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如有源頭活水來（六）
江彬道：「羊銳戴斌前去，可謂錦上添花，所以江彬才前來恭喜。」此時已經是五更了，楊一清笑道：「江大人你還是快去準備一下吧，我們馬上就要趕往南京城了。」黎明之時，江彬找到了朱厚照，只見朱厚照還是意猶未盡，得知就要出發，
便立即下令帶上所有的舞女一道前去南京城。江彬本擔心這楊一清等人要勸朱厚照前去南昌，眼下知道朱厚照是要前往南京，這也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所以對此也沒有異議。在距離王守仁與朱宸濠的最終一戰的前一天，這朱厚照等人帶領大軍正式前往南京城。
王守仁對於前兩天發生在揚州的這些事情自然是一無所知的。他對那士兵道：「在這些日子裏，王守仁一直在想着如何與朱宸濠對抗，不過我們兵力與朱宸濠相比，實在是太少了，今日只想那羊銳能不能再快點趕來，這樣才有勝算。」
那士兵苦笑道：「王大人說的事情，這個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我想那羊大人已經是按照最快速度了，
王大人你應該知道，因為戰船體大，並非如小人乘的那隻輕舟，所以速度肯定沒有那麼快，我想羊大人定會日夜兼程儘快前來相助王大人的的。」
王守仁嘆氣道：「你說的我都懂，既然這樣，那你去告訴羊銳，明日我們會儘力等到他前來的。」那士兵拱手道：「王大人說的話其實羊銳大人已經料到了，在下的輕舟距離這裏好友十餘里，只好先告辭了。」
說完這士兵就走出了營帳。王守仁道：「若是沒有江彬，不知道事情會不會變成今日這般。」徐正道：「這還用說，若是沒有江彬在，那朱宸濠怎麼會這般囂張。」
一邊的朱厚澤聽到了江彬之名，心想也不知道這江彬到底是不是爺爺手下的那個徒弟，然自己從來沒有與此人交過手，不知道此人的武功如何，因為可以通過此人的招數就可以判斷出來、所以還不敢確認。
王守仁見朱厚澤若有所思，問道：「朱厚澤你在想着什麼？」朱厚澤道：「曾爺爺當年還沒有建立紅門之時，特別喜好雲遊四方，路上收過三個徒弟，江彬錢寧，石橫。」張水牛道：「我不算么？」朱厚澤道：「你是曾爺爺的曾孫。」
朱厚澤說完眾人就笑了起來。王守仁道：「看你們的武功，就知道你曾爺爺的武功當是極高之人。」
王守仁說完不由的想起了當年自己和徐正離開京城的時候，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男子的名字好像也是叫做錢寧，莫非這兩人就是一個人。
朱厚澤繼續道：「可是真正能夠將爺爺的武功習練至完全的之後又江彬與錢寧，石橫也只是皮毛，當時我的年紀還很小，對這三人並無多大的印象。
但是只要一交手，我就可以知道此人的武功底細。可是現在也不必去想這件事情了，因為明日的大戰就要來了。」
王守仁讓眾人先去歇息，自己則是來到水邊，看着漆黑的水面，默默無言，明日就是大戰，王守仁無論如何也沒有睡意，徐正也如王守仁一般，道：「王大人也睡不着。」王守仁道：「此事睡不着的是我，此話應該我來問你，怎麼你也不去睡？」
徐正道：「我在想一件事情。」王守仁道：「你在想着什麼事情，居然會想得睡不着覺？」
徐正道：「古人有雲，多行不義必自斃，又有雲仁者無敵，也不知道這兩句話是否對那朱宸濠有用？若是有用，那明日我們定會取勝，若是無用，那麼古人說的話豈不是不對？」
王守仁道：「此話差矣。」徐正道：「不知道王大人是怎麼認為的？」王守仁道：「這兩句古人的話是沒有錯的，這是天行道律，永遠都不會錯。只是你要記住，功成不必在我就好了。」
徐正想了想道：「王大人說的很是，功成的確不必在我。」此時朱厚澤走了過來對王守仁道：「王守仁，軍中一些老弱病殘如何辦法？」
