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殷紅楓葉」

何青的臉色是蒼白的，他握劍的手，青筋畢露，微微顫抖。

他進入到飛龍幫一來，雖然經歷過一些惡戰，可從來都是飛龍幫佔據上風，而此時，飛龍幫總壇之內，他看到還站在場中可以戰鬥不足十人。這十人都帶着傷，現在沒有受傷的只有自己和仇冰。他一直相信仇冰，相信仇冰的武功，可是在剛才那一劍之後，他知道對面的兩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年輕人，都有擊敗仇冰的把握。

仇冰臉色露出一絲蒼白，他知道若不是那一股風，此時他已經倒在了地上，他雖然還依舊站着，可心裏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他心中的心情是複雜的，擔心，痛心，失落……

他看了一眼上官飛龍，見他雖然受傷，卻神色如常，並沒有任何變化。他看到這種情況，心中泛起的諸多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在心中也不禁讚歎，到底是上官飛龍，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能夠平靜如初。

上官飛龍雖然一臉平靜望着眾人，思緒卻不由得飛出了天外。

他想到多年前自己初創飛龍幫的情景，剛開始時他並沒有這麼大的理想，要做到正派的領袖。

當時江湖中一片混亂，實力最為雄厚的松鶴派由於在正魔大戰中損失慘重，雖然過了許久，還遲遲沒有恢復元氣。

空駝派偏居一隅，向來對於中原武林影響不大，飛龍幫橫空出時，沒有多少年，就奠定了武林第一大幫的地位。

成為第一大幫后，他的理想漸漸大了起來。武林第一人，武林第一幫，他一步一步向前，他不能後退，因為後退對於他來說，可能意味着死亡。

接下來就是不斷的征伐，不允許任何人威脅他的地位。儘管他知道林青宇出江湖后，所作所為都是正道行徑，俠義無比。可是他依然毫無遲疑的選擇動手。就算滅掉整個林雲庄也絲毫沒有後悔。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許可以作為這件事的註腳之一。

人們談論飛龍幫時，總會有人覺得飛龍幫突然崛起是因為運氣。只有他身上留下的傷痕知道，沒有什麼運氣，這一切都是實力。

沒有實力的運氣，不會長久，終究會如同曇花一般，消失在夜空中。

飛龍幫能夠屹立在江湖幾十年，靠的絕不可能是運氣。

可如今飛龍幫面臨的這種情況，卻比這麼多年他每一次面對的險境都要險惡幾分。

飛龍幫一部分弟子，突然之間如同中了魔一般，向著朝夕相處的同門，舉起手中的長劍。那一炳炳鋒利無比，讓各派都膽戰心驚的長劍。

長劍揚起，鮮血漸漸染紅了這座山。就像漫天的楓葉開遍漫山遍野時一樣。

他喜歡紅色，喜歡楓葉，這座山上就種滿了楓樹。每當楓葉變紅時，他就會在早晨行走在滿山的紅葉當中。

朝陽甘露，就像紅色綢緞之上撒滿顆顆閃亮的珍珠，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今年的楓葉變紅時，他如果還在這裏，一定不會去看。他在心中暗暗念道。

殺戮還沒有停止，朱解帶人就已經攻上山來，他有些不明白，這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已經塵埃落定，可是他依然沒有氣餒，因為他還站在那裏。

他雖然不如多年前年輕，可是他卻比多年前武功更高，內力更深。他身後還站着秦越，他最得意的弟子還沒有回來，他還有無數的幫眾分佈在各地，這一個個條件都比當年更優越十倍，所以他有着絕對的信心。

這種絕對的自信，隨着剛才那一劍，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裂縫，這種裂縫不斷變大，最終會吞噬這裏的一切。

他最信任的長老用長劍刺破自己身子的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剎那間老了許多。

也許他本來都已經老了，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讓罷了。他在心中靜靜想着。

時光如同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老人，靜靜看着天地之間的萬物，他沉默不語，卻洞悉天下。

當有人在他面前滔滔不絕，妙語生花，縱論天地時，他沉默不語。

當有人在他面前傷春悲秋，唉聲嘆氣，咒罵人生時，他沉默不語。

……

……

也許他沉默太久，才會有一些人產生一些錯覺，終覺得自己能夠改變時間的規律，可以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可是這些人到最後都毫無疑問會失敗。

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上官飛龍在心中默默念道。

林雲庄當年的情景又重新湧上他的心頭，那夜的鮮血，那夜的火光，還有那夜英雄落幕的倔強。

他敬佩這種倔強，因為真正的英雄都是雖敗不餒，都是雖死不倒。

林青宇雖死，可是他那種倔強卻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拿出你的劍，來給林雲庄報仇吧，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他望着林楓說完這句話，他向前踏出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腳下似乎被鉛塊拖住了一般，沉重無比。

林楓看着他，看不出任何錶情，只是淡淡問道：「你還有力量拿起你的劍嗎？」

上官飛龍眼中突然精光閃動，看着林楓說道：「我還沒有死。」

只要活着的上官飛龍都是可怕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林楓聽到這句話，眉宇之間，隱隱帶着了一絲笑容。

朱解看着場中兩人依舊微微笑道：「能夠親眼目睹這場決鬥，看來我今天的收穫不小。」

他不是千變老人，卻比千變老人更可怕，他有身兼正魔兩派武功，卻並輕易展示武功，因為他知道，過多的展示只會讓別人看清你真正的實力，而正是能夠讓人感到膽寒的，就是在他們頭頂永遠懸著一炳刀，一炳不知道何時落下來的刀。

如今他勝券在握，他並不着急。是不是自己殺死上官飛龍，掙一些江湖中虛名，這些並不是他追求的，他追求的永遠都是實際的利益。

這也許和他的出身有關，他本來就是一個商人。

他樂意在一旁當一個觀眾，看這樣一場戰鬥，他的目的是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