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

完結篇

男人站在半透明洞窟前,仔細往裏看,似乎在尋找什麼。陳怡不敢出聲,在旁邊驚恐地等待。

男人伸出手在透明的石頭上摸了摸,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石頭竟然觸手而化,融出一個大洞。男人鑽進洞裏,一邊往前走,一邊用手融化四周的石頭。

陳怡跟在後面,心噗通噗通跳,默默想着,三年了,難道今天真的有機會再見到他嗎,他還活着嗎?

男人只融化自己周圍空間里的石頭,走在其中,就像是在大山裏開了一條甬道。這條甬道的四壁都是半透明狀的,能看到裏面有很多的人影,距離遠近各不相同,看起來都影影綽綽的,保持着封存那一刻的狀態。

跟在後面的陳怡,不禁想起關於原子彈爆炸的資料,據說,原子彈爆炸的時候,很多人保持着當時的狀態,瞬間被氣化,但是他們的影子還留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陳怡,就有這種強烈的感覺,越往裏走越是緊張。他還在嗎?就算在,他還活着嗎?

透明的石頭裏出現了更加稀奇古怪的東西,除人之外,還有很多儀器,最令人驚奇的是,有些儀器上的儀錶竟然還亮着,它們永遠被定格在封存的那一刻。

男人用自己的神通融化出一條很長的甬道,彎彎扭扭,好似一條大蟲子爬過的路線。這個時候停了下來,他的目光聚焦在一塊石頭上。

陳怡在後面也停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塊猶如凝脂橙褐色石頭的深處,影影綽綽能看到一個黑色人影。

這個人半蹲在地上,兩隻手抬起反掌向外,臉微微一側,看那意思好像是封存的那個瞬間,有強光照在臉上,不得不遮擋和躲避。

一路而來,男人沒有停下一步,但在這裏卻駐足不前。

他緊緊盯着這團黑影,這一刻,陳怡冒出一個直覺,裏面的黑影會不會就是他?就是想念的他?

女孩越想越是激動,大腦幾乎一片空白,三年了,他還活着嗎?

男人抬起手在石頭上融化,改變了前進方向,奔著那個黑影就去了。陳怡趕緊跟在後面,緊張到手心都已經出了汗。

男人來到黑影近前,兩人隔着一層半透明的石頭。此時裏面的黑影也愈發清晰,從身材到輪廓,陳怡幾乎可以判斷出來。

他就是自己夢思夜想,苦守三年的人,林聰。

男人輕輕用手在石頭上畫圈,石頭應聲融化,林聰整個人暴露了出來。

陳怡嘴唇顫抖,眼圈瞬間紅了:「聰哥……」

男人把林聰周圍的石頭都給融化了,伸手輕輕一抓,把林聰抓到身前。陳怡顧不得害怕,趕緊湊過去。

林聰保持着死亡時那一刻的狀態,臉上是驚恐未定,雙手抬起護在眼前,整個身體已經僵了,動也動不得。

「他,他死了嗎?」陳怡緊張地問。

男人冷笑:「可不是死了嗎,封了三年,大羅金仙也活不成。」

陳怡悲從中來,要往上撲:「聰哥……」

「行,行,」男人趕緊把她隔開:「等出去再說,他對我還有用。」

男人背着林聰的屍體,艱難地從洞裏出去,陳怡此時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喜憂參半,既不相信男人的說法抱着希望,又自我否定覺得林聰確實必死無疑。

兩人從山洞裏一路出來,到了外面的道場大殿。這裏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空空蕩蕩的,不過很乾凈,能看出來經常被打掃。大殿西北角的角落裏,搭著一個野外帳篷。

那是在這裏守護三年的陳怡所住的地方。

到了大殿上,陳怡打開了發電機,一束光芒照過來,如舞台一般照亮了一塊區域。

那男人把林聰的屍體放在地上。

他盤膝坐在林聰屍體前,雙手結印,內觀入定。陳怡看得心驚膽寒,趕忙問,你要對聰哥做什麼?

男人微微睜開眼:「我要更換身體,林聰這樣的身體我找了整整十年!機緣巧合,終於在這裏尋到了。」

「你,你要奪我聰哥的身體?」陳怡渾身發涼。

男人笑:「正是。你放心,我奪舍了你的聰哥,我就是你的聰哥了,以後我會好好愛你的。」

陳怡先是不敢相信,馬上悲憤至極,拚命廝打着這個男人,「你不準碰我聰哥,不準碰!」

男人抬右手,快速結手印,翻掌一拍,正打在女孩的前心。陳怡軟綿綿,一句話都沒有說,眼睛一翻,摔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男人沒有管她,繼續施用剛才的奪舍神通,微微閉眼入定,單手一指林聰屍體,瞬間自己的意識就傳導在林聰的身上。

這一過去,發現不對勁,林聰意識境並不是空的,裏面漂浮着幾樣無法形容的奇怪東西。

有一塊玻璃面在無規律的旋轉,表面充斥着無數五顏六色的光。在另一處的半空中,懸浮着一團火苗,微微而燃,至今都沒有熄滅。

男人的意識團在這個意識境裏遨遊,一邊看一邊暗暗稱奇,他來到玻璃前,仔細觀察著,突然玻璃面一道反光,五顏六色像是感受到了有東西接近了,馬上有了反應。

玻璃面的白色區域,瞬間數道光芒互相交融,形成了如流火絢麗的流動銀河。

男人暗暗吃驚,他也算存在這個世間很久的人,見識過的匪夷所思的奇景,在眼前現象前,竟然都成了平淡無奇的渣渣。

在數道強光搏擊和交融之下,所形成新的色彩,形成一種淡紫色,簡直醉人的雙眸。

就在他痴痴地看着時,突然從玻璃面里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他,猛地往裏一拽,男人似乎沒有防備,馬上被拉了進去。

