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少了蠶桑又插田（五）

張璁轉身面對朱厚熜道：「其二，有損我朝廷的威嚴。胡人難馴，唐朝魏徵就有說過，胡族不可信也，其後安祿山造反，大唐朝廷顏面掃地，難道我大明也要重蹈大唐的覆轍。」蔣冕道：「時不同也，你不要在此危言聳聽。」

張璁道：「危言聳聽？蔣大人，這句話不對吧，這些事情不就發生在我們身邊么，蔣大人怎麼視而不見?」張璁看着當朝的大臣，居然沒有一個人言語，張璁知道朝廷諸多大臣都是與蔣冕一道，此時蔣冕不言，其他大臣更不敢言語。

張璁冷笑道：「既然各位真的不知道，抑或是有意裝作不知道，都不打緊，那張璁就在此明說給各位聽了，時互市多年，后蒙古各部開始貢馬朝廷，然他們貢馬朝廷，實在奸刁，馬數半百詐稱過百，一千人詐稱數千人，

這一點恐怕大家都是知道的，後來朝廷覺察不對，便派人前去細查，不想這明明白白的事情，反而引起了大明與胡族戰端，便是土木之變。土木之變堪比大宋靖康之恥，各位當沒有忘記此事吧？試問互市有何用，不過是養虎為患耳。」

蔣冕道：「朝廷細查詐貢之事，本就無錯，土木之變，於是否互市無關，不過是行陣計策不當而致罷了。張大人你強拉關係，在此危言聳聽，到底想要幹什麼？」張璁道：「蔣大人，我不過是據理而言，你這般無謂說辭又想幹什麼？」

蔣冕啞口無言，張璁對朱厚熜道：「皇上，當是我大明與之互市，使得蒙古各部得到我大明的滋養，逐漸壯大起來，才敢做出詐貢之事，才敢在面對朝廷細查的時候主動引發戰事，才敢面對大明的強大軍隊，敢於迎戰我大明軍隊。蔣大人，你說是不是這樣？」

一旁的楊廷和忍不住道：「張璁，你這是在無理說辭，土木之變，是因為小人當道，並非互市的政策之錯，這兩者沒有多大關係。」張璁道：「這是你楊大人說的，『沒有多大關係』，既然是沒有大多關係，就可以說的多少有些關係，是么？」

張璁之言實在犀利，楊廷和也被弄得啞口無言。朱厚熜對楊一清道：「楊一清，對此此事，朕想知道你怎麼看？你給朕說說。」楊一清知道朱厚熜的意思，眼下楊廷和與蔣冕支持互市，而張璁不支持互市，朱厚熜需要自己前去相助張璁。

楊一清對張璁也十分厭惡，且他本就支持楊廷和的看法，只好直言道：「皇上，臣也同意楊廷和大人的看法，」朱厚熜道：「難道大家都同意蔣冕，楊廷和的看法么？」見五人應答，朱厚熜不禁怒然，他沒有想到當朝這麼大臣，都站在楊廷和這一邊。

楊廷和是三朝老臣，按理說繼位的朱厚熜應該對楊廷和禮待有加，然朱厚熜對於楊廷和的不滿來自於一場「大禮議」事件，此事件不過是朱厚熜想要將生父生加以母追尊，楊廷和按照禮法居然對此處處反對。朱厚熜曾不惜放下龍尊而加以籠絡楊廷和，然楊廷和就是不予朱厚熜一道，所以朱厚熜心下自然對其十分不滿。

朱厚熜道：「『土木之變，是因為小人當道，並非互市的政策之錯』，此話看是有道理，然而恐怕忘了這兩件事情的關聯吧，若是沒有互市使蒙古各部逐漸強大，有又何來戰事，沒有戰事，小人又能如何在沙場行陣間當道。」

楊廷和當然知道朱厚熜的心思，說道：「既然皇上的心裏已經有數，那就請聖上明斷便是了。」朱厚熜冷笑一聲，大聲道：「並非我心裏有數，而是先祖們留下的教訓，我等豈能不吸取教訓，否則先祖們經歷的苦事去不是白費了。」

朱厚熜大發龍威，所有大臣更不敢言語。朱厚熜繼續說道：「張璁說的不錯，胡族難馴，讓其自生自滅，互市便是買賣，我大名不需要這樣的買賣，若是胡族以此來犯，就是顯示我大明神威的時候。」說罷拂袖退朝。

退朝之後，朱厚熜單獨在乾清宮見了陸炳。朱厚熜道：「陸炳，你現在明白朕的意思了吧？」陸炳道：「臣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自會將皇上的旨意轉達給格根汗的使團。」朱厚熜道：「朕的意思自然要傳達到，但是並不想傳達給那些使臣。」

