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捨車保帥

第三百六十九章捨車保帥

趙無忌似是一點都不吃驚的樣子:「本官早就看出來侯閣老有心事,不過既然對他都是天大的困難,本官一個五品郎中,官場新人,又能幫他什麼?」

徐怡搖了搖頭,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你可知道前些日子黃河決口之事?」

「本官看過邸報,略有耳聞,聽說此次決口涉及三省之地、數百萬民眾,皇上不是已經下令賑濟救災了嗎,命刑部右侍郎文震孟文大人帶三十萬兩白銀,前去河南,安撫百姓。」

「問題就出現在這賑濟之事上,自浙江而來的漕銀,因黃河水患,至今還在路上,遲遲沒有抵達京師。」徐怡目光炯炯。

「本官記得戶部應該是有一筆常平銀的罷?皇上的旨意,動用的也是常平銀。」

「問題是這常平銀早就沒有了。」

「啊?」趙無忌聽了,頓時就是大吃一驚,常平銀乃是戶部歷來傳下來的一筆專款,任何人不得妄動,哪怕是財政再緊缺,只要沒有皇上的命令,那就誰也不能動用,即便經過皇上允許,使用了常平銀,待到後來也必然要將常平銀的份額補足,使其始終保持穩定,以備大明財政不時之需。

「侯尚書膽子竟然這麼大?常平銀他都敢貪瀆?這樣的人,怡兒你還讓我幫他?」

「趙兄,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侯閣老,張閣老都是朝廷的忠良大臣,侯閣老本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只是此番干係重大,這筆錢說來話長,並非一人的責任,據說自英宗皇帝土木堡之變開始,日積月累,直到今日,多年虧空下來,早已是一筆糊塗賬。」

「侯閣老與前任戶部尚書畢自嚴畢大人交接之時,就已得知此事,在戶部也有很多人知曉,只是瞞着皇上一人而已。」

「這麼大的事情,為何遲至今日方才發作?」

「常平銀自設立以來,歷代皇上一共才動用了兩次,此前便是再危急的時刻,皇上也未曾動用這筆常平銀,不知是否因你賺了五十多萬兩銀子給他的底氣,這番黃河水患,皇上居然破天荒地要動用常平銀。」徐怡說着說着,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趙無忌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怡:「我拿皇上的銀子填了戶部的窟窿,那皇上若是查問起來,那豈不是侯尚書的難題,就變成了我的難題?你以為本官還能輕輕鬆鬆地再變出來五十萬?」

徐怡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浙江來的漕銀,在路上延誤了,只要漕銀到了,侯閣老自會將銀子還給你,只是借用一段時間而已。」

「那侯閣老為何不直接跟皇上稟明此事呢?這種事情,只怕皇上早晚都會得知。」

「侯閣老當初與畢尚書交接之時,想法待是戶部將來有了盈餘,便一點點的將這窟窿填補上,畢竟常平銀只有三十萬兩,操作得宜的話,將其填補上也並不是什麼難事,誰知道此後數年,戶部竟年年虧空,讓侯閣老填補常平銀的想法化為泡影。」

「更何況,當今皇上是個急切的性子,做事雷厲風行,難免操之過急,這麼多年下來,責任人早已無從追究,皇上一怒之下,戶部必然從上到下會迎來一番大洗牌,而這,是侯閣老所不願意看到的。」

趙無忌聽了,點了點頭,按照崇禎的性子,向來刻薄寡恩,出手狠辣,他若得知常平銀沒了,必然會下重手整治戶部,戶部會有一大批人因此而丟官甚至丟命,戶部總管天下財政賦稅之事,重要性僅次於吏部,崇禎大動干戈,只怕適得其反。

就如同一個重病之人,只能用平穩藥物慢慢療養,若是用虎狼猛葯,只怕反而會把病人早早送上西天。

如今內憂外患,絡繹不絕,若是戶部再亂,局勢糜爛之下,崇禎怕是連七年都撐不下去。

只是自己動用和記的銀子,風險也是不小,若是被發現,也是個欺君殺頭的大罪,趙無忌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了起來,片刻之後,他終於拿定主意,驀地站起:「大明已禁不住再來一場折騰了,黃河沿岸數百萬名百姓缺衣少食,正等待着朝廷的賑濟,與之相比,我趙無忌就是冒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怡兒,咱們現在就去侯閣老那裏。」

徐怡看着他堅毅的臉龐,心中又是欽佩,又感到幸福。

吏部尚書李長庚府中,李長庚獨自坐在書房中,一動不動,眼窩深深的陷了下去,看着有點怕人,自從昨日下朝以來,他就獨自一人待在書房,誰也不見,下人送來的飯菜也只動了幾口,就放在了桌子上。