裏面是一片混沌的空間,天空不斷交織著瑰麗的閃電,有時候一道悶雷劃過,是隱隱的滾動雷聲。

男人看到在這個空間的正中地上,坐着一個人,正是林聰。

「你沒死?」男人說。

林聰抬起頭看他,聲音平和:「報上名來。」

男人笑了:「知不知道有什麼用,你早晚都是個死,也罷,我讓你痛痛快快的去吧。」

「報上名來,」林聰淡然地說:「我不殺無名之輩。」

男人欺步上前,林聰還在地上坐着。

如此強敵面前,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所散發出的氣場,一點都沒有示弱。

男人冷笑,「沒想到你多活了三年,死到臨頭,就別那麼多廢話。」

「報上名,我們還能公平一戰,」林聰平淡地說:「不報名,我會選擇和你同歸於盡。」

男人遲疑着,慢慢停下腳步。

「你能在這裏找到我,想必是知情之人,陰魔一目道的名字聽過吧。一目道臨死前自爆,困獸猶鬥,能量大到無法想像,在那麼危險的環境下,我都能遁逃進自己的意識,進行自我封閉和防禦,你可以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

林聰這個口氣,不像是面對強敵,反而諄諄教導像是在教幼兒園的小朋友。

「如果我也選擇自爆,意識境瞬間湮滅,你就是天大的本事也跑不了。」林聰嘴角咧起,出現一絲微笑。

天空轟隆隆一陣陣雷響,風聲雷聲交織在一起,變成了聲聲怒吼。

男人抬起頭看看這個空間的天空,上面極其幽暗,隱隱的閃電如餘燼明滅。

「好吧,」男人說道:「我叫橋主。」

林聰眉頭一挑,臉上現出笑意,「真是巧得很,不用我再去找你了。」

「什麼意思?」橋主問。

林聰道:「一目道還在的時候,我和它談過條件,它讓我送十個人換爸爸,現在洞裏封了何止十個人,幾十個人也有了。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讓我殺掉它的宿敵,陰魔橋主。」

說到這裏,慢慢站起來:「只要把你滅掉,我完成了一目道的兩個條件,就可以救爸爸了。」

橋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嘴角咧開笑了笑:「好啊,有意思了。你想殺了我也想殺了你,正好。」

話音一落,橋主瞬間化成一團黑氣,飛起來恍若一隻黑色的煙塵之雀,幾乎以肉眼無法捕捉的極速,到了林聰近前。

林聰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動沒動,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橋主臨身的這一刻,突然天降閃電,「啪」一聲打在橋主身上,瞬間這隻黑雀就成了一股黑煙,縹緲而去。

橋主原身被打的魂飛魄散,無影無蹤。

林聰搖搖頭:「這是我的地盤,你哪來這麼大的自信。」

橋主消散之後,空中浮現出一個圓球,徐徐而飄。林聰伸手把它抓在手裏,那圓球散發出強烈的意念,它在笑:「林聰,確實棘手,不過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我橋主最大的本事就殺不死。」

林聰默默思慮片刻,低聲念叨著:時機成熟,該出去了。

男人緩緩睜開眼,看到昏倒的女孩陳怡,趕忙扶她起來,又是人工呼吸,又是摩挲喉嚨,好一會兒,陳怡慢慢睜開眼,尖叫一聲,用手打着這個男人。

男人趕緊道:「是我,林聰!」

「你不是聰哥,你是殺他的壞人,」陳怡哭着說:「你殺了聰哥,你說你想當聰哥……」

陳怡越來越語無倫次,聲音又尖又銳,抓了這個男人臉上好幾道。

男人急切地解釋:「這個人確實來殺我,但是被我反殺,林聰的身體不能要了,意識境為了殺掉陰魔,也湮滅了。我只能拋棄原身,進了這個身體。我就是林聰!」

陳怡獃獃地看着他,「你的爸爸媽媽是誰?」

「我爸是林岳,我媽是孫小娟。」

陳怡又問:「我曾經給過你一樣東西……」

「耳玉。」男人說:「掛在耳朵上的,可以聽見陰魔之聲。」

陳怡觀察著,發現男人眉眼之間似乎真的多出了平和,並不是戾氣十足,但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這不會是陰謀吧?

男人環視了一下大殿,看到角落的帳篷:「我聽說了,你在這裏守護了三年。」

「這不算什麼。」陳怡輕輕說:「我願意的。」

男人一字一句說:「陳怡,我們結婚吧。我想娶你。」

陳怡張大了嘴,半天沒緩過神來,「你,你……」女孩的目光落在林聰的屍體上,她搖了搖頭,眼睛裏含着淚:「我不管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有沒有陰謀,我只知道這個才是聰哥。」

男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好,我不勉強你。」他從地上勉強站起來,身體有點打晃,陳怡下意識要去扶他,可不知怎麼,把手縮了回來。

男人跌跌撞撞往外走,背影寂寥。空闊的大殿內寂靜無聲,只有他蹣跚的腳步在迴響。

「你去哪?」陳怡抱着林聰的屍體,看着這個男人。

男人沒有回頭,輕輕地說着,聲音從後背發出來:「現在這個身體沒有任何神通,我以前的修行,隨着林聰肉身和意識的拋棄都不在了。為了救爸爸,我要重新開始,重新開始修行……這是我的宿命,我的因果!」

他念叨著,身體融進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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