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第355章

我是誰,我是白忱啊,我是看了你千千萬年的白忱啊。你可還記得百花叢中,只圍着你蹦跳着的小狐狸。對上他的眸,眼底似有秋水一泓最清湛,任誰凝神望也望不穿。

「我…我是……」

差一點白忱兩字脫口而出,因醉迷濛雙眼的氤氳散開了些,看見那深邃如古潭的瞳中照出的面龐,不是白忱,是那個凡人少年。

蘇搖

嬴檐啊,你想要親近的,是白忱,還是這個少年,亦或是任何一個人?看清了那清秀的眉眼,算不得絕色,是沉入茫茫人海中,勉強讓人覺得乖巧的容貌,根本就配不上贏檐。話只一半住了口,沒了下文,這樣吃醋丟人的事兒,絕不可以讓他知道。

蘇搖

騰出的手將人推開,乘着他還未回過神來,翻身下榻,一刻都不敢停留,忙中出錯,一躍下高台,卻毫髮無傷,甚至不曾有一絲停頓,穿過那一片金黃花海,消失在迴廊盡頭。他不願意讓贏檐碰了那少年,讓那個少年近了贏檐。

「這樣么…」指尖撥弄了一下柔軟的花瓣,笑道:「前世的記憶?倒是有趣。」

他這扒拉了半天也沒看到所謂前世的記憶,想是沒有的,畢竟他不過是一隻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老虎而已。

「只是我自打出生起便知自己與他人不同,無父無母,平白無故出來的一隻老虎罷了,哪有什麼前世。」那花艷紅妖異,刺眼的很,凝了凝眉,隨手一拋,它便在空中化作了點點金芒,消失無蹤。

「無常大人可曾看到過么,自己的前世。」奈何橋上的鬼魂一個接一個,排著隊等著投胎轉世,看着那些形神各異的鬼,淡淡問道。

情說肇始,心弦作響。

狠挨七分劍霜砭骨,不啻足尖麻木,剜得慟感實難忍。不由傴僂步步趔趄,須臾脫力於地,扶倚村籬,急心伏敵奈得逡巡不前。浮珠出秀鬢,神攸紊亂,眸中麇集不得一點清明。自愧懶散報應,囁嚅無何。微感靜動,目望而憐。

哪兒來的清癯少年。

叄月郎孩,還正逍遙。看不出甚黠味,卻道有負笈之貌。倏忽一計,鞭辟入裏,諳熟人性。唇勾擒笑,覆些疲倦,喉越聲慢而乏力,小蹙柳眉,紗袂撫嗓,翹首以盼。鴉睫翕顫,頗為諂佞。

「俊俏弟弟莫慳吝,帶姐姐走罷。」

音落笑存,以醉湘筠。

「你的黃泉湯金貴,我這小妖可喝不起孟婆大人的湯。」

知非眉眼間帶了幾分溫軟,彷彿眼前的人兒是泓融融的春水,不僅將深潭內的堅冰融化,還連帶着他的心也一塌糊塗,他雖在妖界算活的久些,卻深居簡出,見的人也不多,如此,也算場奇妙的相遇。

「不知這五百年了,人間改朝換代又是什麼樣子――」

知非說罷,接過濃郁香氣的湯卻並非入口,瓷勺輕舀,只輕瞥了眼妙人兒,緩緩開口,語帶促狹:

「你不說說,今兒的湯怎麼做的?」

他離了人間仙界已許久,倒真有些滄海桑田的感覺,知非喝了口湯眉頭微皺,妙頤常往人間走動,軒轅劍是令妖界聞者變色的東西,若是再次出世……知非總有些隱隱的擔憂。

「你倒忙得很,有空來看我。」

「也許你會遇到一些有趣的人。」

聞言不置可否,垂眸片刻注視腳邊小水窪中一蓬淡黃色月影,半晌勉強算是寬慰了一句。許多年歲下來,感情一事上他已十分淡泊,難以與人共情。況且卻驚遲不過魔障所生,是否真有情感還需再議。

「對了,你從魔界來,可曾聽過酆都之人?」

軒轅劍出,六界相爭。縱是平時不問世事的神界,一旦聽到相關風吹草動,仍然有些按耐不住。他既然已經下凡,正好了結了此事。

手指輕輕摩挲下頜,思忖間從花樓里冒冒失失衝出一少年身影。熟悉的身形和衣着讓他眯了眯眼,下一刻那人低着頭撞到他身上。伸手扶住他肩膀見人倉皇抬頭露出一點笑意,眸子裏閃爍月色。

