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第639章

聽到掌事師兄回答,魏青棠也不覺多少氣餒,他將書卷還給師弟,任人低頭再讀,自己反倒掩唇打了個小哈欠。

他從袖中將烏蛇托出,將蛇尾仔細纏在腕子上,這才捏起烏蛇兩頰令它微微張口,左右端量兩枚突出蛇牙。

劍宗師兄搖了搖頭:「三層樓以上的東西以前沒什麼記載的,我幫你們找找吧,但不一定會有。」

他轉身搬了把梯子架在書架上,上去翻閱了一陣后抱了幾個捲軸下來。

「啊,這裏有……是三十多年前的了,這書是溫冉前輩帶回來的,溫冉是誰?」劍宗師兄顯然對這個名字也不甚了解,他翻了兩頁道:「找到了,溫冉是雲州攬辰閣現任閣主,想來是他從前來時放在這兒的。」

那師兄放下卷宗,指了指書道:「這個是劍法吧?你要研習此書嗎?不是劍宗的功法,除了同樣修行此法的人外,可沒有人能教得了你。」

別劍賦:求你了,翻我吧。

[青州:江南春]

段瑄眼角上挑,她呵道:「代號?本宮這兒可沒有什麼好詞兒。」她忽然瞧見案桌上果盤中幾枚卜卦銅錢,一時計上心來,眼珠子滴溜一轉,便笑道:「如此,叫你孔方好了。」

一身銅臭味的名字,怎麼聽都不是什麼好話,段暄一拍掌定了下來,總歸是讓她來定,自然是怎麼高興怎麼來。

她對沈譽沒什麼興趣,只是此人反覆出言讓她惱火,才屈尊多說了幾句,段長公主打心眼裏看不上這凡世間一二男人,反倒是另一邊的女子更讓她樂意聊下去。

「千鶴?這名字不錯,也夠有趣。」段暄撫掌笑道,「巧的很,你可知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沒等人猜,她就快速自答道:「是棲鶴崖,你說你這隻小鶴,跟本宮這一趟,怕是要回家了。」

棲鶴崖,名字裏帶了個崖字,但其實和崖沾不上邊,這是一處綿延萬里的山嶺,只因陡峭險峻才有了崖稱。說起這名字來,還要看花間派那位在大人物中頗有名氣的天才煉丹師賀子冉,據說正是賀子冉於棲鶴崖中歷練歸來,帶回了一隻實力強大的老鶴,才有了這個名字。

故事有趣又風雅,卻不代表這地方也就如此,事實上棲鶴崖是一個極少有人願意前往歷練的地方,只因其中大小秘境百計,還有許多妖族凶獸棲息,鮮少有人能安然無恙出來。

「……可惜後來就不讓去了,段暄那傢伙把棲鶴崖用許多陣法圈了起來,除了她以外沒人能進去。」唐嵐雙手靠後枕着腦袋,「所以我們要蹭她的馬車進去!拜託謝郎你陪我一會啦,一會兒就好!」

他笑嘻嘻湊到謝不敏面前:「我們不找她,我才不見她呢,我也不喜歡她。」

「謝郎謝郎,謝哥哥——我想去棲鶴崖找樣東西,你陪我嘛。」

談笑間,前方馬車便已懸停空中。唐嵐抬手,錦囊中飛出一張符咒貼在小舟上,靈氣閃爍將木舟籠罩。

而前方馬車裏,段暄踏着小步撩簾,她未曾藉助外物,便凌空而行,只見她口中念念有詞,手指翻飛掐訣,面前忽然璀璨金光形成一個半圓靈罩,原來前方正是棲鶴崖的隔絕陣法,段暄此舉正是為了打開通道。

沈譽本就對段瑄的指名能力沒抱什麼期望,聞言點頭應下,也不忘張口回她:「嗯,孔方一介俗人,便先領下這份定金,公主陛下的事辦穩妥后切莫忘了補款。」

馬車三人,與段瑄算是相看兩厭,好在這三排座位里她居中位,與自己對坐的是談吐較為風趣的千鶴。換作平日,沈譽認為,千鶴許是不錯的聊天對象,可惜這外露的唐僧肉如今已被那磨人的公主陛下糾纏上了。

