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李三

第八百四十章李三

時間慢慢地流逝,終於,欽州的天空由明亮而變得昏黃,由昏黃而又慢慢變成黑暗,一輪圓月緩緩升起,清冷的月光,溫柔地撫慰在那些行色匆匆的歸家旅人身上。

月光下,富貴酒樓的幌子在夜風中不斷飄舞,幌子上面,紅色的『富貴』兩字,時隱時現。

據說,古代酒樓的幌子數目,也是有講究的。

酒家門前只掛一面幌子的,說明這家只是個單純的麵館,想吃面的,可以進去,想吃別的,對不起,只能另尋他處。

掛兩面幌子的酒家,便可以做更多的菜肴出來,酒家根據店裏擁有食材的種類,來提供相應的菜肴,能做出什麼,完全取決與店裏的食材,比如說,若是今日店裏恰巧沒有魚,那客人便沒法在店裏吃到用魚做的菜肴。

掛三面幌子的酒家可就厲害了,客人進店,根據菜單隨便點,只要菜單上有的菜肴,酒家就一定能給你做出來。

掛四面幌子的,堪稱是酒家中的究極豪華版,客人進店,不用看菜單,想要吃什麼菜,酒家都能按客人的心意,給他做出來!

而這家坐落在欽州港碼頭區域,最繁華地帶的富貴酒家,門前居然有六面幌子!

但是!

相形之下,富貴酒家的規模和裏面的桌椅陳設,看上去不但對不起這六面幌子,甚至都對不起酒店招牌上的『富貴』兩個字。

不大的酒樓里,分成上下兩層,簡陋粗糙的桌椅上,隨處可見塊塊的油跡在燭火下閃閃發亮,粗豪漢子們藉著酒意大聲說笑吆喝着,猜拳的聲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酒樓裏面瀰漫着悶熱的菜肴氣味,酒精味以及汗臭味,煙草味和一些其他的亂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難以忍受。

只看店裏酒客的一身打扮,便知道這家店走的是物美價廉的平民路線,而幾乎爆滿的上座率,也證明了這家酒樓經營的過人之處。

在這裏,滿滿一大壺水酒,居然只要五文錢,櫃枱後面的牆上有塊黑板,上面寫着今日能提供給客人的菜肴,紅燒海魚,鹽水花生,酸辣土豆絲,紅燒蹄髈,滷雞等等,皆都是那些最平常不過的大眾菜,至於菜肴的價格,雖然和周圍的酒家相差無幾,但菜碼卻是大了不少,這一點讓這些囊中羞澀的酒客們非常滿意。

富貴酒樓顯然有很多的缺點,但優點也有很多,最起碼的是,富貴酒樓的廚子顯然水平還是在線的。

酒客們曾挑剔過酒太酸,酒味太淡,甚至指責掌柜在水裏少加了酒,也有人抱怨店裏的桌椅太過於破舊,人坐上去椅子吱哇亂響,彷彿隨時都會解體散架一般,實在太過危險,痛罵老闆心黑,草菅人命;

還有人抱怨這裏的掌柜是奸商,投訴掌柜經常在結賬時占那些已經喝得不辨東西的客人們的便宜,每每都會多收客人們好幾文錢!

而當偶有清醒的客人們指出掌柜算賬的錯誤之處時,掌柜便會以忙暈頭為理由,為自己算錯賬開脫。

哦,忙暈頭會算錯我們理解,但為毛掌柜你從來不往少了算?

富貴酒樓雖然缺點多多,但優點也不少,除了物價親民之外,廚子的功夫也不錯,幾乎沒有人會抱怨這裏的菜肴難吃。

價格便宜量又足的富貴酒樓,非常受那些海員水手們的歡迎,每天的黃昏到第二日凌晨的時候,都是富貴酒樓生意最為興旺的時刻,幾乎時時爆滿,來晚的人,掌柜的也很體貼地在酒樓外面為他們準備了一些桌椅,幾人迎著夜風,袒胸露懷,把酒言歡,卻也能盡興一醉。

就在夜色正濃之際,四個一身短打扮的漢子走進了富貴酒樓,其中一人頭上戴着氈帽,帽檐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望着裏面人山人海般的熱鬧景象,領頭那人用目光在酒樓里掃來掃去,終於找到了今日的目標。

「讓一讓……」「借個光……」幾個漢子吃力地在不大的空間中擠出了一條通道來,惹來酒徒們一陣陣不滿的目光,終於幾人來到了酒樓的東北角。

東北角的桌子旁,孤單單的只坐了一個人,桌子上擺着一大壺售價五文錢的水酒,在這人的面前,還擺着一小碟花生米,除此之外,桌子上便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富貴酒樓的慣例,每賣一壺酒,都會贈一小碟花生米作添頭,也就是說,這人今日只要了一壺酒。

