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用力踮了幾下腳

這個場景，似乎很熟悉呢。

邱甄紅的視線又不覺飄遠，她怔怔的看着楊浩雲的笑臉，視線穿透他，重疊在一個熟悉的面容上。

「喂，趕快說呀。找我有什麼事！」楊連雲站在高中部教學樓前面的大樹下，沒好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白凈的臉憋的通紅。她低着頭，腳尖在地上捻來捻去，就是不開口說一句話。

簡直是莫名其妙！楊連雲皺着眉頭看着沉默不語的少女，視線不覺看向旁邊的花壇。他的幾個好哥們正拿着籃球在等他呢。

許是等待的時間太長，那幾個哥們發現他看向他們，對他做了一個快點，速戰速決的手勢。

他懊惱的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自己今天為了比賽特地穿上的新款籃球鞋。

要不是楊伯伯拜託他好好照顧新轉學過來的妹妹，就是眼前這個少女。他早就把她一個人晾在這裏，去打籃球去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不說的話我先走了。」

他的耐心已經用盡。不耐煩的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少女終於開口挽留。

她後退了幾步，看向他的臉，用力踮了幾下腳。

這是幹什麼？他一臉疑問的看着她的動作。

很快，他便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只見少女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他面前，兩人離得很近，近的他能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她頭髮上有一股少女特有的清新香味一直往他鼻孔里鑽。

來往的學生們驚奇的看着他們倆的動作，像是被定格住，突然間靜的能聽見樹葉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一秒鐘，兩秒鐘。

外界突然一下子喧鬧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耳膜。有不少學生往這邊走過來了。

「你，你神經病啊。」楊連雲的臉漲的通紅，他不敢看少女的眼睛，結結巴巴的凶到。

少女也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令人驚駭的舉動。她白凈的臉紅的更加厲害，連小小的耳垂都能滴出血來。

「對不起。我，我喜歡你…」她的聲音纖細無力，帶着顫音，丟下這句話，就落荒而逃…

風靜靜吹過。搖下一地金色的細碎光影。

滿臉通紅的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樹下。他的身邊圍滿了好奇的人群，對着他的身影指指點點。

「瑩瑩…」

她眼中的焦距漸漸重新凝注在楊浩雲的身上。

「你怎麼了？站久了頭暈嗎？」楊浩雲關切的問。

「我沒事。可能是太陽太大，有點晃眼。」邱甄紅露出一個恬淡的微笑。

他伸手，神情自然的牽手她的手。

「幹什麼？」邱甄紅使勁掙脫了一下，卻仍被他牢牢握在手心。

「帶你去休息一下，順便陪我吃個飯吧。好不好？」他眉眼溫和的看着邱甄紅。

他的掌心乾燥而溫暖。有種特別安心的感覺。看着他的眼睛，邱甄紅竟沒有再反抗，默允了他牽着她的手。

中午時分，一路上來往的人很多。也有不少情侶手牽手匆匆向食堂走去。

邱甄紅能感受到有不少目光露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無數好奇的目光，讓她覺得坐立不安。

「放開我。」她窘迫的低聲說到。

「不要。」他斜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迎面走來驚奇的目光盯在她腹部的同學。

「我從來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楊浩雲神情自若的說到。

真是厚臉皮。邱甄紅恨不得拿口罩遮住自己的臉。

終於進了食堂裏面。他鬆開她的手。邱甄紅鬆了一大口氣。

「你坐在這邊等我。」他低低說到，轉身排隊去為她買食物去了。

邱甄紅坐在食堂的桌子旁，打量著周圍年輕生動的面孔。他們稚嫩的臉上，都閃動着自信的光芒。

曾幾何時，她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只是那時候的她，活的小心翼翼，疲憊不堪。貧窮和自卑，讓她過早的背負了很多她這個年紀不應該背負的黑暗。她的那些過往，像粘稠沼澤里長出的藤蔓植物，牢牢的勒住她的腳脖。讓她在冒着毒泡的沼澤地里苦苦掙扎。明明身體能觸到堅實的地面，可是一但踏上了土地，她又被藤蔓扯回到無底的深淵。