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千鶴姑娘你捨身飼虎的恩情我會記得的。

沈譽也樂得不必在途中多做言語,於車內閉目入定,凝神靜心起來,此舉一來有養精蓄銳之效,二來便是眼不見為凈了。

當然,目的地所在他還是有聽到的,但他在這方面涉略不多,一時半會想到的應對之法也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於他而言,這辦法嘛?總是會要比困難多的。

也不知那被賜代號為「孔方」的公子是與公主有什麼過節,這他一言她一語的,倒讓千鶴覺得自個像是坐在茶樓里聽書般,他倆對話時,她索性捧場聽了一耳,若條件允許,指不定她還能鼓著掌喊上一腔再來一場。

「可我這隻閑雲野鶴,還是喜歡待外邊逍遙自在多一些,這深嶺野林的,又沒好吃好玩的,我的好公主,您這是想看我再表演一回離家出走呢?」

這棲鶴崖好巧不巧,正正與她撞了一個字,她佯裝苦惱皺了眉,連自個都敢打趣。棲鶴崖暗藏危機,若說不怕倒是假的,可她總不至於聽了這名兒又想起那些傳聞便嚇破了膽,她苦惱地是:這難得有機會來上一趟,空手而歸,似乎不太合適。

言語間,已是到了棲鶴崖陣法所在處,幽靜之間,似能聽見從裏邊傳出未知的吼叫聲,趁公主出去的空隙,她斜眼瞅了瞅一旁閉目養息的男子,展眉便笑。

「孔方公子,路上,互相照應照應啊。」

難得美人,卻是個不懂變通的。

女子扶了扶雲鬢,她不緊不慢不慌不忙,足尖忽動,步伐如鬼魅,即便是抱着重琴,動作卻也絲毫不受影響。

她猶如一隻輕巧燕,不借外力而停留水上,漣漪隨動作輕漾起,大抵古人詩中凌波微步,步步生蓮也不過如此了。劍挑而起的潑天水幕未能阻礙她的視線與動作,女子仰頭看向春決明,她似笑非笑,忽而猛地抬手將焦尾琴甩出,直指春決明胸前。

與此同時,另一隻手也悄然探向池中珠。

謝止玉修為如此,本該也是躋身強者之流的實力,但那屋內人顯然要更勝一籌。那數根自袍上而去的金線一時如最堅韌的金器,直穿破紙紗,卻在探入后又倏爾散開垂落,斷成絲絲縷縷。

此時又有自趕來的祁雩手中而來的襲擊,那暗器身泛幽光,顯然是下足了料的,一時割破謝止玉衣袍衣角,又橫擦他肌膚,划來一道細口后釘在了木柱之中。

此時屋內燭影晃動,衣料窸窸窣窣,只聽得一聲輕笑,冷風吹開屋門,便自內走出一人。

他衣着艷麗華美,面施粉黛,唇點朱眼掃紅,如瀑青發盤與腦後。

蘇曉的嗓音綿軟嬌俏,與女子相似,卻不會讓人誤會。他眼睫微卷,先是向祁雩示意入內,又橫掃謝止玉一眼:「來者是客,小牡丹,你來是為什麼呢?」

短匕剌破手心,刃面深可入骨。模糊的血肉未能阻止其沖勢,匕首直刺向阿蘇羅胸口,霎時便有鮮血如股流下,浸染衣衫。那玉落在魚迴風二人手中,木盒早跌落地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其拾起端詳,玄衣掃過青石,掀起微弱風流。

楚天斷腳步輕緩,面色隱於陰影之中分辨不清。此處顯然有一場大戰,拿走木盒裏東西的人已經消失不見,想來早走了,只留下兩個傷患。

他垂眸看向阿蘇羅懷中的人,小重山的令牌靜悄悄垂落腰間,這個新來的弟子也是個倒霉的,初來就碰上這樣的事情。楚天斷卻也不急,他確認了桓琊性命無憂后便沒了後續動作,只是簡單給人喂下一枚回氣丹,以便其自行恢復。

不遠處賀煙生正四處張望,楚天斷頭也不回就把桓琊提起扔進他懷裏,不出所料收穫一枚殺氣騰騰又不情不願的眼神。

「送回去醫治,可以多給點東西安撫一下。」他語畢把目光轉向另一邊顯然還有餘力的阿蘇羅。

着裝武器和周身縈繞魔氣都預示著此人身份,楚天斷單眉一挑,眼中總算多了幾分興緻。

一旁賀煙生抱着人湊過來:「密宗人啊?這不是……」

楚天斷沒回答,不過阿蘇羅身份顯然都已瞭然於心,他站在阿蘇羅面前片刻,不知想了什麼,見他胸口貫穿一匕,便抬手擰轉一圈拔出:「看樣子,伽藍國師,要痛失一個優秀的弟子了。」