「小狐狸你為何在此處?」

他挑着眉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在心底里已猜了六七成的名字即將脫口而出。但他不知道少年看到了什麼,一句話戛然而止。那雙眼眸里盛滿了抗拒,也載了千年萬年裏最熟悉的那一抹愛戀。一定是那隻傻狐狸,但是沒有靈力波動,怕是將元神附在了這小倌的身上。他低下頭去颳了刮少年的鼻子,其實是隔着這具身體在觸碰他。

「笨。」

薄唇里吐出一個輕淡的字眼,再沒有多餘的話。他不是不知白忱的心思,只是他不願意去接受而來。白忱許是比那些虛偽神仙好一些,但他仍是神仙,是嬴檐最討厭的一類人。他可以報以他一絲絲寵溺,也僅僅止步於此。

少年從懷裏離開,利落的跳躍動作更確實了心底猜測。小樓上他已站起身,理正衣襟,甩了甩長袍袖子,赤色帶起一條弧度,目送少年安全的離去后也轉身離開了此地。

放緩了呼吸減少體力消耗,只是靜聽着她的言語,瓷器碎的聲音格外響亮,似乎是在耳邊炸開,猛地睜開眼。「小心傷了手。」

似乎是在措辭,聽她全部講完,沉默半晌輕輕開口。

「對不起。」

分出些許法力壓制住毒素,撐著臂勉強起身,仰頭看人,明明是亮了許多,卻怎麼也看不清她面容。「我過了今夜就走,不會再麻煩你。」

說完靜了許久,綳力起身,抬臂抓住懸掛的香囊,握著半晌沒捨得拽下,終是輕鬆了手。

「我若找到了解毒的法子,還會再來,一月之內沒有音訊,你就把它燒了吧。」

「這期間你有心上人,也燒了吧,或是你看着心煩,也燒了吧。」

腦中思緒成團,亂七八糟地,耳內嗡鳴,沒頭緒地想着那魔胎的事,最終仍覺著是有其他幕後黑手。至於自己的事情,要慢慢想對策了,既然人間無法,那便試試其他。

「……即使我死在這毒上。」一句話沒說完便不說了,走至圓凳前坐下。

「睡吧。」

即使我死在這毒上,也心甘情願。

轉過廊角處便離了那少年的身,上下打量著人安靜的睡顏,也不知你這皮囊有什麼好,竟也入得他的眼。他一面埋怨,沖着廊下昏迷的人漫不經心道著不是,一面掐訣想法兒將人弄回房間。沒了遮掩的身份,為防被那人尋來,須得速速離開。

便朝那人多嘈雜的地方去好躲藏。於喧鬧中竄來竄去,埋首不曾顧著前路,將將正撞了個著。原想裝作無事溜走,卻有一隻手搭上了肩膀,道了一聲歉,卻想着縱然是要打架也是不怵的。抬眸定睛卻是愣了。

「我…我……」

半晌說不出句準話兒,總不能說自個兒是來這找情人的,沒曾想會遇上他一時竟找不到話來搪塞,既然不能矇混過關,那便聲東擊西,彎了彎一雙狐眸狡黠笑道。

顫睫抖落一扇瑣碎清暉月色,抿起唇角梨渦浸蘸瓊露。她掌心棲著新折的花枝,柔軟細蕊叫人念起昔時雀鳥順滑翎羽觸感。聞得之言於心間繞了幾匝才品出大抵似慰撫,她不免略抬眸遞送輕飄一瞥。

是因為年歲太大了嗎,這隻鳳凰似乎有點慈祥。

她雖不會生出感動溫暖之類情感,但對善意還能分辨,也不吝報以桃李。斂回投於行人眼波,壓下跳脫性子乖巧回了問話。

「偶然聽人談過幾句,我那時心思不在此事,過耳便拋了。那人是個膽大的,敢說自己闖過黃帝陵,至於是否見着拿得些什麼,都是滿天亂傳,當不得真。」

須臾躥出花樓的少年皮骨俊秀,見兩人熟稔便少了些顧忌,只大大方方欣賞那好樣貌。

就是不知狐狸的心魔會是什麼。

「這是同伴嗎?」

她尚短的生命里只模糊勾勒兩個概念,能玩的和不能的。現今已應承下要跟着鳳凰,她難得有了點分寸發一聲問。

若不是同伴,便是玩伴了。

蘇搖擰眉看着江知明離了床榻坐在一旁,她從小沒有照顧過人,也沒有心疼過人。半夜宣太醫來給他診脈鬧得嘉元殿不得安寧,已是首例了。蘇搖見她的其他王兄中過毒,一個兩個的疼得要死,「……那你就自己疼著吧!!」

