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許爾顯

第八百二十二章許爾顯

「運兵船的建造進度怎麼樣了?」趙無忌看着孫老四問道。

「一共二十艘運兵艦,每艘均可搭載士卒五百人,屬下已調遣人手,全力以赴督造這批船隻,預計兩月之後,便可全部竣工,絕不會耽誤大人北上的大計。」孫老四恭謹說道。

「按照大人的要求,這批船隻全部都是平底沙船,多加水密艙,吃水淺,穩定好。」

趙無忌微微頷首。

如今是大明崇禎十四年三月,歷史上洪承疇與皇太極在遼東決戰的日期是八月,只要能在八月之前趕到遼東,便能及時參與到這場決定兩國命運的大戰中。

此次出征,趙無忌並未得到崇禎的旨意和調令,屬於私下出兵,是以他也不敢出發太早,以免到時有其他變化。

萬一崇禎腦子抽了非讓自己再撤回去呢。

恰到好處地趕到戰場,將生米做成熟飯,協助洪承疇擊敗清兵,到時取勝之後,想必崇禎也無話可說。

七千精銳士卒將會搭乘這批運兵船前往遼東助戰,之所以採用平底沙船,乃是為了船隻登陸方便,福船雖然適合航海作戰,但卻是尖底船,不利登陸。

「五月兵船竣工,出征之日,便定在六月初,六月之前,出兵的各項準備一定要到位,此事便有勞夏先生了。」趙無忌望向夏允彝,言辭懇切。

夏允彝點了點頭,「請大人放心,屬下自當全力以赴。」

遼東,陽春三月,天氣乍暖還寒,空氣中依舊有絲絲冷意襲來。

四個強壯漢子抬着一頂寬大的黑色轎子,踩着腳下的積雪在盛京城內健步而行,轎子的後面,又有五六名健壯僕人,挑着各式禮盒緊隨其後。

轎子兩側的窗帘都被高高捲起,泰和軒的年輕掌柜王喜和他的好友許平兩人坐在轎子裏,嘻嘻哈哈,看上去彼此心情都是不錯。

兩人時而交頭接耳地說上幾句貼心話,時而將目光投向街道兩旁,欣賞著盛京城的街景。

作為滿清的都城,伴隨着滿清軍隊東征西討和連戰連勝,盛京城這些年也是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不斷發展繁榮起來,街道兩側,各式各樣的商鋪雲集於此,商品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給。

街道上隨處可見態度高高在上,倨傲無比的女真人,背着雙手,旁若無人,在他們的身後則跟着一眾眼神麻木,低三下四的奴僕們。

在滿清,各類人等,按地位來講,女真人最高,隨後是蒙古人,再其次是以漢軍八旗為代表的漢人,最低一層,便是那些被從各處劫掠來的奴隸,以漢人居多,也有少量朝鮮人。

相比數年前初來盛京之時,許平明顯胖了不止一圈,肥頭大耳,肚子滾圓,跟他並排坐在轎子裏,讓王喜破有些被擠得動彈不得的感覺,雖然這轎子已經非常寬大,由於許平的重量,外面的四個轎夫的步伐也變得日益沉重起來,轎子搖晃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王喜,酒樓我勸你別開了,又賺不了多少錢,還不如跟我一起,當兵吃糧,你人比我聰明,再加上我舅舅的照顧,兩年,兩年時間,我保你升到把總。」許平轉過臉,笑眯眯地看着身旁這位好友。

王喜斜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他想了一想,方才開口說道:「我從小的夢想,就是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酒樓,現在的生活,我已經很滿意了,當兵,我沒什麼興趣,許平,你知道我一向膽小,見不得血的。」

王喜現在經營的酒樓名叫泰和軒,原本是他和許平兩人合夥開辦,許平佔七成股份,王喜三成,來到盛京這幾年,許平在他舅舅許爾顯的照顧下,日益發跡,富貴了起來,他與王喜既是知交好友,索性便在收了幾年股息之後,便把自己手頭的七成股份盡數贈送給了王喜。