現如今，她終於掙脫了那片沼澤地，把那些骯髒的過往用水泥全部填實。卻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今天吃這個好不好？」

楊浩雲已經買回了中飯，擺了滿滿一桌。

「買這麼多？會吃不完的。」邱甄紅苦着臉說。

「沒關係，你每樣都嘗嘗，看你想吃什麼。」楊浩雲的聲音溫和極了。「怕你胃口不好，多買了幾樣。」

「嗯…」邱甄紅假裝沒看見他深邃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小聲應到。夾了一個煎餃慢慢吃着。

楊浩雲沒有吃。他靜靜的看着邱甄紅小口小口的吃完了餃子。

「你怎麼不吃？」邱甄紅問到。

「等你吃完了我再吃。」楊浩雲端起一碗排骨湯放在她的面前。「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謝謝。」邱甄紅用勺子攪動着湯里的蓮藕，輕輕問到：「浩雲，你有女朋友嗎？」

楊浩雲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動，他依舊聲音溫和的說：「沒有呢。」

「那你，可以找個女朋友了。」邱甄紅咬咬嘴唇，低低說到。

「為什麼？我並未打算交女朋友。」楊浩雲說到。

太好了，他都沒想過要交女朋友，意思就是不會追求我了。邱甄紅心裏頓時覺得一陣放鬆。她能感覺楊浩雲看她的眼神里有隱隱的情義。這麼乾淨美好的男孩子，她配不上，也不忍心傷害。

「你怕我追求你？」像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他又追問一句。

咳咳。一口湯嗆在嗓子眼裏。她狼狽的咳嗽起來。

他遞了一張紙巾過來，看她擦去嘴邊的湯汁。

她驚慌失措極了，只好裝沒有聽見他的話，大口大口喝着排骨湯。

楊浩雲見她窘迫的樣子，嘴角卻掛起了大大的笑意。

深冬。s市的溫度驟降。已經臨近除夕了，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照例跟往常一樣，連着下了好幾天的大雪。

赫連城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白雪素裹的城市。

阿玄自辦公室外面走進來。

「赫總…」他欲言又止。

「說罷。還是沒有她的消息嗎？」赫連城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意。

「找了幾個月，卻是一點蹤跡都不見，她到底去了哪裏？」

「赫總，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包括孩子的信息，奇怪的是始終沒有半點動靜。再怎麼樣，孩子也得上學呀？真是太奇怪了。」阿玄低聲說到。

似乎有什麼訊息在腦海一閃而逝。赫連城皺起眉頭，苦苦思索着他似乎遺忘了什麼重要細節。

突然，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阿玄，再去查宋甄珠和宋承昊的行蹤，地點是s市。」

「什麼？」阿玄吃驚的看着赫連城。「您的意思是懷疑他們…」

「沒錯！」赫連城沉聲說到。「誰說他們就一定離開了s市呢。我們翻遍了所有能去的國家，卻完全沒有他們的蹤跡。誰說他們一定就去了異地呢？說不定，就在s市的某個地方生活着，只是瞞過了我！」說到這裏，他的眼中迅速佈滿了痛苦之色。「該死的！宋甄珠，等我找到你，你就完了！」

阿玄不敢作聲，悄悄退出了辦公室。

彷彿有心靈感應般，彼時宋甄珠正陪着小昊玩跳棋。

她不知怎的心神不定，接連輸了好幾盤。

「媽媽好笨！」宋承昊贏了她，高興的不得了。

「好了，小昊，不能再玩了。」她柔聲說到。「媽媽的手需要休息一會兒。」

「好的，媽媽。那我可以看一會兒電視嗎？」宋承昊眨著小眼睛，奶聲奶氣的說到。

阿姨去打開了電視。小昊專心的看動畫片去了。不時伴隨着動畫片里的情節笑的咯咯直響。

宋甄珠半靠在沙發上，稍微閉目養神。

小昊自從被楊連雲帶回來后，再也不願意去上學了。宋甄珠也不敢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給學校打了電話，得知馬上要放寒假，她乾脆給宋承昊請了幾天假，不用再去學校了。

