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套路

第三百一十二章套路

桌球是一項精細的技術活,差之毫厘謬以千里,每一塊肌肉發力產生偏差,都會改變球體的運行軌跡。世界頂級高手也不敢誇下海口保證一桿清台,不僅需要技巧,還需要幾分運氣庇佑。

錢大寶親眼目睹一桿清台的偉大壯舉,連連爆著粗口,無非是握草加買噶的,沒啥驚艷詞句,很懊悔沒將精彩一幕用手機記錄下來,這要是給宿舍那幾頭惡狼看看,不得嚇得他們前列腺增生?

長腿妞表現更為直白,抱起趙鳳聲滄桑的二皮臉,使勁啄了一口,並且大呼主人最棒!一頭扎到不算寬闊的胸膛里。

就連欣欣都顯露出訝異神色,飲料流到褲子上也沒發覺。

「給錢吧。」趙鳳聲享受着長腿妞的香玉滿懷,伸出一隻手,笑意然然討要著自己贏得的賭注。

「再來,打完一起給!」小青年只覺得這傢伙運氣爆棚,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咬着牙堅持再來幾盤,他有信心在接下來的幾局翻盤逆轉。

「小本生意,概不賒欠。」趙鳳聲手掌又向前伸出幾厘米,態度相當頑固。

「要不算了……他們可是黑社會,咱們惹不起啊。就算你是高到天上的高手,那也別太招搖,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得饒人處且饒人嘛。」錢大寶在趙鳳聲耳畔嘀咕幾句。

黑社會?

趙鳳聲望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小胖子,實在不明白省城頂級富二代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麼,地痞流氓竟然貼上黑道標籤,將那幫動不動殺人越貨的大流氓置於何地?單說武雲市鬼狼爺和唐宏圖兩位梟雄,誰的手裏沒沾過人命,上位后屁股底下墊了多少累累白骨,監獄里蹲著多少位昔日風光無限的大哥?漳河裏那些無法辨認身份的屍體都是假的?

趙鳳聲本人親自參加過幾次大規模械鬥,見識過血流成河哀嚎如雷,真正敢打敢殺的猛人,往往瞧著不太扎眼,可一動起手來,專往要害處招呼,一人拎着砍刀追着十幾人砍都不算稀罕事。比如花臉和張小光,從來不會耍嘴皮子功夫,你喜歡嗶嗶我就拿拳頭相迎,手底下見真章,最後再看誰是孫子誰是大爺。

連鬼狼爺都以流氓強盜自詡,眼前不入流的小混混哪能當得起黑社會稱號。

而且趙鳳聲混跡江湖二十載,眼神毒辣,能分辨出小青年是什麼貨色。

「別害怕,高手保你平安無事。」趙鳳聲報以微笑道,轉過身換了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兄弟,願賭服輸,出來混的圖個好名聲,不能不講究吧?旁邊都是你的街坊四鄰,輸了就賴賬,以後還怎麼直起腰桿做人,不怕他們戳你的脊梁骨?」

一語穿心。

忍受着周圍不屑目光,小青年咬着腮幫子考慮片刻,最後還是掏出了十張老人頭,丟到桌球桌上散落一大片,瞪眼道:「再來!」

「哈哈!謝了!」

趙鳳聲不慌不忙撿起鈔票,沾著吐沫數了數,一張不差,把錢揣進兜里,揮手道:「謝了啊,我還得回去寫作業,改天咱們再玩。」

贏錢就跑?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傢伙。

小青年氣的嘴斜鼻子歪,想要教訓眼前的小子,又怕寡不敵眾,打桌球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開球時的爆發力證明這傢伙有膀子力氣,他可不敢冒冒失失揮出拳頭,輸了錢,再輸了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小青年狠聲道:「小子,你敢不敢告訴我是哪所學校的?!」

「師範大學啊。」趙鳳聲指著政法大學旁邊的建築物,說謊時依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你的長相我記住了,以後再找你算這筆賬!」小青年用鼻孔哼了一聲。

老子被人拿槍口頂住腦袋都高唱《十八摸》,還怕你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恐嚇威脅?

趙鳳聲嗤之以鼻。

四人走出桌球廳,錢大寶越想越不對勁,一桿清台的技術還拿大頭懟,這不是存心騙本少爺錢嗎?張口問道:「高手,你技術比職業球手還厲害,故意玩我的吧?如果咱倆再賭下去,你是不是會讓我輸到傾家蕩產啊?」

「傾家蕩產?我活活累死也贏不走你家一輛車。」

趙鳳聲小聲念叨,怕欣欣聽見,不過對於小胖子提出的問題,還是如實答道:「沒打算一直贏,大概是贏兩局輸一局,反正我贏了你掏200,輸了給你100,十局裏面就夠。吊住你胃口,還不讓你感到絕望放棄賭球念想,這是賭場里的小技巧,嚴格來說是心理學,可是萬萬沒想到你不上鈎,這讓我很吃驚。既然你看到了我的桌球水平,以後肯定不會再跟我賭球了,告訴你也沒事,就當200塊錢交了學費。」新筆趣閣