王喜堅決不要,許平則堅持要給,兩名好友一番拉鋸之下,最終王喜用這些年賺來的錢,又找人借了一點,湊出二百兩銀子,交給許平,權當買下許平當初投資的股本。

許平原本不想收錢,奈何王喜態度極其堅決,於是也只得收下,至此泰和軒便成了王喜一人的產業。

平心而論,許平對王喜確實不錯,他實心實意地將王喜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看待。

王喜和許平確實也是脾氣相投,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起自己身上肩負的使命和任務,王喜也只能在心中對這位好友說聲抱歉了。

「當兵很安全的,我舅舅如今統管着漢軍炮營,完全不會跟明軍正面交鋒,去年我就跟在舅舅身邊,用遠程炮轟,直接就將宣府總兵楊國柱的兵馬打散,立下大功。」許平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那可是宣府強兵,大明有數的軍鎮!」

王喜哦了一聲,臉色不變,「難怪我聽說事後論功行賞之時,大汗的賞賜十分豐厚。」

許平臉上得意之色更濃,「那可不是,炮營上下,全部有賞,我得了二百兩銀子,奴婢十名,當然,我舅舅得到的更多。」

這些年來,許爾顯跟着孔有德也是一路高升,王喜剛到遼東之時,許爾顯不過是個千總,如今許爾顯已經升任參將,相比千總,已是連升三級。

王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轎子終於到達了許爾顯的府邸,許平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問了僕人之後,得知許爾顯正在書房,於是便帶着王喜尋了過去。

許爾顯這時正在書房看書,他當年讀過幾年私塾,識一些字,在孔有德手下,也勉強算是個能文能武之人,再加上他為人精明,對孔有德也是忠心耿耿,是以一直被孔有德當成貼身心腹,十分倚重。

「舅舅,王喜來了!」許平一腳踏進書房,毫不見外地找了把椅子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小民參見許大人。」王喜見了許爾顯,急忙單膝下跪,行了一禮。

「免了,免了,王喜你快起來,都是自家子侄,客氣什麼。」許爾顯呵呵笑着,心中卻是十分受用。

王喜這才站起身來,隨手將禮單呈上,許爾顯接過來,看也不看便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用手指指著王喜笑道,「王喜啊,你這個人,就是太客氣了。」

許爾顯雖然納了足足十一房小妾,但這些女人一個爭氣的都沒有,誰也沒能為他誕下一兒半女,膝下無子的他,早已將外甥許平視為自己的繼承人,是以對他格外寵溺。

愛屋及烏之下,許爾顯對王喜這位侄子的好友,心中也是格外有好感。

「舅舅,你現在都是參將了,不如給王喜在炮營中也安排個職務吧,讓他和我搭夥,王喜這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許平率先說道。

王喜聽了,正待出言阻止,不過隨即他心中便是一動,他想了想,只是笑着看向許爾顯,卻沒有說話。

清軍的炮營對明軍威脅巨大,所以王喜對炮營也很感興趣,雖然他並不像加入炮營,但他卻想趁此機會,從許爾顯口中打聽到一些炮營的情報。

許爾顯看了許平一眼,笑罵了他一句,「胡說八道,你以為炮營是你舅舅家的啊?說進人就進人?」

隨即他方才轉眼看向王喜,笑了笑說道:「怎麼,王喜,你也想當兵?不過,你想要加入炮營,現在卻是不巧,着實有些為難,若是去別的地方,我倒是可以幫你安排。」

王喜聽了,急忙擺手笑道:「大人莫要聽許平亂講,小人這酒樓如今開得好好的,並不想當兵吃餉,大人莫要誤會。」

許爾顯聽了,點了點頭,他想了想,便低聲說道,「大汗如今對炮營前所未有的重視,王爺也是一樣如此,如今他處處事必躬親,哪怕是增添一兵一卒,也都是王爺親自經手,不敢有誤,現在想入炮營,甚是不易。」

