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半仙

第八百七十章半仙

趙鳳聲自來熟性格,又沒什麼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到三天,就跟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村民混成了朋友。

拎着菜刀的大叔名叫牛富友,是村子裏唯一會下圍棋的「高人」。那次富友叔研究棋譜時,趙鳳聲在旁邊瞎掰了幾句,酷愛圍棋富友叔頓時將他視為知己,如今的年輕人有幾個圍棋高手,所以富友叔不僅邀請他到家裏做客,還將自己寶貝女兒牛桂冬介紹給城市來的客人,隱隱有做媒牽線的意思。

牛桂香今年才二十歲,按說正是美麗動人的年紀,可小妹妹完全繼承了老爹的優良基因,齙牙,綠豆眼,還有張能跟麻將媲美的國字臉。趙鳳聲望着手臂汗毛跟自己腿毛有的一拼的農村大妞,急忙宣稱自己結了婚,富友叔扼腕嘆息,稱自己錯過了一位堪比伯牙子期的好女婿。

看到富友叔跟村民發生衝突,趙鳳聲怎能坐視不理,大步跑上前,抱住了如同蠻牛發春一樣的莊稼漢,順便將銹跡斑斑的菜刀丟到旁邊,問道:「咋了叔,幹嘛發那麼大火,都是街里街坊的,沒必要動刀子吧?」

富友叔死死瞪着躲到幾十米開外的年輕人,一邊掙脫趙鳳聲控制,一邊喘著粗氣喊道:「你別拽我!讓我砍死那個混逑!娘腳皮皮接,造你死怪!」

趙鳳聲在村子裏混了幾天,倒是能聽懂富友叔在罵難聽話。心說難道牛桂冬被那小子霸王硬上弓了?可這也不是壞事啊,正相反,乃是天大的好事啊,按照你家閨女的外貌發展路線,極有可能砸在手裏,嫁妝備上幾十萬,都不一定能夠招到乘龍快婿,不如順水推舟,便宜了鄉里鄉親,促成一樁美好姻緣。

「富友叔,動氣,動怒,也不能動刀啊,萬一真砍死人了,您也得殺人償命。來坐這歇會,喝杯茶,抽袋煙,沒有過不了的火焰山。」趙鳳聲想掏出香煙平息怒火,一摸兜,才發現中華煙落在了老爺子那裏。

「我嫌家裏的院子不夠寬敞,叫來了親戚朋友幫忙,想擴一擴院子,可這混逑說我擋了牛角村的風水,把我辛辛苦苦剛蓋好的院牆給推倒了!牛角村這幾百年,就沒出過一個能人,官最大的,只不過是鎮上的小主任,命最長的,也頂多活到八十多歲,屁個風水!」富友叔氣呼呼喊道。

越是偏僻山區,越是對風水玄學頂禮膜拜,因為多年的傳承,積澱成大量神秘文化現象,僅用科學是無法解釋清楚,況且這裏的村民又不怎麼了解科學,久而久之,人們對無法窺探的神秘文化形成了盲從心理,不管婚喪嫁娶,還是修房修路,都要請高人來占卜測卦,祈求平安,庇佑家人,成為一種習慣。

富友叔殺豬出身,性格暴戾,早些年死了爹娘,後來媳婦也在桂冬出生時難產離世,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女兒拉扯大,過得含辛茹苦。生活的坎坷磨難,使得牛富友不敬鬼神不畏天地,平時說話肆無忌憚,上敢咒罵玉皇大帝祖宗,下敢問候地藏菩薩老娘,用他的話說,老子爛命一條,死了就是賺了,省的白在陽間受罪。人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誰敢跟他叫板?是村裏有名的愣頭青,方圓十里無人敢惹。

趙鳳聲看向牛富友的院子,發現他家擴建后,確實佔據了一部分公用土路,使得一氣貫通的風水走勢出現了偏差,變成了七拐八拐的彎路。況且他家院牆修的比鄰居家院牆高了半米,這在陽宅格局來講,是損妻克子的禍事,初涉風水的學徒都懂。擋了整個村子的風水,又要害得鄰居家破人亡,怪不得別人推他家牆。

被拿刀追着滿街跑的小夥子發現牛富友沒有動手的徵兆,躲在大樹旁邊喘勻了氣,大喊道:「你早晨剛把院牆壘了一面,俺媽就病倒在床上了,劉半仙說是你家院牆擋了俺家風水,太陽照不到,陰氣太盛,邪氣作祟,所以俺媽才一病不起。好好跟你說,你又不答應,俺為了俺媽,不得已才推了你家的院牆。富友叔,咱鄰居這麼多年了,平時欺負俺家,也就算了,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就不能通情達理一次?!」

陰氣太盛?邪氣作祟?