「媽蛋啊!……」

小胖子歪著脖子,欲哭無淚,引用網絡里的名言說道:「我錢大寶這輩子走過最難的路,就是你這位老司機的套路。」

趙鳳聲哈哈大笑。

日頭漸沉,寒冬蕭索逐漸濃郁。

兩位女孩衣衫單薄,凍得白皙臉蛋轉為紫紅色,趙鳳聲不忍佳人受罪,選擇不遠處金桂園作為宴請飯店。

這家高檔餐廳以湘菜為主,是學院路頂級中式餐廳,校園女生全都以在金桂園吃頓飯為榮,回到宿舍能顯擺好幾天。據小胖子說,帶學生妹來裏面吃一頓可以大被同眠,可以雙宿雙飛,吃十頓可以不把她們當人看,天天帶她們在這裏吃,沒準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你生個小雞雞。

趙鳳聲不信,吃頓飯也就千把塊,豈不是比太陽島便宜多了?

結果小胖子憂國憂民蹦出一句話:現在的女孩子,多數只認錢,不認人,管你臭皮囊裏面是人是鬼,有錢就是人,沒錢就是鬼。

跟小女生沒打過交道的趙鳳聲接連搖頭,還是不怎麼相信類似於信念崩塌的殘酷現實。

錢大寶望着前面步履匆匆的欣欣,嘆了口氣。

在趙鳳聲的青蔥歲月里,關於愛情的畫面寥若星辰。一位三歲起舉著棒棒糖守在衚衕口的固執丫頭,一位從天而降的驚鴻仙子,兩個生命印記里的女人,和錢沒有劃過等號,從不會為了錢去吵架拌嘴,泡麵地攤照樣吃的有滋有味,也沒有說過羨慕有錢人之類的話,做派行為,就像是上個世紀黑白照片里跳出的古董女人。

趙鳳聲始終把錢和愛情分開看待,不可混為一談,但是自從他思想越來越成熟,也對錢的概念有所改觀,譬如大剛包養的大學妹,張小曼每天穿梭於不同男人之間,還有痞子們輝煌時身邊圍繞的形形色色女人,都會帶來一些輕微觸動。

究竟是錢改變了人,還是人改變了錢,這是深邃的哲學範疇,遠不是他一個痞子能夠研究的命題。

欣欣自從踏入金桂園第一步起,拿起手機到處亂拍,金碧輝煌的裝飾和色澤艷麗的菜肴,都成為她攝影素材,就連愛慕者小胖子都沾了不少光,享受到了心中摯愛的笑臉相迎。

長腿妞卻顯得和平時不大一樣,盯着一道剁椒魚頭,舉起筷子半天也沒有動手,吹彈可破的小臉呈現出一股黯然神傷的味道。

「沒胃口?」趙鳳聲被稱為老司機,自然會有察言觀色的本事。

「不是……」薛如意撂下筷子,低頭喃喃道:「我想家了……」

「你家是湘西人吧?」趙鳳聲戰友很多,全國各地都有,堪稱見多識廣,對口音有所了解,長腿妞經常把「南」讀成「蘭」,典型的湘省西部捲舌音。

長腿妞嗯了一聲,咬着纖薄的嘴唇,一臉黯淡道:「我媽媽最拿手的菜就是剁椒魚頭。」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家。」

幾天的朝夕相處,薛如意又是十分討喜的性格,說起離別,趙鳳聲還覺得有些戀戀不捨。

「我不走。」薛如意緩緩搖頭,聲音飽含一種和外表不匹配的倔強。

「兒行千里母擔憂,就算鬧了彆扭,只不過是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哪有娘真跟姑娘記仇的?」趙鳳聲柔聲道:「老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甭說你,我都有點想那間破屋子,你都出來這麼多天了,回去吧,別讓家裏人惦記。」

一番肺腑之言依舊沒有讓長腿妞回心轉意,用沉默當做抗拒。她端起筷子,抄起一大塊魚頭,吃的撕心裂肺。

趙鳳聲張了張嘴,不知道該用什麼話慰藉。

一頓飯,有人歡喜有人愁。

錢大寶要和欣欣單獨約會,號稱去野電影院觀看新上映的大片。趙鳳聲不願充當電燈泡,樂於成人之美,送長腿妞回到臨時租住的小屋,獨自回到政法大學的男生宿舍。

走進大樓,20瓦的電燈泡實在談不上什麼照明度。

趙鳳聲一拐彎,見到一道碩長的身影隱匿於昏暗當中。

體態慵懶,卻帶有一種藏在犄角旮旯都泯滅不了的銳利氣焰。

趙鳳聲眯起眸子,沖那人望去。

陳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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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中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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