蘇搖言罷翻身上了床,用背對他,蘇搖滿是茫然,莫不是他真對自己有那旖旎的念想,可她的母后自她記事起,便一直和她說皇家沒有情愛,只有利益。蘇搖咬着手指,偷偷摸摸的側了側身去看他,閉目假寐也不知道睡着沒。蘇搖從枕頭下摸了霧燈戒出來戴上,又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他身側,偏頭盯了他一會兒也不見睜眼,蘇搖膽子便大了起來。

蘇搖心中默念口訣,霧燈戒散發出微弱的熒光,蘇搖將手附在他的額頭上,「不許走,要走也要把病治好再走。」霧燈戒又亮了幾許,光芒淡淡黯了下去。蘇搖收回了手,見江知明還沒醒便以為他睡著了,就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臉,又伸手一會兒去摸摸他的睫毛,一會兒點點他的鼻尖。玩得不亦樂乎。

蘇搖斜頭,復又沾了上去,想着嬤嬤告訴她的,伸了舌頭在他唇齒間舔了一圈。混着他身上的氣息,蘇搖沉迷於這感覺中。

眼見白忱臉色變化一陣,他便知曉他說的不會是真話。可他沒有拆穿他的必要。聞言只是略微加深一點笑意,揚首曲起手指用骨節輕輕敲了敲白忱的頭,深藍色袖邊晃動。白忱雖然已位列上神,在他面前也不過是一個調皮了些的後輩罷了。

「你這狐狸,越發沒大沒小。」

不再深究白忱在此的真正原因,神界向來冷清,比起他們在做什麼事,他更關心的是這些孩子本身。相較於規矩他更信奉實力,因此他決心要護著神界和神界之人,便不會理會旁人怎麼看待他的一些有失偏頗的護短行徑了。

略有些訝異卻驚遲乖巧的模樣,猶豫了一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神情自然而然帶上幾分溫和,瞧見她望向白忱的好奇目光思忖了一下她的問題。同伴一詞他着實陌生,但此刻還是微微頷首,只要讓卻驚遲知曉他們是一路人即可。

「本尊有意去酆都走一遭,你們跟着去么?」微微低頭輕聲詢問一個勁兒打量白忱的小姑娘,復又側過頭將視線轉向白忱,示意他回答同一個問題。

叫他不曾追問鬆了一口氣,素來不拘規矩卻也只是口頭上逞逞能,是不敢真的對他有什麼不敬。眼見他揚手來打,本能縮了下脖子,還是被他敲上額頭,也罷就當做沒大沒小喊他老鳳凰的報酬,因果循環總是要還的。

蘇搖

方才光顧著敷衍,這才發現他身旁還有一個如玉琢似的小姑娘,丹唇皓齒,明眸善睞,眉彎彎若山水濃轉淡,笑淺淺如初晴波光瀲,天生的鐘靈毓秀好容貌。

蘇搖

「耶,好生俊俏的小女娃。」

笑的眉眼彎彎打量著人,美人自是人人愛。應着鳳凰的話點點頭,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著,方才那句玩笑話可是要當真了?聽他說要去酆都,忙不迭點點頭,這一路應當會很有趣,是想去看熱鬧的」

「去!」

彼時應聲討酒,尋村頭酒坊李姊換得幾瓶梨花白,暗嘆幾聲盛陽難堪,口中尚叼著根狗尾巴草

初行至村口,遙遙見得一綽約身影步來,念著許是哪戶人家親戚欲離去,忽聞吳儂軟語,半分猶豫下轉身望去,雖她衣衫染血,卻是驚為天人,欲下一語描寫不得,大約如東阿王夢中初遇洛神。柔弱姑娘受重傷,心下卻是平日裏頭學的大道大義橫生,少年人向來無戒心又善心,便是走上前去相扶

「姑娘打哪來?怎的受這樣重的傷。」

「我家便在前頭,姑娘若不嫌,大可去我家養一時傷。」

見她不拒,便走在前頭引路,走出幾十步身後聲音卻愈弱,方才念及她傷重,便折返回去柔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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