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只對你一個人小氣

最後一次查房，小護士聽顏湫要在沙發上對付一晚，看他身形高大，那麼小個沙發蜷縮著，怎麼可能睡得好。

醫生檢查了肖蒼山，叮囑了一遍之前說過的注意事項，就準備去查下一間。

小護士臨走前，特地叫了顏湫出去。

不多時，顏湫回來，帶回來一張摺疊床。

把摺疊床放在病床邊，顏湫鋪好床準備睡了，卻看肖蒼山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在發獃。

「蒼山？蒼山？」

「嗯？什麼？」

一笑，顏湫問道：「你呢？你想什麼呢？」

把枕頭放好，他躺在摺疊床上，舒服的嘆口氣。

忙了一天，這會兒終於能躺一下了，一躺下，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哈欠，強打着精神和肖蒼山聊天說話。

「沒想什麼？」

「在想陳雅若的事？」

「也不是。」

「那是，」頓了下，顏湫換成側躺，看着病床上的肖蒼山，「想阿姨發現你和雪雪的事？」

「……」

「沒事。」顏湫說着，閉上眼睛，「阿姨發現了也沒說什麼，我媽也是，看起來，她們是默認了。」

睜開眼，顏湫揶揄的笑着：「恭喜。」

肖蒼山俊臉一紅，輕咳一聲沒說話。

「好了，早點休息吧。」

「嗯，顏湫哥，謝了。」

「謝什麼，妹夫。」

「……」

翻個身，顏湫睡去。

肖蒼山一開始沒有睡意，後來聽着顏湫沉沉均勻的呼吸聲，也不知道怎麼睡著了。

*

早上，他是被輕微的細響吵醒的。

眯起眼睛，就看見一抹纖細的身影。

顏雪已經盡量放輕手腳了，只是肖蒼山傷口有點疼，所以淺眠，有一點聲音，他就醒了。

「顏顏。」

聽到他聲音沙啞的叫自己，顏雪快步走到他身邊，「你醒了？我吵到你了？」

「沒。」肖蒼山伸手握住她的手，捏捏她的手指。

顏雪微笑，兩人正柔情蜜意的對視着，冷不防，一道輕咳聲。

顏雪一驚，急忙抽回手站好，「那個，哥，早安。」

「早啊。」顏湫坐起身，耙了粑頭髮，迷糊著看着他妹，「雪雪，你怎麼這麼早？」

顏雪看了肖蒼山一眼，指著茶几上放着的保溫桶，「我怕你們餓，所以早點過來送飯。」

「哦。」

明知道她是想肖蒼山，想要快點見到他，顏湫但笑不語，也不戳穿。

他去洗漱，顏雪照例打了水給肖蒼山擦。

剛擦完臉，病房門被推開，肖蒼雪來了。

「咦？雪雪？」

看見顏雪給肖蒼山擦手呢，肖蒼雪驚訝，「你怎麼？這麼早？」

顏雪笑笑，把毛巾放進盆里，「我先去倒水。」

看她出去，肖蒼雪放下保溫桶，走到床邊，彎下身，笑眯眯的看着她哥，「喲，甜蜜的。哥，雪雪對你太好了吧。」

肖蒼山抬起手彈了下她的額頭，低斥：「別亂說。」

肖蒼雪揉了揉額頭，忍笑道：「不說，不說，準備吃飯吧。」

*

猶猶豫豫低着頭，陳雅若跟着蘇錦宇從電梯里出來。

蘇錦宇闊步往前走，走了幾步，回頭見陳雅若並沒跟上來，他擰著眉，返身回來找她。

「雅若。」

「啊？」陳雅若抬起頭，臉上表情驚慌失措，眼神更是四處亂飄，一看就是心虛。

蘇錦宇捏捏眉心，沉聲說道：「快點走，不是要去看肖蒼山，然後道歉嗎？」

「哦，哦。」

「怎麼？你不想道歉了？」

「不是。」陳雅若咬着唇，小聲嘟嚷：「我沒說，沒說不道歉啊。我就是，我有點……」

也是，她叫人教訓肖蒼山，雖然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鬧得這麼大，但到底她是始作俑者。

