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帶香村

第三十三章帶香村

銀灰色捷達車上。

車後排是一個穿方格子襯衣的男子,三十左右,頭髮蓬亂,一手摁住正在掙扎嘶吼的笑笑,往車後窗不住張望。隨着四周喇叭聲不斷響起,他的神色也變得越來越慌張,驚恐道:「柱子,今天這事怎麼透著一股邪乎勁?警察沒追上來,反倒是一輛自行車老跟着,那輛科魯茲也好像是沖着咱們來的,你快點開,別陰溝里翻了船。」

駕駛車輛的青年男子歲數不大,緊皺眉頭,控制方向盤的手心已經遍佈汗水,他咬了咬牙,故作鎮定道:「放心吧哥,我十四歲就開大車來回拉貨,都在路上混了十來年了,能跑得過我的人還真不多,別看咱車不行,到前面一拐到小路,就是咱的天下,他們只有吃灰的份!等進了咱村,哼,連警察也不敢把咱怎麼樣!」

這兄弟倆是拐賣兒童的慣犯,出自於「帶香村」。

「帶香」是黑話,即操練童丐。帶香村以前是個貧困村,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十幾年前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這個村的一個殘疾人因為乞而致富,這讓該村的村民們找到了在他們看來是擺脫貧窮的一條捷徑。

這個幾千人的村子只有三個殘疾人,一些正常人因為很難討到錢,於是想到找一個殘疾小孩代為乞討,而他們坐收漁利,這也叫帶香。那些被僱用去乞討的兒童叫「香」,僱用者叫「香主」,尋找帶出乞討的過程叫「帶香」。

「香主」們帶香時,使用的手段都帶有一定的欺騙性,有些「香主」對孩子的父母說,是帶這些孩子到寺廟門口看攤子賣香火,或者說帶到殘疾人的福利工廠工作,家境貧寒的父母們也都信以為真,家裏孩子多的,也就將養活不起的孩子交到香主們手裏,哪曾料到,是親自將孩子送進虎口。

但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殘疾兒童,帶香村的村民陸續開始在鄰村鄰縣甚至鄰省物色,這樣的角色,稱作「尋香人」。

捷達車裏的兄弟倆,就是剛步入行業里的尋香人,只要是年齡尚小的孩子,就被他們擄到村子裏,對這些兒童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令其殘廢,然後將他們轉手賣到帶香人的手中,用於帶到全國各地乞討。

後排男子撥通了一個電話,囑咐幾聲后,厲聲說道:「敢跟咱們找不痛快,找死!等咱進了村要是他們還敢跟着,直接把他們埋進後山!」

白縣真不是蓋的,前胸紋著狼頭的小伙簡直把車開的飛了起來,趙鳳聲也隱約看到了銀灰色捷達左右亂鑽的車影,見到匪徒將車拐進一個崎嶇小路,瞬間變得神情肅穆,咬牙道:「生哥,看他們行駛的路線,車裏的傢伙好像是帶香村的。」

「帶香村?那個村子什麼來路?」趙鳳聲沒聽過這個惡名昭著村子名稱,茫然問道。

「媽的!都是些拐賣孩子的人渣,把孩子搶到村子裏就弄斷手腳,然後賣到乞丐手裏,這些王八蛋,比起毒販子都該被槍斃!」憤恨道。

「警察不管?」趙鳳聲皺眉道。

「帶香村沿途都是小路,沒有監控,就算警察找上門,那些人販子已經把孩子從後山運走。帶香村是三省交界處,通往各地的山路起碼幾十條,一進了山裏他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根本就沒法堵住這幫王八蛋。而且村子裏的村民很團結,根本不讓眼生的人進村,幾十名村民常年在村口守着,喊一嗓子,能跳出來幾百人堵在村口。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就算警察也不能把人全帶走啊。」

「而且這幫傢伙手黑著呢,活蹦亂跳的小孩子,一棍子下去腿就斷了,若是沒斷,那就更慘了,用腳生生踩成兩截。以前在號子裏就有個帶香村的傢伙栽了進去,天天被我們蹂躪,連偷看他爹他娘滾床單的事都抖落出來。要我說啊,直接發個導彈扔進村子裏算了,省的孩子們被禍害。」對帶香村情況很熟悉,一一解釋道。

趙鳳聲臉色越來越沉,拳頭緊握,不停顫抖,眼眸出現猩紅血絲,額頭上青筋像是蚯蚓暴露在外,熟悉他的大剛十分清楚,趙瘋子出現這種猙獰表情,那就是他要發瘋的前兆。

憤怒的趙鳳聲究竟有多可怖?武雲道上的混子基本都聽說過。除去小時候一人砍翻如日中天的一廠七少不說,趙鳳聲當年領着十幾人就敢和上百人叫板,還和對方大打出手,本來應該是一邊倒的局面,挨了十來刀的趙鳳聲硬生生把對方打的哭爹喊娘。

趙鳳聲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好人,未成年的時候就敢拿刀子捅人,等到大一點了,開始常年喜歡用武力講道理,派出所住的時間比家都長。很多父親一輩的街里街坊都瞧不上他,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痞子,狗肉上不了席。

但趙鳳聲有着自己的行為準則和道德底線,一來沒有欺負過普通百姓,二來沒有做出過傷天害理的事,像這種為了一些利益將別人孩子致死致殘缺八輩子德的惡毒手段,趙鳳聲肯定不會去做,也看不了別人在做。

他使勁抽了一大口煙,盡量讓暴躁的心緒平復下來。

打開微信群,趙鳳聲用異常平淡的口吻發了一條語音信息:我想端了帶香村,有沒有人願意一起去的?

