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傳

我已經沒有眼淚可流了。

上次悟空叛逃的時候，我就已經為他流盡了每一滴眼淚。

現在我的眼睛是乾的，乾澀乾澀的，什麼也沒有。

悟空總是想要掙脫如來給他的枷鎖，去做那無拘無束的美猴王，殊不知若果真脫離了枷鎖，如來根本就饒不過他。

天蓬說：「猴哥要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

我想：不是沒有人能攔得住，而是沒有一個在他心尖尖上的人去攔。

沙僧跑了過來，告訴我，悟空與六耳獼猴打上了。

我模模糊糊地問沙僧：「六耳獼猴厲害么？」

沙僧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靈姑娘，六耳獼猴是如來變的。」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想那如來真的動了殺心。

我翻箱倒櫃，拿出了九天神壺。

這是我們狐族的聖器，只有用九尾白狐的心才能啟用的聖器。

師傅從來不讓我用九天神壺，我知道，狐族裏也沒人用過九天神壺，可是這神壺既然擺在這裏，總要有人用的不是？

何況，在悟空的心裏，我也只是他相遇的一個過客而已，我死了，他也不會有多傷心。但他若是死了，我斷不能獨活。

我不知道取經路上還有多少苦難在等着他，但是至少他不應該死在這裏。有我在，他就不能死在這裏。

於是我拍拍沙僧的肩膀，拿着九轉神壺就去了。

我知道我這一去，就再也不會活着回來。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下一世，又墮入哪一個輪迴？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最後一個輪迴。

因為我的心已經被孫悟空給傷透了，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

九尾白狐是可以轉世輪迴的，只是每次的轉世都會減少許多年的壽命。

為了悟空，我已經轉世了三次。

一世，他是無法無天的美猴王，我是給他扛旗的大馬猴；二世，他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我是與他相守的謝冰瑩；三世，他是五行山下的猴怪，我是送他露水花果的夜露瑤……已為他轉世了三次，還不夠嗎？

這一次我必然為他而死，這是我的第四世命。

只是我不知道，我還要為他轉世幾次？

如果可以，我寧願跳過剩下的轉世痛苦，直接進入最後的那一世。

我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法寶可以幫我穿越時空，除了九天神壺。

既然我為悟空而死，難道就不能讓時空錯亂，重回當年的青春懵懂？

若能如此，我必選擇忘掉悟空，重新來過。

我來到如來的西天。

孫悟空還在和六耳獼猴打來打去，卻完全不防備身旁的如來。

「傻猴子，你還是對如來心存幻想啊！」我為悟空而苦。他就像是一門心思地要跳下懸崖，而我怎麼拉，都拉不住。

眼看着悟空要被如來的神掌給蓋住，我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飛去。

我看到悟空的臉色複雜之極，他對着我的身影默然無語。

即使受盡了他的折磨，在與他相望的這一刻，我的心還是為他而流血。

「

你這個向來無法無天的大聖，這次真的知道錯了嗎？

但是晚了啊，悟空，晚了！

如果你能早認識到一點，

我們何必會有今天這種結果？

早勸過你放棄追天逐日的夢想，安心地過平靜的日子，

可是你總不聽，非要與天比高。

一世是如此，二世是如此……

現在還是如此。

你總覺得是我牽絆了你，其實不是，是你的野心太大，而天庭，根本容不下你……

」

這一刻，如來也看到了我。

這個西天最至高無上的存在，難道真的要把事情做絕嗎？

如來渾身放着七彩佛光，掌中更是含天地威能。

那是混沌的源力！

那是寂滅的神力！

那是恐怖無比的滅天之力！

我知道悟空無論怎麼掙扎，也擺脫不了這必死的局面。

除非，

我替他死。

「

悟空，

如來動了殺心，

你是無法逃避的。

如果有來生，

伴我天下舞！

」

我喊出了遺言后，便抱着九天神壺奔了過去。

我知道如來神掌能摧毀天地萬物，但是在毀滅我的那一刻，如來神掌必然會露出一絲縫隙，而這縫隙，是悟空唯一能逃生的機會。

我不奢望完整的悟空能逃出來，也許只有經歷這種生死之間的痛苦，悟空才能真的改變。

我撞到了如來的掌心，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那在歲月中朝夕相伴的定情之物，也隨着我的肉身一起，化為塵埃，隨風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