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江湖曲盡翠松山

從翠松山放眼望去，遠處的楓葉又紅了，唯獨翠松山上的松樹一年四季鬱鬱蔥蔥。

夏昭雲瞧著今日陽光正好，便打算在洞外的躺椅上賴上一整天。

須臾間，耳邊傳來一陣緩慢沉重的腳步聲。他不禁伸長脖子往路口瞧去，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吃力地往這邊走來。

夏昭雲眯着眼睛瞧了片刻，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原來是他。

見到黃鴻玉的那一刻，夏昭雲的心中並沒有任何漣漪，反而淡淡道了句「好久不見」。

黃鴻玉瞧着他滿頭白髮，不禁噗嗤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夏昭雲好奇道。

黃鴻玉忙收起臉上的笑容，又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子，感慨道，「你也老了！」

夏昭雲什麼都不好奇，也不問黃鴻玉如何得知自己的住處，而是泡了好茶請他喝。

「酒都喝光了，只剩粗茶，將就著喝吧！」

黃鴻玉道，「你這杯茶我可是等了好多年了，萬萬不可將就，一定要慢慢品才是。」說罷，他又環顧了一眼翠松山的環境，果真適合養老。

「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夏昭雲回道，「這裏原本是黑心老尼的家，她老人家走了后，我就在這兒住下了。」

「溪月呢？她怎麼不在？」

夏昭雲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心，說道，「她在這兒！」

黃鴻玉瞬間頓悟，也沒接着問下去。但他在來之前，確實有很多問題想問夏昭雲，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間又打消了那些念頭。此刻，他只想與這位曾經的老朋友一起喝喝茶，晒晒太陽。

洞外的草棚里，那把十七劍被隨意地扔在地上。夏昭雲見黃鴻玉的視線正好落在那劍上，忙道，「於我而言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正好家裏缺一把砍柴刀，就用這劍來代替了。」說到此處，夏昭雲突然想到黃鴻玉來找自己的目的，疑惑道，「你該不會為了這把劍來的吧？」

黃鴻玉臉色一沉，不悅道，「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麼沒良心的人嗎？那把劍就留着給你砍柴吧！」

對於這個回答，夏昭雲還是持有疑慮。但不管黃鴻玉出於什麼理由來看自己，其實都不重要了。畢竟，歲月匆匆五十載，有什麼執念是放不下的呢？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夏昭雲疑惑地看着他，好奇道，「為何要找我？」

黃鴻玉淺淺一笑，正經道，「大概是想你了吧！」

夏昭雲呵呵了幾聲，嫌棄道，「你少來，我才不信！」

「那你覺得我會因為什麼理由找你這麼多年？」

夏昭雲想了片刻，猜測道，「莫不是為了這把十七劍？」

「區區一把劍而已，哪裏值得我這般費力。」說話間，只見他不禁深嘆了一口氣，接着道，「自從你退隱江湖后，這江湖便不是從前的江湖了。」

夏昭雲見他茶杯里的茶水已經涼透，又給他倒了些熱水，喃喃道，「這世間有我沒我都一樣。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很重要似的。」

「你本來就很重要啊，你自己沒感覺到嗎？」

夏昭雲冷笑道，「江湖人忘性大，當年御風山莊慘遭滅門，不過三年時間，就已經被世人忘得一乾二淨。更何況過了幾十年，還有誰會記得我呢？」

「你是誰？你夏昭雲還是召日老祖？」

這個問題竟然將年邁的夏昭雲難住了。他是誰？是薛家堡的薛絮，是御風山莊的夏昭雲，還是名震江湖的召日老祖？他自己也答不上來。

想了半晌，他終於琢磨出一個自己相對滿意的回答。

「這些都是我，不過換了個名字罷了。」

「答得好！我看你這地方不錯，我打算在這住一陣子，你不會嫌棄我吧？」

夏昭雲驚訝地幾乎合不攏嘴，試探道，「你確定要在這裏住下來？」

黃鴻玉一本正經道，「確實如此，你趕緊將床鋪收拾好。」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倒讓夏昭雲着實捏了一把冷汗。

「你說你找了我很多年，現在還要在翠松山住下，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見夏昭雲有此質疑，黃鴻玉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要這麼說貌似也沒錯！我在江湖名利場沉浮了多年，到頭來還是與你交好的年少時光最是難忘。」

「那你打算住多久？」

黃鴻玉反問道，「你覺得我們還能活多久？」

夏昭雲搖了搖頭，又道，「咱倆年紀差不多，都是垂暮之年了，根本懶得去想還能活多久的問題。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過好每一天，足矣。」

黃鴻玉激動道，「巧了，我也是這種想法。」

「飯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可能接受？」

「完全沒問題！」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紛紛望向遠方。

往事隨風散，一笑泯恩仇。對於兩個七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來說，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曾經的年少輕狂，曾經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眼下還不如老友泡的茶有味。

雖然，屬於這一代人的傳奇已經過去，但新的傳奇又接踵而來。

謝小七繼續經營悠然茶館。大概是受到黃晃晃的啟發，她決定拓展一下茶樓的生意，不局限於眼前的小鎮，只要是有人踏足之處，悠然茶館的招牌都能隨處而見。

當這個想法在她腦子裏萌芽時，她激動地整夜睡不着覺。可開茶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空有滿腔熱情，卻難於無米之炊。想到此處，她決定去找黃晃晃幫忙。

三年之後，黃晃晃正式接手寶福客棧，成為黃氏一族裏最年輕的老闆。至於謝小七，則發揮她聰明的頭腦，藉助黃晃晃的實力在整個中原地區開了數十家悠然茶館。整個江湖的情報完全被這兩個小丫頭掌控。

至於後續有沒有人出來打破這一切，那都是后話了。

夏昭雲等人的傳奇故事就此告一段落。據說，夏昭雲去世后的許多年，江湖上再也沒有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出現，一切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