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苦難行程

第六百六十六章苦難行程

聽到動靜的曹化淳一陣錯愕過後,頓時便反應了過來,他怒氣沖沖地快走幾步,循着聲音來到了一處營帳門前,只見他唰地一聲,掀起了營帳的門簾,便闖了進去。

只見裏面一個明軍士卒正脫得赤條條的,露出黑黝黝的一身肉,壓在一處白生生的身子上面,正打算行那禽獸之事,那下面的女子不住地哭喊著,一雙腿胡亂踢著,再細看,地上還有一個用女子衣服隨意捲成的包袱,包袱的縫隙里露出了一些錦緞和細軟,想是這士卒不知從哪裏搶掠來的。

那士卒聽得動靜,扭頭一看營帳里進來個人,他被人撞破好事,頓時變怒氣衝天,正待破口大罵之時,他便看到了左良玉的身影也匆匆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頓時便住了口不敢出聲。

「這,是兵?是匪?」指著面前的明軍士卒,曹化淳回首望着左良玉,淡淡說道。

左良玉臉色變得鐵青,他冷冷地看着這士卒,大喝一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淫辱良家婦女,你膽子可是不小!來人,把這廝拉出去,重重打上二十軍棍!」

他身後的士卒當即便如狼似虎般上前,抓住這士卒的兩個胳膊,便將他拖了出去,這女子此時早已匆忙在身邊抓過一件衣服,堪堪地遮住了自己的身子,又捂著臉低頭只是哭。

曹化淳看着這女子,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包裹,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當即冷笑了一聲,「看來,此人不僅僅只是淫辱婦女……」

他此次出京,去尋趙無忌宣旨,還需仰仗左良玉許多,是以並沒有說太重的話,否則以他的性子,剛才就會和左良玉翻臉。

就這樣軍紀敗壞的隊伍,居然還是大明的精銳!想到這裏,曹化淳心中怒氣更盛。

左良玉聽了,頓時便嚇得魂飛魄散,曹化淳為東廠提督,掌管着整個大明的特務機構,真要翻臉殺他,也就一句話的事。

左良玉急得滿頭是汗,情急之下,他當即對着手下士卒又是怒吼一聲,「把那不長眼的殺才,再打上二十軍棍!綁在營寨大門口處示眾!」

隨後左良玉便來到曹化淳面前,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末將平時疏於管教,御下不嚴,請曹公公責罰!」

曹化淳原本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心忖過幾日還要借重他,今日敲打他一番,也就是了,於是便走上前去,扶起了左良玉,「此事非崑山之責,崑山不必如此,但以後,雜家不想再看到此等情形出現!」

左良玉心知自己已然過關,於是就勢站起,又是臉色誠懇地跟曹化淳好一陣檢討,曹化淳的臉色這才稍緩。

左良玉眼看曹化淳怒氣已消,他想了一想,又躊躇了一番之後,終於大著膽子向著曹化淳又湊了上去。

他一面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一面臉上卻又露出了幾分的為難。

「這些士卒,平日就是無法無天!只是……,軍中也有軍中的難處,不瞞曹公公說,末將麾下的這些兒郎,已經被拖了快一年的餉了,直到這番來京勤王之前,洪大人方才東拼西湊,給末將補了三個月的餉銀,末將馬上便全數下發;

剛才那廝雖然混蛋,但打仗卻是個不怕死的……,」

曹化淳緊緊盯着那地上的包裹,聽了左良玉的話,他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顫,沒有說話。

「所謂皇帝不差餓兵,這些人總也要吃飯吃糧,這卻也不是末將有意縱容他們,只是,這總比任由他們聚眾鬧餉,落草做匪要強罷……」左良玉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說着。

「把這女子送回去。」未等左良玉說完,曹化淳便打斷了他,隨即就背着手,向著營帳外面走了過去,他的背影似是突然之間便有點僂了下去,走路的姿態也不復剛才的雲淡風輕,而是帶上了幾分孤單蕭瑟之意。

左良玉給身邊幾個親衛使了個眼色,那幾名親衛會意,急忙上前幫那女子收拾,又詢問她家在何處,準備送她回去,隨後左良玉便是快步向著曹化淳追去。

「曹公公,曹公公,」好不容易追上了大步而走的曹化淳,左良玉再度施禮道歉,「末將確實是御下不嚴,末將任憑曹公公責罰……」。

他話音未落,曹化淳便停住了腳步,猛然轉身,雙眼緊緊地盯着他,問道:「雜家若是讓你去和那批押送我大明百姓的清兵作戰,你有幾分勝算?」

左良玉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怔了一下之後,他方才答道:「敵軍兵力是末將四倍,若是末將單憑麾下這五千騎兵的話,取勝的把握應不超過三成。」