王喜急忙又擺了手,笑着表示自己絕無當兵之意,心中也並不覺得失望。

王喜在遼東,為趙無忌做的是收集情報的工作,加入炮營固然有助於收集炮營的信息,但那樣就會喪失對其他方面情報的收集,總體算下來,得不償失。

畢竟他是趙無忌在遼東的情報機構總負責人。

「稟報大人!」就在這時,一名漢軍士卒匆匆走進書房,他跪在地上,低頭說道:「王爺有令,督促大人明日儘快出發,莫要貽誤了大汗的軍令。」

許爾顯皺着眉頭說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到那士卒走後,王喜裝作訝異的樣子,問道:「如今積雪未化,天寒地凍,道路難以行走,大人何以便有軍令在身,明日出發?」

許爾顯嘆了一口氣,他想了想卻只搖了搖頭,「沒甚麼事。」

能被孔有德特地派人前來督促吩咐的事情,怎麼會是沒什麼事?王喜心中暗暗思忖,臉色卻是絲毫不變,依舊是一副謙卑微笑的樣子,跟許爾顯,許平兩人說起了盛京城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逸聞。

半個時辰后,王喜和許平兩人再度搭乘轎子返回,坐在轎子裏,王喜貌似無意地問道:「許平,你知道你舅舅明天出征,所為何事么?」

許平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兵事上的事情,舅舅現在也很少跟我說了,如今軍令甚嚴,舅舅也不會和我說太多。」

王喜聽了,沒有做聲,他望着外面的街道,臉上神情淡然。

次日上午,許爾顯趾高氣揚地騎在馬上,全副披掛,手裏拎着一桿長槍,率領着五百親兵,驅趕着三千多名抓獲來的奴隸,經過盛京城的南門,出城而去。

而在南門不遠處的茶館里,王喜端起茶杯,半遮住臉,不動聲色地向茶館外面的街道上望去。

他在這裏已經等了很久了。

盛京城一共東南西北四個城門,若是出征大明,應是從西門出發,但不知為何,思忖一番之後,王喜將三名手下派往其他三個城門,而他自己則來到了南門守候。

他總覺得許爾顯會南下,而今日的情景,也驗證了他的預感無誤。

王喜看到了騎着高頭大馬的許爾顯,也看到了那些氣勢洶洶,不斷揮動手中鞭子,驅趕毆打那些可憐奴隸們的漢軍士卒,他還看到了那些一臉麻木和絕望的神色,衣衫襤褸,看上去彷彿是一群沒有智慧的豬羊般任人驅趕的漢人奴隸們。

奴隸們赤着腳,胳膊和小腿裸露在寒風中,他們毫無知覺地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似是一點都不覺得冷。

在王喜看來,這些奴隸無論是從精神上,還是從肉體上,似乎都已經完全地麻木了起來,他們不知前途何在,不知路在何方,不知身在何處。

他們只是憑藉本能,在別人的鞭子下,任其驅趕,渾渾噩噩了此殘生,直到最終無力倒下,化為塵埃。

王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這一幕,不知不覺,他的臉慢慢地漲得通紅,緊握茶杯的手也有些顫抖,手背上青筋迸出。

「客官可是不舒服?」一位肩膀上掛着一條雪白毛巾的小二上前關心地問道。

王喜低下了頭,「有些頭暈,沒甚麼事。」

「客官莫非是早上沒吃飯吧?這早點若是不吃,人很容易頭暈的,不如客官在小店用些點心,填填肚子?」小二關心地說道。

「好。」王喜不欲和他多說,隨意地揮了揮手,要了幾份小點心,這才將小二打發走。

在盛京的這些年,王喜的神經早已歷練的猶如鋼鐵般堅韌,平時接人待物,他一向胸有城府,情緒從不輕易表露於外,然而今日看到自己同胞的遭遇,王喜心中卻是情難自禁,心緒難平,一不小心失了態。

不過,很快他便調整好了情緒,從外表看來,他依舊是個一早閑來無事,在茶館吃茶的普通茶客而已。

情緒容易波動,可是情報工作者的大忌。

許爾顯,炮營,南門,奴隸,他這是要去做什麼呢?

王喜在心中思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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