陸炳道：「皇上的意思是排除大明的使團前去草原，傳達給格根汗以皇上的旨意？」朱厚熜道：「是的，所以朕要派你道草原一趟。」陸炳道：「陸炳明白了，就此領命。不過不知道皇上要誰人與臣一道？」

朱厚熜道：「朕有自己的考慮，所以不能給你太多的人手，你可知道朕要伍文定和孫語瑤在全福客棧候命是為何？」陸炳道：「陸炳明白了，皇上要他們跟我一道前去草原？」朱厚熜點頭道：「不錯，當時朕就想好了。」

朱厚熜來到了宮門外，陸炳也跟在其後。朱厚熜問道：「陸炳，當年卧龍弔孝，有何目的，對此你可知道？」陸炳想了想，苦笑道：「皇上，陸炳是個粗人，才疏學淺，可不如皇上飽覽群書，對此陸炳實在不知一二。」

朱厚熜道：「卧龍弔孝，諸葛孔明的一篇祭文，顯示了其過人的才華，也褒捧周瑜事迹，如此就消除東吳敵對之心，吳蜀聯盟抗曹的局面方才一直未變，諸葛孔明行事，可謂妙極。」陸炳道：「聽皇上這麼一說，陸炳茅塞頓開。」

朱厚熜道：「所以朕此番派你們三人去，也是有着三方面的考慮，一來是你們三人的武功不弱，可以擔當此任，且有公冶考陪同，朕也放心，二來是只有三人前去，正好可以顯示我大明朝無懼他格根，三來也表明了我大明朝雖然強大，卻也懂得禮尚往來。」

陸炳聽吧，不由得尋思：「當年初到京城即位的時候，就經歷了種種艱難事情，人人都說當今的皇上個聰明絕頂之人，是少有的英明之君，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回顧歷朝歷代，哪有這般年紀就這般思慮老成的天子。」但聽朱厚熜繼續說道：「陸炳，你去告訴格根，互市之事朕的大明不需要。然事前不可告訴格根的使團。」

陸炳道：「皇上放心，臣自然身死，也不辱使命。」朱厚熜道：「你也放心好了，你們三人前去，我料那格根是不會殺你們的。因為朕不殺他的使臣，他也不會殺朕的使臣。」陸炳道：「是。」

朱厚熜道：「那兩個兩個使者說他們的大汗就居庸關外有好幾日的路程，我看叮不過三日，他們一定做好了作戰的準備。」陸炳道：「皇上的考慮，陸炳遠遠不及。」朱厚熜道：「我大明無懼他。一旦戰事起來，你便替朕在居庸關督戰。」陸炳領命，其後與朱厚熜說了關於西川的事情，朱厚熜一一作了回復，陸炳這才領命而去。

陸炳來到了全福客棧，在與伍文定孫語瑤傳達了朱厚熜的聖諭，伍文定道：「我們要和陸大人一道，可是西川之事？」陸炳道：「西川之事，皇上似乎不甚着急。」這個時候白音和吉仁太走了過來，道：「請問陸大人，皇上給出答覆了么？」

陸炳道：「皇上已經給出了答覆。」白音和吉仁太大喜不已，道：「皇上的意思是什麼？」陸炳笑道：「按照皇上的旨意，我需要到大汗的面前再說出皇上的旨意。」白音和吉仁太見陸炳是笑着說話，心下皆以為朱厚熜已經答應了互市。

吉仁太道：「好，反正我們格根大汗距離這裏並不遠，只需三日左右的路程而已。」伍文定一算時間，道：「那太好了，陸大人，我們一道去便是。」陸炳則緊皺眉頭，暗忖格根大汗怎麼距離京城這般近，莫不是帶着軍隊前來了，一旦皇上不答應互市，就會與大明動武？

陸炳正在想着，聽見吉仁太道：「陸大人，我們可以立刻出發，估計三日後正午，我們就可以見到大汗了。」陸炳一愣，心下不由額度想起當時朱厚熜所說的話來，陸炳暗道皇上料事如神也。伍文定打算讓店小二去準備一些乾糧來，白音道：「現在要準備乾糧的話，時間未免太久了，乾糧我們一行人都有，你們四人不用操心。」

陸炳四人簡單地準備了一下，便跟着使團北上面見格根大汗。一行人出了居庸關，再走三日的路程，如吉仁太所言，第三天的正午便來到了格根大汗的大營外。吉仁太指著大營正中，道：「陸大人，那就是我們大汗的營帳。」

伍文定小聲地對陸炳道：「陸大人，他們為何要集結這麼多的兵馬在此，莫不是？」陸炳道：「想必是要動武。」伍文定道：「動武？」陸炳道：「正是。」伍文定道：「為何要動武？不是要互市了么？」陸炳聲音更沉，道：「若是皇上不答應呢？」伍文定一臉茫然，一回才想明白，暗忖道：「為何皇上會不答應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