曹化淳盯着左良玉,半晌沒有說話,直盯得左良玉頭皮發麻。

左良玉雖然是擁兵自重的一方軍閥,但曹化淳的權勢比他高了豈止一個級別,不但如此,此番出行,曹化淳身邊還帶了五百名精銳的東廠番子。

作為東廠提督,司禮秉筆太監,以及總提督京營的曹化淳來說,他便是想在這裏殺掉左良玉,當真是易如反掌。

畢竟曹化淳作為天子近臣,身份又是欽差,在某種程度之上,他代表的,是崇禎皇帝的意志。

天氣雖然還十分寒冷,但不知為何,此時左良玉的臉上已經有豆大的汗珠開始滑落。

曹化淳這才收回目光,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倒背雙手,望着天空。

「立刻派人通知高起潛,命他速速率領他手下的所有遼東騎兵趕來此地,準備陪同雜家,一起前去德州,尋趙無忌宣旨。」曹化淳冷冷說道。

趙無忌一萬兵便敢硬撼皇太極十萬大軍,左良玉五千兵,卻說對上兩萬清兵只有三成勝算。

曹化淳想了想,覺得只帶左良玉前去的話,就算加上虎大威和吳三桂,也怕是壓制不住趙無忌,高起潛那裏還有為數不少的遼東鐵騎,據說數量不到兩萬,若是集合兩方之力量,或許可以逼得趙無忌乖乖低頭,接旨返京。

左良玉恭謹地答應了下來。

曹化淳沉默了片刻,再度開口道:「冀州城內,有雜家的幾位朋友,糧餉之事,左將軍切勿慌張,雜家在他們面前,還是有幾分薄面,跟他們討要上幾兩銀子,總還是有的。」

左良玉站在他的身後,急忙大聲應道:「多謝曹公公體恤下屬!末將代手下這些兒郎,謝過曹公公!」

曹化淳沒有出聲,他背着手望着南面陰雲密佈的天空,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之感。

讓我們把目光轉向德州北面一百裏外的官道上。

昏黃的太陽懸在半空,明明是上午,看着卻像是黃昏一般。

如今已是春季,但料峭的春寒,卻依舊讓人感覺到那種滲透至骨髓深處的冰冷,一陣凜冽的寒風迎面刮來,李大牛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禁把身上那張早已破爛不堪的羊皮襖子,裹得更緊了一些。

就連這個到處是窟窿的破爛羊皮襖,還是李大牛從路邊的一個死去百姓的身上扒下來的,原本李大牛身上穿的,不過是一件同樣破爛的單衣而已。

迎著凜冽的寒風,裹着破爛的皮襖,雙手被粗大的繩索緊緊地束縛著,李大牛踉踉蹌蹌地跟着長長的隊伍繼續著自己苦難的旅途,他也是被皇太極劫掠過來的五十萬濟南城百姓中的一個。

李大牛是個孤兒,今年剛剛十八歲,平時住在濟南城外,仗着有幾分力氣,平時以打柴賣柴為生,那日他挑了一擔柴火去城裏賣,結果非常倒霉地被清軍堵在了濟南城中,進退不得。

及到濟南城破,清軍在其中大肆殺戮和搶劫,李大牛原本以為自己也難逃一死,沒想到那清兵見他年紀輕輕,且又生得粗壯,便留了他一命,把他捆了起來,跟大批的百姓一起,一路驅趕着向著北方走去。

這一路上,李大牛看慣了清軍視人命如草芥的嘴臉,平時清兵對他們這些百姓們,動輒鞭打喝罵,隨意殺人也是尋常之事,至於漢人中的女子,更是屢屢被清軍士卒從隊伍中強拉出去,就在路邊被強行凌辱。

李大牛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是他每次看到此情此景,皆都會怒髮衝冠,恨不得立刻去搶下個武器,和這些清兵拚命。

若是那樣,李大牛也不會活到現在了。

李大牛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全賴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人始終在拉着他,阻攔他,那便是他的好友,陳二狗。

陳二狗和身材高大粗壯的李大牛不同,他從小便生的瘦小,原本在濟南城的一家客棧做小二,他為人機靈,又愛說話,平時閑暇之餘,最喜歡和南來北往的客商們聊天結識,也因此,他跟着來自遼東的參客們學了幾句滿語,沒想到這項技能居然在清兵屠城之際,救了他的一條命。

清兵見他瘦小,原本是準備殺了他,後來發現此人竟然會說滿語,於是感覺這人還有點用,這才把他也編入到了奴隸的隊列里,讓他僥倖逃得性命。

陳二狗身材瘦弱,體力遠遠不及李大牛,這一路上,有時他累了,李大牛便靠着他近一些,把着他的手,攙着他往前走,兩人就這麼互相扶持着,宛若亂世中的兩朵浮萍一般,在波濤洶湧的湖面上不由自主的隨波逐流。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形勢變得有些奇怪,看守押送他們的清兵最初非常多,足足數萬人,每天都能看到數不盡的清兵得意洋洋地在隊列前後縱馬驅馳。

後來清兵的數量突然便減少了一大半,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就在前幾日,清兵的數量又再度減少了將近一半,李大牛暗中算過,似乎是已經達到了一名清兵看守一百名百姓的地步。

百姓中的有心人很多,很多的人都注意到了這個現象,這也讓他們動起了逃走的心思。

聽說大傢伙將要去往的遼東,乃是自古以來的苦寒之地,到了冬天,且不論那厚度直接到人腰間的大雪,就說那白毛大風,吹在人身上,也跟小刀子似的,痛沏心肺,便是穿上厚厚的羊皮襖都擋不住。

更何況大傢伙去了那裏,是要做奴隸的!被這些梳着金錢鼠尾的野蠻人當成奴隸使用,做牛做馬,成為這些野蠻人的私有財產!

如今看守的敵人越來越少,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只是想要逃走,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且不說人人都被這粗大繩索給束縛著,掙脫不得,便是能掙脫了束縛,偷偷逃出了去,一旦被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清兵發現,在這荒郊野外的平原之上,兩條腿的人如何能跑過四條腿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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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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