楚天斷如此言道,雙手一攬將偌大個人橫抱而起,靈氣與他的氣力都牢牢鎖住對方,讓其無法動彈片刻。

……

桓琊被送入醫閣之中,草藥丹香縈繞滿屋,爐上還燃着火,蒸煮著一鍋黑乎乎的稠湯。

而阿蘇羅再醒來時,卻是在一個只有幽暗燭火微微晃動的石牢之中,眼前欄桿上密密麻麻貼著黃紙符咒,牢門上還有幾個小型陣法,顯然動用這個牢房的人是花了大手筆和大價錢來佈置的,而屋內還算乾淨整潔,身上的傷口纏了幾圈紗布

,一旁竟還有一張薄褥床鋪。

……

顧渺閑拿到玉之後沒了一貫咋咋呼呼的神情,他蹙眉抬眼看了穆雲青一眼,對方向他點點頭,伸手從他那裏拿玉。

顧渺閑:「你們做的很好……只是想不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十一遇到是一個叫陳絮的人?可還有別的特徵沒有?還有那個阿蘇羅……」

穆雲青淡淡開口:「密宗如何得知這塊玉,那個叫陳絮的人,還有那個把玉帶來的,都要查。我先去把東西奉上去。」

顧渺閑卻不太認同:「老穆……」他欲言又止道,「果真要獻上去么,這東西邪門得很,我怕……」

他話沒有說完,憂愁的神色卻真情實意。穆雲青搖了搖頭,他沒再言語,只一擺手扭頭而走。

別劍賦扉頁那行字像是一句警醒橫陳,往後翻去,上頭仍舊是娟秀小字,卻有幾分跳脫,不像記敘,像是自言自語:

「這破書裏面就是些破劍法,不用霜玉就不要看了,省得浪費時間精力,虧死了。

劍法就叫《別劍賦》,和書名一樣,主要我不大樂意想名字了。把劍招記載書上是溫冉出的主意,他說這樣做,若是未來有人看到了,得了霜玉能讓傳承不斷,我覺得很有道理。解安然着實不靠譜,解家劍多半毀在他手裏,好歹我也算名義上的解夫人,就幫這個小忙好了。

霜玉是個好孩子,它喜歡涼快的地方,雪地最好不過,在那裏能發揮出它最大威能。它是有靈的,若你能讓它認可你,可以試試和它說話。

別和謝家人玩,也別和姓楚的玩,都不是好東西。」

再往後翻,卻見書頁中金光閃爍,霎時一股強烈的吸力擾得二人頭暈目眩,眼前景色如同停滯一般,又逐漸褪去了顏色,化作黑白的碎片點點散去。

再恢復時,眼前已然是天翻地覆的變化。眼前高樓百尺,燈火輝煌,行人熙熙攘攘,頭頂繁星璀璨,有人持劍酒樓上,也有人策馬過花街,一派繁盛夜景。

唐嵐霎時睜大一雙貓兒眼,他氣鼓鼓:「本少這般英姿——哪裏像耍戲法的?!」

他氣呼呼地扭頭,沒一會又轉回來乖乖答道:「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還魂草,聽名字就知道是幹嘛的對吧?」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忽而有些落寞,「我要救人。」——卻沒有說是誰。

只是那邊段暄才開了通道,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天際在一瞬之間風雲變動,霎時昏暗無光,狂風怒嘯。若是如此也罷,修者未必沒有準備,只是這些改變中還有許多靈氣席捲,一時間竟破壞了他們所設下的重重咒法。

唐嵐臉色一變,他毫不猶豫抓住謝不敏的手臂,一面又口中念念有詞施展許多讓人眼花繚亂的術法穩固小舟,卻仍舊不敵,一時天旋地轉,二人於狂風中墜入棲鶴崖中。

混亂中只聽得幾聲木裂,那輛華貴馬車化作粉末。

段暄身形搖動,卻在馬車破碎前以長鞭為繩將二人自那強大壓力中卷出,以免其性命之憂。她來時便遣走了僕從,而前頭靈獸卻未能辛免於難,也隨馬車一起被碾碎,模糊血肉紛紛而下,好似一場血雨淅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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