還能有覺得愧疚的心，算是有救。

「走吧，好好道歉的話，或許肖蒼山不會太計較。」

她害的他要縫針，傷的這麼重，不計較？

真的可能不計較嗎？

陳雅若明知道不太可能，不免自嘲一笑，深吸一口氣，她加快了腳步。

反正都要面對，早面對比晚面前強。

只是，肖蒼山病房前，她又開始躊躇。

蘇錦宇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也沒有替她敲門。

一切都看她自己決定。

猶豫良久，陳雅若不確定的回頭看向蘇錦宇，「錦宇哥哥，你說我，我誠心道歉的話，肖蒼山會不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身後，有人叫蘇錦宇。

「是錦宇嗎？」

蘇錦宇回頭，看見來人，叫道：「阿姨。」

肖母走過來，笑着說：「還真是你，你來看蒼山嗎？」

蘇錦宇看了陳雅若一眼，點頭，「哦，是。」

「那怎麼不進去？」肖母說着，看見陳雅若，「這位是？這位也是蒼山的朋友嗎？」

朋友？

她怎麼算是他朋友呢？

真是諷刺。

「我……」

「快進去，進去說，進去說。」肖母慈愛笑着，不由分說的上前拉住陳雅若的手。

陳雅若本來還沒有鼓足勇氣，這下子，被迫着，也就進去了。

病房裏，人都在。

病床上的肖蒼山看見母親拉着陳雅若進來，眼神一暗。

顏湫則是看見蘇錦宇，也就猜到了陳雅若的身份，看向她的視線，不免帶着探究。

顏雪和肖蒼雪對內情都不知道，只是想着陳雅若消息靈敏，怎麼就知道了肖蒼山受傷的消息，難道是蘇錦宇說的？

這麼想着，顏雪看向蘇錦宇，微微蹙眉。

蘇錦宇卻只有苦笑。

不用想，也知道顏雪誤會自己。

可是，該怎麼跟她解釋呢。

「蒼山，你的朋友來看你了。」肖母拉着陳雅若到病床前，「小同學，謝謝你專門過來看蒼山。你叫什麼名字？」

「陳，陳雅若。」陳雅若咬着唇，小聲說。

肖母想了一下，沒聽兒子提起過這個名字啊。

那應該不是很親近的朋友。

不過能來看他，就要感謝。

「小同學，來，吃水果。」肖母熱情的拿了蘋果給蘇錦宇和陳雅若。

陳雅若低頭看着掌心的蘋果，眼眶紅了。

再看肖蒼山蒼白的臉色，更是覺得愧疚無比。

「對，對不起。」她鼻子一酸，低聲出口。

聽到她說對不起，病房裏，除了知道原因的，都愣住。

怎麼好好的，突然道歉呢？

肖母不解，看看兒子，又看看陳雅若，「小同學，你為什麼跟蒼山說對不起啊？」

顏雪和肖蒼雪卻意識到了什麼，顏雪腳步一動，手臂就被握住。

她回頭看見是蘇錦宇，也從他的眼神中明白，自己想的沒錯。

「原來是你！」

蘇錦宇攔住了顏雪，可是那邊，肖蒼雪已經出口。

顏湫扶額，過去擋在肖蒼雪面前，給她使眼色，「二雪，噓。」

肖蒼雪怒極反笑，又想着母親還在，只能咬牙先忍下去。

肖母是最蒙圈的，一頭霧水的看着一屋子的孩子們，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他們有什麼瞞着她的？

