麼大，也出乎了福全的意料之外。

屋子裏的人聽到福全的這些話，心裏都不舒服，這大過節，福全這樣，連過節的氣氛都變淡了不少。

太子跟胤褆幫福全按摩了半天，此刻都坐在位置上歇息，胤褆好些，整日裏舞刀弄槍的，略微緩和下便不乏了，可太子就沒那麼好了，都半天了，手還疼著。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康熙跟常寧他們也都懂這個道理，但是感情上卻接受不了。

福全這些在他看來人之常情的話，對康熙來說，卻讓他心緒不平，要是喜慶些的事情，他還會高興些，這仿似交代後事的話，只會讓他更加擔心胤祥的安危。

李德全便是在這樣的氣氛下帶着太醫進了乾清宮，李德全讓太醫先在外邊稍等下，他進來先跟康熙稟告，李德全：「皇上，奴才已經把太醫宣來了，正在外邊候着。」

康熙：「朕知道了，那讓他進來吧。」

李德全便出去把人領了進來。

太醫進來之後，按著規矩，先是給屋子裏的眾人行禮，太醫：「奴才參見皇上，皇上吉祥，見過王爺，眾位阿哥。」

康熙正等的快不耐煩了，李德全才把人給帶過來，不趕緊辦差，還在那裏行繁文縟節，康熙忙擺手讓他免禮，康熙：「都什麼時候了，別拘禮了，快來給裕親王瞧下是怎麼了，疼的這麼厲害，流了那麼多的汗。」

折騰了這麼半天，可把福全給難受壞了，現在看到太醫來了，心裏才鬆了口氣，剛才還倚靠的身子，福全怕太醫診脈不方便，便想自己挪動下，可被康熙給攔住了。

康熙：「二哥，就這樣吧，不礙事的。」

福全的冷汗是不流了，但臉色卻不好，太醫不敢怠慢，忙從藥箱裏掏出了脈枕，仔細的替福全診斷起來。

太醫雖然之前沒伺候過福全，但在太醫院裏也聽別人提過，福全身患腿疾，這病症已經纏綿多年，一直未曾痊癒，用了不少的方子，都不能徹底去根，這在太醫院的脈案中，也算是件棘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