這一個星期，小昊都跟着宋甄珠住在楊連雲家裏。

而楊連雲自從那天晚上陪她們吃過晚飯以後，宋甄珠就再也沒見過他的人影。

剛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宋甄珠就被電話鈴聲吵醒。

宋爸爸給宋甄珠打了電話詢問宋承昊的下落，雖然當天宋甄珠就給他打了電話說小昊被他們公司的同事在車站遇到宋甄昊，把他帶去了她出差所在的地方。可是宋爸爸不放心，照例每天要打電話給宋甄珠。

宋爸爸並不太相信宋甄珠的話。他說：「甄珠，馬上要過新年了，你也不能回來嗎？」

宋甄珠在電話里沉默了半天才說：「爸，這邊的客戶還沒有簽下合同。應該過完春節，我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陪你，補過一個除夕好不好？」

「甄珠，你跟爸爸說實話。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有事的話要跟爸爸媽媽講。」

宋甄珠聽了宋爸爸的話，鼻子發酸。但她深吸一口氣，笑着對宋爸爸說：「爸，真沒事。這個客戶我跟了很長時間，馬上就要簽下合同了。並且這一個單傭金特別多。我捨不得放棄。我過幾天就會帶着小昊回家了，你別擔心我們。」

見她態度如此堅持，宋爸爸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叮囑了她要注意身體，注意保暖，好好吃飯。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

宋甄珠心裏酸酸澀澀的，她摸摸臉上的紗布。前天去醫院換藥時，她找了鏡子看到臉上的傷口，結了很大一片暗紅色的疤，看起來特別恐怖。這個樣子，怎麼能回家呢？

正當她心事重重之時，窗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是楊連雲回來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朝門口看去。不多時，楊連雲推門進入，帶進來一股涼氣。

「你回來了？外面很冷罷？」宋甄珠主動向他打招呼。

楊連雲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屋裏氣溫很暖和。他的臉色很快恢復了血色。

「的確很冷。」他說到。「小昊呢？我讓人給他帶來玩具。」

宋甄珠這才注意到，楊連雲的手上提着一個木質的盒子。

「謝謝。」宋甄珠說：「不過小昊的玩具已經很多了，怪不好意思的。」

「沒事。等會兒你拿給他罷。」

阿姨送過來熱乎乎的甜品。楊連雲脫了大衣遞給阿姨，接過甜品，喝了幾口。

「手臂應該可以拆石膏了罷？」楊連雲忽然問到。

「是的。醫生說本來只是輕微的骨裂，石膏稍微固定幾天便可拆除了。」

又是一陣寂靜。

楊連雲這一個周都沒有回來，他們之間的氣氛都變得陌生不自在了。

「連雲，明天等去拆了石膏，我就帶着小昊回家。打擾你這麼長時間，也挺不好意思的。」宋甄珠說到。

「你去住賓館？」楊連雲挑眉看着她問。

「不是。是回家。」宋甄珠語氣有點慌張。

「就在這裏住着罷。賓館里很不方便。何況，我這房子裏，素來冷清。有了你和小昊住在這裏。我每次回來，都覺得有家的氣息，很安心。」

見宋甄珠面色微紅的看着他，他解釋到：「你別誤會。我是覺得有人在家裏等我，有家人的氣息。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明白。」宋甄珠輕聲說。「只是已經打擾了你這麼長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必這麼說。這是我欠你的。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我向來不喜歡欠人情義，你就在這裏養好傷了再走罷。」

見他一再堅持，宋甄珠也沒有再提要離開的話。

「對了。」楊連雲突然說。：「明天我不上班。陪你一塊去醫院。」

宋甄珠突然窘迫起來，連連拒絕到：「不用了，醫院這麼近，我自己去就好。」

楊連雲看向她，眼神平靜如水。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吃完早飯我送你過去。」

宋甄珠看着他的側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似是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他看了他一眼，低低說到：「我先去書房了。吃晚飯時叫我。」

「嗯。」宋甄珠點點頭。

待楊連雲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時。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不知怎的，她居然覺得他倆剛才的對話特別像結婚很多年的老夫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