這氣氛，有點奇怪。

她舔了下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憋出來一句：「怎麼了？」

陳雅若已經哭起來，抽抽噎噎的。

肖母見狀，急忙過去握住她手臂，「這，這怎麼還哭了？小同學，你，你怎麼了？」

「沒事，阿姨。」顏湫嘆息一聲，上前攬住肖母的肩膀，「阿姨，您跟我出來一下，他們有點事，有點事要說。」

「這？」

「沒關係，阿姨，您先跟我出來吧。」顏湫跟肖蒼山交換了一個眼神，帶着肖母離開。

病房門關上，肖蒼雪率先發難。

疾步走到陳雅若面前，她握住她的手臂舉起，咬牙冷聲：「是你對不對！我哥的傷，是你找人做的是不是！」

她猜的沒錯。

陳雅若說不出話，只是哭。

肖蒼雪憤怒到極點，忍耐著的情緒一併爆發，不禁低吼道：「哭什麼！你還有臉哭！」

她吼完，抬起另外一隻手就朝陳雅若臉上扇過來。

開玩笑。

這一下子要是真的扇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畢竟陳雅若是陳家的大小姐，掌上明珠。

就算做錯了事也……

蘇錦宇一個箭步上前，手疾眼快的攔住了肖蒼雪，「你先冷靜點。」

肖蒼雪看着他，眼睛裏都是厲光，「冷靜？我很冷靜！」

「二雪。」

出聲的是顏雪。

她穩步走過來，看了眼滿臉淚痕的陳雅若，伸手拉開蘇錦宇，然後把肖蒼雪拉到自己身邊，「你先別衝動，聽聽你哥怎麼說。」

肖蒼雪深呼吸，這才別開頭去。

陳雅若淚眼朦朧的看着肖蒼山，咬唇道：「對不起，我不是，我只是想要給你點教訓而已。我知道錯了。但是我沒有讓他們動刀，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這個，肖蒼山也知道。

如果他就是讓那些人打一頓，也就完事了。

是他反而收拾了他們，把他們惹急了，他們才動了刀。

自己也是一時不察，才被捅傷。

「我知道。」

聽到肖蒼山低沉的男聲，沒有她想像中的急言令色，甚至沒有痛罵他，陳雅若覺得心裏更加過意不去了。

她被寵壞了，但是本性不算太壞。

最多就是大小姐的脾氣，受不了別人拒絕她，受不了得不到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一遍的道歉，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肖蒼雪冷笑，還是怒火不減，非常想要揍陳雅若一頓，讓她也嘗嘗厲害。

不過冷靜下來，她也明白，明白為什麼顏雪他們的態度是這樣的。

顏雪的心疼和憤怒，不會比自己少一點，她也在忍耐呢，自己絕對不能衝動添亂。

「好了。」肖蒼山終究出聲打斷陳雅若，陳雅若抽噎一聲，咬咬唇，「你放心，我會，我會找到那些人，把他們交給警察，我自己也會，也會去跟警察說清楚。」

她能這樣說，這樣做，主動承擔自己的責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就連鼓勵她，陪着她來蘇錦宇都沒想到。

可以說，做出這個決定，是陳雅若再看見肖蒼山以後，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肖蒼山對她的態度，讓她心裏的愧疚更大。

從醫院出來，坐上車，陳雅若紅腫着眼睛，看着心情卻是明朗的。

蘇錦宇遞給她一瓶水，拍拍她的肩膀，「雅若，你今天做的很好，很對。」

陳雅若捏著水瓶，不好意思的說道：「錦宇哥哥，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放心，我會承擔我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嗯。」蘇錦宇笑了下，揉了下她的頭髮，「雅若，從前你是個任性的大小姐，今天看來，長大了不少。」

「錦宇哥哥，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說不太清楚，就是一種感覺。」

蘇錦宇點頭，他明白陳雅若的意思。

顏雪教會了他一些事，相信，肖蒼山也教會了陳雅若一些事。

他們，也不是天生什麼都可以得到。

這個世界上，也有他們費盡手段和心機也得不到的東西，比如感情。

也有他們得不到的人，比如顏雪，肖蒼山。

但是，也不全是不好。

失去的同時，他們也會獲得另外一些。

這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

顏雪覺得，她家肖先生真的，很幼稚。

穿戴整齊，她去敲書房門。

她家肖先生一個小時前就進去了，不用想，也是假裝「很忙」。

因為他們今晚約了蘇錦宇一起吃晚飯，所以他就這樣了。

「咚咚。」

敲門，她推開門，探進去頭，「還沒完事嗎？」

肖蒼山從辦公桌后抬起頭，眉心皺的很深，「哦，還沒。」

顏雪失笑，走進來，走到桌子前，看着他攤開的文件，還有開着的筆電，「還有很多要忙嗎？」

肖蒼山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謊，「哦，還有很多，恐怕……」

「那今天晚上是不能赴約了嗎？」

肖蒼山忍住得意，點頭，「可能是。」

顏雪忍住笑意，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勾起嘴角，「那就沒辦法了。」

「是吧，那就打個電話告訴蘇錦宇，我們……」

「等等。」顏雪打斷肖蒼山，笑着說：「不是我們，是你。」

「……」

「我會告訴他，你很多工作要忙，不能去赴約了。我就代替你去吧，沒關係。」說着，顏雪轉身往書房門口走，「你繼續忙吧，不過不要忙太晚，我會盡量早點回來。但可能也不會太早，這麼久不見，應該很多話說。」