昨日朝會上的那一幕,給了他極其深刻的印象,而皇上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更是讓他不寒而慄,一諾千金?他這樣想着。

他年屆六十,身體早已大不如前,大兒子去世的早,並未留下一兒半女,二兒子風流倜儻,足足納了十三房小妾,生了八個女兒,不過卻只有懷仁一個男孩。

是以他一直對這李家的獨苗寵愛有加,容不得他受上哪怕是一點點的委屈,也慢慢養成了他驕橫跋扈,為所欲為的性子。

這些年,懷仁在外面欺男霸女,魚肉百姓,橫行鄉里,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都被他以權勢一一擺平。

去年更是在街頭看到一個女子貌美非常,一時興起,便將其強擄回家,誰知那女子性子甚烈,失身之後,脫了束縛便以頭撞柱,橫死在了李府,苦主的丈夫一紙訴狀遞到了順天府,順天府尹李春茂一看是狀告吏部尚書的孫子,便找了種種理由將案子壓了下去,懷仁竟也平安無事。

只可惜懷仁這次卻踢到了鐵板上,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站在趙無忌背後的,正是崇禎。

日頭漸漸偏西,眼看一天又要過去,皇上已經有了吩咐,卻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想到這裏,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書房門口,推開房門,老僕李富正忠心耿耿地在門口候着,看到李長庚,頓時面露喜色:「老爺……」。

「李富,去把孫少爺喚過來。」

片刻之後,李懷仁匆匆而來,李富在後面小跑着跟着他,「爺爺,你沒事吧?可讓孫兒擔心壞了。」

李長庚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他慢慢上前,枯乾的手指慢慢在自家孫兒臉上緩緩滑過:「乖孫兒,怎麼瘦了?是不是擔心爺爺啊?你啊,你怎麼得罪了趙無忌?那個潑皮無賴,便是爺爺見了,也要忌憚三分的。」

李懷仁脖子一梗:「爺爺你怕啥?不過五萬兩銀子而已,你多賣兩個官不就出來了?」

李長庚放了手,倒背在後面,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爺爺這兩年也是慣得你厲害,才讓你如此的無法無天,你也是該接受些教訓的時候了。」

李懷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茫然叫了一聲:「爺爺……」

李長庚轉過身去,倒背雙手,抬頭望向天空,良久,方才幽幽地說道:「李富,把孫少爺帶到後院,吊起來,狠狠打二十鞭子,再打折他兩條腿,給趙無忌送去。」

李懷仁聽了,頓時如同五雷轟頂,他猛然衝上去,跪在地上抱着李長庚的大腿哭喊著:「爺爺,我是你親孫子啊,你為什麼要打折我兩條腿!爺爺,爺爺你瘋了不成!」

李富也是驚慌的什麼似的,也只得在一邊勸道:「老爺,萬萬不可啊,凡事總有解決之道啊老爺。」

李長庚身子猛地一顫,過了一小會,方才說道:「那就打折他一條腿吧。」

李懷仁聽了,頓時嚇得跟什麼似的,他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用力搖晃着李長庚的腿,哭道:「爺爺你為什麼要打折我的腿啊?咱家不是有錢嗎?給趙無忌錢不就得了?爺爺,爺爺……」

李長庚猛然轉身,臉上煞氣四溢:「李富,我剛才怎麼吩咐你的?你沒聽見嗎?要不要老夫連你一併打死!」

李富頭一次見到自家老爺如此發火,他怔了一下之後,再不多話,匆匆就出去喊人,沒多久,便有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人過來,扯了李懷仁就奔後院去了,李懷仁猶自不斷哭喊著:「爺爺,爺爺,我是你親孫子啊,爺爺你瘋了嗎……」

眼看眾人皆已走遠,聽着李懷仁的哭喊聲,李長庚的臉上也不禁流下了眼淚,他喃喃說道:「乖孫兒,莫要怪爺爺心狠,爺爺一直在扮演清廉,皇上若是知道咱們李家能輕易拿出五萬兩銀子的話,必然會對爺爺產生懷疑,那時上門的就不是趙無忌,而是前來抄家滅門的錦衣衛了,為了咱們李府上下老小的命,也為了你的命,只能讓你受委屈了。」

後院遠處驀然傳出一聲慘叫,聲音凄慘無比,讓人聽之毛骨悚然,李長庚眼中驀然掠過一絲極其強烈的憤恨之色,雙手緊緊握拳,手背上青筋迸出,他咬牙切齒道:「趙無忌,老夫發誓與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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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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