坐在桌子旁邊的這人,身材消瘦,年約三十餘歲,臉色有點蠟黃,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十分有神,除了面前的酒菜顯得寒酸之外,他的衣着卻是與酒樓中的其他人相差無幾,穿着一身碼頭工人常見的藍色制服。

見到擠過來的四個人,這人頓時眼前便是一亮,急忙站了起來,「哎呀,王老弟!好久不見!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快坐,快坐,一起坐下喝兩杯!」

被稱作王老弟的人笑了笑,不客氣地上前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其餘三人也是依次落座,那個帶氈帽的人有意無意般,正好坐在了背對酒店大門的方向,他隨手摘下帽子,放在桌上。

此時若是趙無忌在場,他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出沒於這等低檔消費場所的這位戴氈帽的客人,正是從漳州而來的大豪商,鄭彬。

姓王的漢子轉過身去,大聲吆喝着,把小二招呼了過來,他看起來也是這裏的常客,他先是隨意地叫了五六個菜,然後方才說道:「小二,再上五壇你店裏的好酒,要最好的,五錢銀子一壇的那種,千萬別拿那種摻了水的劣酒來充數!否則惹得大爺發火,拆了你這家小店!」

王姓漢子話音未落,手中便有動作,將一塊散碎銀子銀子扔到了小二手中,「拿去,不用找了,多出來的,算賞你的!」

小二得了銀子,忙不迭地臉露諂笑,點頭哈腰而去,心中十分歡喜,慶幸自己遇上了豪爽客人。

姓王的漢子名叫王坤,而那個原本坐在此處的消瘦漢子,他的本名早已無人知曉,碼頭的人皆都稱呼他為李三。

李三這人,在這欽州碼頭,或者說,起碼在這富貴酒樓,也算是個人物。

他自稱平生有兩大愛好,一是結交天下豪傑,第二便是這杯中酒。

他在碼頭上,也做一些搬運工作,但他與其他人不同,只要掙夠了喝酒的錢,哪怕只有五文錢,他也會立即停止手頭工作,來到富貴酒樓,要上一壺酒,在這裏自飲自樂,在這裏慢慢地消磨時間。

有時手頭錢多時,他便會招呼一些熟悉的酒友過來同飲,推杯換盞中,談天說地,無所不談,他酒量很好,往往能從中午,喝到第二天的清晨。

有時錢少時,又沒有熟人請他喝酒,他就靠這五文錢的一大壺酒和一小碟花生米,也能喝上很久。

一年下來,每日十二個時辰,去掉睡覺的時間,倒是能有七八個時辰,李三是在富貴酒樓度過的。

不過一般來講,李三總能碰上有人請他喝酒。

因為李三好酒,又好交朋友,加上他終日都在富貴酒樓泡著,時間長了,他慢慢地成了酒樓里消息最靈通的人。

酒客之間的交流和談資,慢慢地都成了他最可靠的消息來源,所以也經常有人主動請他喝酒,想從他嘴裏打聽到一些想要知道的消息。

而李三隻要有酒喝就高興,看到王坤一下子就要了五壇好酒,他的眼睛頓時便是一亮,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熱烈了起來。

王坤逐一向李三介紹了其餘三人,介紹到鄭彬時,他的聲音有些含混,「這位是鄭爺。」

李三滿面含笑地與眾人一一見了禮,此時恰好小二將兩壇好酒送了過來,李三當即起身,拍開其中一壇酒的泥封,陶醉地聞了聞酒罈中溢出的香氣,滿意地對王坤點了點頭,「不錯,確是他家最好的丹泉酒,此酒綿柔香甜,入口柔順,端的是好酒!」

李三手持酒罈,逐一給其餘四人杯中倒滿美酒,隨即給自己也滿上,這才舉著酒杯道:「幾位,除了王老弟是舊識外,其餘三位兄弟與我李三都是初次見面,雖然如此,李三與幾位卻頗有一見如故之感,所謂相逢便是有緣,又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來,李三敬四位兄弟一杯!」

其餘四人便也皆都站起身來,舉著酒杯跟李三碰了杯,幾人一飲而盡。

李三極其健談,說起話來滔滔不絕,話語中顯得他的閱歷極廣,見識豐富,內容亦是非常有趣,不過小半個時辰下來,兩壇美酒便被眾人喝下了肚,此時這幾人皆都有了幾分酒意,彼此勾肩搭背,掏心掏肺,儼然已成了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

「王老弟,我記得你做的是絲綢生意?」李三睜著惺忪的醉眼問道,王坤聽了,點了點頭。

「最近印度那邊對絲綢的需求很旺盛,王老弟若是肯乘船跑一趟印度的話,定會獲利不菲,若是王老弟不欲遠行,將絲綢運來此地發賣也可,很多葡萄牙的商人如今正在瘋狂地求購絲綢。」李三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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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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