手握上門把手，顏雪嘴角的笑意還沒褪去，果然，身後傳來男人聲音，「我可以了。」

打開門，她回頭看過來，故意皺眉問：「可以了嗎？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沒關係？

怎麼可能沒關係？

他怎麼可以讓她單獨跟蘇錦宇吃飯，想當年，蘇錦宇對她那可是深情又執著呢，要不是自己厲害，看的緊，最後結果還不知道怎樣。

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文件，隨手合上筆電，「我可以了，我跟你一起去。」

「蒼山，不要太勉強。」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

「哦。」

轉過身，顏雪嘴角笑容擴大。

這個人啊，怎麼這麼可愛呢。

*

約在皇色，肖蒼山和顏雪先到。

下車時，顏雪才告訴肖蒼山，說是蘇錦宇會和妻子一起來。

「妻子？他結婚了？」

「不然呢？」顏雪失笑，「都多大了還沒結婚嗎？」

對啊。

肖蒼山暗罵自己，自己孩子都有了，蘇錦宇怎麼也結婚了。

想着，他微笑起來，伸手摟住顏雪的肩膀，「怎麼不早說？」

「你自己想不到嗎？」

「……」

「肖蒼山，你什麼時候心眼這麼小了？」

「咳，我沒有。」

「還說沒有？」顏雪哼了聲，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一聽說我跟他吃飯，你瞧瞧你自己那個小氣吧啦的樣子。聽說他結婚了，又這麼開心。」

「我哪有開心？」

「不開心？你嘴角笑容不要太明顯。」

顏雪戳上他的嘴角，被他張嘴咬了一下指尖。

臉紅了，她捶了他一下，「你就是小氣。」

「是啊，我只對你一個人小氣。」肖蒼山貼近她的耳朵，低聲纏綿。

顏雪急忙左右看了看，推開他走在前面。

肖蒼山笑，快步追上去，「老婆，一起走。」

「……」

包廂是早就訂好的，他們先到等了大概十多分鐘，蘇錦宇帶着妻子到了。

他妻子叫姜玫，看上去就是個很溫婉的女子。

他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中間分開了幾年，後來重逢，蘇錦宇重新追求，他們在一起，後來結了婚。

顏雪聽姜玫說他們以前的事，眼睛亮亮的，可以看出來，她很愛蘇錦宇。

蘇錦宇呢，和肖蒼山說着話，但是時不時眼睛餘光就會瞥過來，看一眼姜玫。

他們感情這麼好，顏雪真心為他們感覺高興。

說話間，也不知道怎麼說的，就提起了陳雅若。

「她現在在哪兒？」

「陳家搬去了四九城，」蘇錦宇說，「前幾年，聽說她也結婚了，丈夫是個外交官。」

「那很好啊。」顏雪說着，看向肖蒼山，「我記得當時，陳雅若很喜歡你。」

肖蒼山面色有些不自然，說了句「哪有」。

蘇錦宇笑，又說：「是啊，那時候，我也很喜歡你呢。」

此話一出，顏雪和肖蒼山都愣了一下。

顏雪下意識去看姜玫，卻見她微微笑着，顯然是知道這段的。

真正放下，這一段就不算什麼，甚至不算一段過去呢。

提起來，用這樣玩笑的語氣，好像往事一下子就如煙飄散了。

笑了下，顏雪沒說什麼。

倒是蘇錦宇彷彿對這件事感觸良多，「顏雪，你知道嗎？當時你拒絕我，其實教會了很多東西。蒼山也間接教會了陳雅若很多東西。我們從你們這裏，真的學到了很多。」

「成長嗎？」姜玫伸手握住蘇錦宇的手。

蘇錦宇點頭，看着她，「所以後來才更懂珍惜。」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視，恩愛滿溢。

肖蒼山看向顏雪，她當然也在看他。

無論，不計之前，他們無疑都是幸運的，因為身邊，有自己最希望在身邊的人。

比起愛而不得，求而不得，舍不掉，放不下，折磨他人，折磨自己，他們真的不知道幸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