佛門不只有慈悲佛祖拈花一笑,也有憎惡世間不平事的怒目金剛!

更何況闖過槍林彈雨的趙瘋子。

話音一落,剛才不斷刷屏的好人群馬上變得靜寂無聲。

痞子們都清楚蕩平一個村子的嚴重後果,如果是抓捕一個四處逃亡的罪犯,他們樂於痛打落水狗,使出什麼樣的陰狠手段都不為過。但是端了一個上千人的村子,概念馬上不一樣,不僅要承擔村民們怒火群起而攻之,還要面對不可預料的一系列官方態度。會把他們當成蓄意鬧事的犯罪團伙,還是把他們當成扶危救困的江湖俠客?誰都不敢拍胸脯保證。

群里這些混混大多已過而立之年,不是當年憑藉一腔激憤就能拋開一切的毛頭小伙,大部分都已成家立業,不止得為了自己着想,有家裏的老婆孩子,還有白髮蒼蒼的雙親待養,就算有打抱不平的一腔熱血,也得瞻前顧後好好尋思尋思。

停頓一段時間后,桃園街火槍手沉聲道:生子,我現在抽不開身,但給你調了二十多個人,都在趕去香火村的路上,想咋辦,你看着弄。

「生子,我跟在你後面,放心,我給兄弟們都說了,他們馬上就到,想干就跟那幫狗草的干,我老佛皺一下眉頭就是孫子!」佛哥顯然是被趙鳳聲前日所演的一齣戲博得好感,不管是出於面子上的義氣,還是發自肺腑對人販子的厭惡,反正表現的很豪氣干雲。

有了兩位名聲頗大的混子帶頭,其他人也不能不表態,剛才還六的義薄雲天,到了關鍵時刻做縮頭烏龜?以後還怎麼在武雲市混下去。在現在的世道,混子交際過程里或許不太看重以前兩肋插刀做法,但對兩面三刀的人絕對會不留餘力打壓。為了以後還能站住腳跟,於是群里的人相繼放出話,自己出馬的也有,派小弟前來的也有,都接二連三往帶香村趕去。

科魯茲在崎嶇的山路上緊緊咬在捷達車尾,相距只有幾米距離,趙鳳聲連後排歹徒的面孔都清晰可見。一直收著油門駕駛,憋了一肚子火,皺眉道:「生哥,要不咱懟這孫子屁股吧,再往前走可就進了他們村了。」

趙鳳聲搖了搖頭,道:「不行。車裏匪徒死了沒啥關係,但裏面還有孩子,你找個縫隙看能不能鑽過去和他並排,我找機會跳進對方車上。」

驚訝道:「生哥,你這是要玩命啊?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啊,骨頭架子都得散了!」

趙鳳聲不理會的善意提醒,打開安全帶,將手機放在車上,褲腿塞進襪子裏,腰帶緊了緊,他每次面臨重大關頭前都會將細節做到最好,這是來自向雙平調教出來的良好習慣,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沒有敢面對的信念。

趙鳳聲把車門打開,只是虛掩,咬了咬牙,喊道:「並上去!」

在嫻熟的操控下,科魯茲很快和捷達並排行駛。

但是從快速行駛的一輛車跳到另一輛車的車頂,談何容易。車頂上面沒有行李架,光滑如鏡,就算停在那裏原地不動,也沒準跳上去四仰八叉摔個跟頭,趙鳳聲半個身子探到外面,找了幾次空檔,都沒有把握能立足於對方車頂。

駕駛捷達車的柱子彷彿猜到了趙鳳聲的意圖,把車開的東扭西歪,頻繁在鄉間僻壤的小路晃來晃去,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讓有機會再度並排趕上。

望見遠處依稀可辨村子房屋,趙鳳聲清楚再不下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顧不上許多,準備賭一賭運氣,一手扣住玻璃邊框,身子全部探在外面,想要縱身一躍,直接跳到後備箱。

捷達車猛地一個剎車!

趙鳳聲眼看就要被兩車夾在中間!

眼疾手快,為了不讓生子哥變成餡餅,猛打方向盤,向左邊野地俯衝過去,趙鳳聲在大力拉扯下也被摔回了科魯茲車身,堪堪躲過了無常的勾魂索。

導演出這一驚險場面的罪魁禍首柱子,在捷達車裏猖狂笑道:「草,拍美國大片呢?還敢跟我玩這一套,找死!哥,咱要不要再勾引那小子上來,我直接把他擠成肉餅?」

後排襯衣男子連春緊鎖眉頭,沉思片刻后說道:「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前面就是咱村子了,平安回去就好。如果真出了人命,警察就有借口跑到村子裏面抓人,到時候指不定扯出多大的簍子,別惹事。」

柱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就饒了那傢伙一條狗命!」

正當捷達車繞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想要拐進村子裏時,突然發現路口竟然被一輛龐然大物堵住了路口。

那是一輛塊頭巨大的挖掘機。

還有個青年男子半蹲在挖掘機駕駛室上,手肘頂着膝蓋,白皙的手掌上撥弄著一柄寒意森森的匕首。青年男子俊俏的臉上,還有着一道長長的疤痕,笑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妖刀。

花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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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中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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