王守仁道：「讓他們化成普通百姓吧，趁著天黑，現在就讓他們走。」朱厚澤道：「實不相瞞，朱厚澤剛才也是這麼說的，不過他們都不願意離開。」
王守仁三人立刻來到軍營里，來到了傷員老病專門鞋子的營帳中，那陽荷侍正在忙碌給士兵煎藥熬藥。
王守仁道：「各位，明日一戰，王守仁自認沒有把握戰勝朱宸濠，關於勝敗王守仁已經全力謀之，屆時只憑天意，各位已經為國盡忠了，若是不走，到時候也只是徒勞而死，所以……」
王守仁話音未落，只聽見一個中年士兵道：「王大人為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卻仍然敢與朱宸濠血戰到底，我等都是士兵，怎麼會比王大人都不如呢？我雖然受了傷，然而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能夠抵上一會，我們這些士兵身上的傷都是朱宸濠給的，
王大人，我們是不會走的，我們這些人哪怕只能夠殺死一人，也算是值得了，再說了，我們還有那麼多的兄弟，他們可是想着為我們受的傷報仇哪，王大人，你知道么，我們還要親眼看着我們的兄弟為我們報仇哪，明日朱宸濠想要打敗我們，可沒有那麼容易。」
這中年士兵說完，眾人紛紛附和，這些士兵之前都不認識，然受了傷之後，逐漸都成為了好兄弟，行軍打仗留下的情誼那是最為深刻的。王守仁大受感動，道：「只希望上天能夠看見你們的一片赤心，幫我我們一道打敗朱宸濠。」
王守仁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終於睡下了，卻在夢中夢見了朱宸濠持劍在擒殺自己，自己不斷射箭，卻總是射不中朱宸濠，要跑卻發現自己的腳如同灌下了鉛，怎麼也跑不動。又見前面己方的所有士兵全部被斬首，徐正、張水牛等人無一人倖免，
這王守仁終被這夢境嚇醒，渾身是汗。王守仁心有餘悸，他起身來到軍營之外，此時眾人已經睡下了，只有一些士兵在不斷巡邏著。王守仁看着漫天星辰，想起剛才的夢境，心裏感慨良多，
王守仁跪拜在地，道：「蒼天在上，你若看得見，當知道王守仁手下的所有人都是仁善之人，若蒼天有令，則保佑這些人能夠度過明日，王守仁明明知道戰場不會不死人，
然心裏卻不願一個人死去。蒼天憐我，蒼天憐蒼生。」王守仁說完對天跪拜了三下。這一夜王守仁沒有在歇息，他一直在軍營之外站立到了天亮。
黎明時分，朱宸濠等人戰船集結，準備往岸上進攻，朱宸濠對眾士兵下達指令道：「若是受傷者賞賜十金，殺一人著賞賜二十金。」
那些士兵聽了，無不眼裏放光，朱宸濠道：「準備進攻，」眾戰船開始前往王守仁所堅守的陸地陣地。王守仁早已經部署好了，那火炮和拋石機里的炮果和巨石已經裝好，正嚴陣以待着。近百艘揚起風帆的敵人戰船，終於在王守仁等人的眼中出現。
朱宸濠大規模的進攻終於開始。這個陣勢在場的眾人都是第一次看見，就連見過世面最多的徐正也感到有些喉舌乾燥，這無比緊張的情緒滲透了每一個士兵的內心裏去了，倒是那王守仁絲毫不顯現一絲驚慌，
但聽他大喝一聲道：「傳令下去，將所有的弓弩手，全部都集中在這裏。」所有弓弩手共有三百餘人，一令下去，這些人立刻就集結完畢了。
王守仁緊接這發出了第二道命令：「準備射箭。」眾人搭弓如滿月，箭已搭在弦上，好幾名手持火把的士兵走過，火把在箭頭上一點，那沾滿油脂的箭頭上已經著起了火。
此時敵人的戰船逐漸在迫近，這百艘戰船按照每艘兩百人來計算，那麼就足足有兩萬餘人，看來這朱宸濠是想要一舉大進，一擊就徹底擊潰王守仁的防線。此時忽然看見敵船停下，開始組成了一個方形。
張水牛道：「這個朱宸濠想要幹什麼？」王守仁道：「他知道我們有火炮和戰船，這個陣型能夠讓他們的戰船損失減到最小。」
此番進攻的先鋒就是鍾三地，此人見陣型已經排好，大吼一聲，「進攻。」這一百餘艘戰船上的士兵亦是如此喊著，聲音震天傳來，王守仁等人聽得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