即便趙鳳聲屬於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差等生,依舊笑的肚子疼。

風水格局又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哪能分分鐘就能見效?不管是好是壞,都需要日積月累慢慢囤積。敢說出這話,想必也不是什麼風水大家,更別提半仙的稱謂了。

「你那意思,我牛富友不通情達理了?!」牛富友的脾氣一點就著,也不管對方在不在理,只要有一句不愛聽的,稍微不如意,就想拿出刀子比劃。

「富友叔,稍安勿躁。」趙鳳聲聽小夥子喊得可憐巴巴,動了惻隱之心,寬慰道:「風水這東西,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有些祖宗傳來的東西,確實存在合理性。我師父研究了風水堪輿幾十年,不敢說精通,但也略懂一二。人如果想成功,先天風水和後天風水,缺一不可,這就是所謂的命。」

「咋著,聽這意思,你也懂風水?」牛富友對於棋力強健的小棋友,還是保持着一定的友好態度,沒有立即拔刀相向,只是語氣中夾雜了一絲不滿,眼神變得咄咄逼人。

「不懂,連皮毛都算不上。但聽我師傅經常嘮叨,倒是能胡謅幾句。」趙鳳聲笑臉相迎。

「城裏人說話就是墨跡,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哪那麼多彎彎繞繞。既然你師傅是給人看墳的,那你來給我講講,我家院牆咋著礙他家事了,說不清楚,別怪我連你一塊揍。」牛富友冷哼一句,語氣不善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蠻橫姿態。

趙鳳聲撓撓頭,沒去在意粗鄙不堪的形容詞,拿起一根樹枝,在黃土地面寫下了龍、穴、砂、水、字。他小學都沒畢業,但不影響喜歡練習書法,在李爺爺的教導下,尤其推崇宋徽宗創立的瘦金體字雖然用簡陋的樹枝書寫,可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深得「天骨遒美,逸趣靄然」精髓。

趙鳳聲凝視字,一本正經說道:「風水學有許多派系,我師傅屬於自學成才,他說宋代的辜托長老,是影響巨大的堪輿學大家,總結風水學,歸為龍、穴、砂、水、。龍要起伏屈曲活動為主,砂要纏護抱穴朝案分明,穴要氣脈窩藏穴暈為的,水要逆朝橫收平凈為佳,向要凈陰凈陽依水所立。所有堪輿典籍,核心無非就是字,言簡意賅,直指真原。」

「您家裏修院子,將村子本來平直的路,變成七扭八拐。雖說龍要起伏屈曲活動,可您家位於村子進口,按照牛角村的形狀,您家在牛角尖,貿然沖了路,相當於腰斬了龍身,還沒氣運亨通呢,就得折損了大半,整個村子的運勢就變得淡薄。」

牛富友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我修個院子,全村的人都得倒霉?如果修好了,該怎麼個倒霉法?」

趙鳳聲微笑道:「我是門外漢,就是看過幾天風水書籍,您要刨根問底,我可就招架不住了。不過聽我師父說過,氣運,縹緲不可見,庇佑子孫,減縮陽壽,全有它的成分在內。我覺得吧,不管有沒有這事,鄰里和睦還是最主要的問題。」

「你勸我重新拆了?」牛富友吹鬍子瞪眼道:「你知道我擴建院子花了多少錢嗎?連桂冬的嫁妝都搭進去了,說不建就不建,花出去的錢咋辦。」

「我來解決。」趙鳳聲笑眯眯道。

「錢的事,咋解決?他家連給老人喝的葯都買不起,還能賠我修院子的錢?」牛富友嗤之以鼻。

趙鳳聲沉思片刻,沖着躲在大樹後面的小夥子招招手,後者害怕牛富友再拿刀砍人,遲疑了好長一會才磨磨唧唧走到倆人旁邊。趙鳳聲望着長相老實的年輕人,平和說道:「富友叔答應恢復院子大小,你呢,找點朋友同學過來搭把手,出點力氣,不為難吧?」

小夥子沒想到趙鳳聲真能說動固執的牛富友,而且只出力不花錢,急忙拚命點頭,生怕牛富友反悔。

「至於錢嘛,我來掏。但是我也不能當冤大頭,你們得給我搜集點故事素材,就當我花錢買劇本了。」趙鳳聲提出了一個小要求。

「兩千塊呢。」牛富友哼哼道。

「等院子修好了,我去您家住幾天,白吃白喝,行不?」趙鳳聲嘿嘿一笑。

沒等牛富友同意,小路傳來了刺耳車笛聲,一輛豐田霸道和一輛牧馬人像是在飆車,快速駛過黃土路,盪起了漫天煙塵。

沖着磚窯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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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中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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