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下

趙鳳聲的傷情不重,尾椎骨折,卧床休養就可以,張小光幫他上藥也是為了加快傷情恢復。幸虧趙鳳聲挨沐金福勢大力沉的一腳時候往前猛躥了一步,若是那一腳踢實,估計整個屁股蛋子得全面開花,後半輩子得坐在輪椅上思考人生。

拆繃帶,換藥,纏好新的繃帶,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動作乾淨利落,很難相信化繁為簡的流程出自一個絡腮大漢佈滿老繭的大手。

啪!

「挺嫩!」張小光換好葯,惡作劇似的拍了拍光潔屁股,由衷讚歎一句。

「光哥,別鬧……」趙鳳聲面紅耳赤扭捏說道。完全沒了以往面對張小光時的兇狠姿態,反而像個未經人事的靦腆女兒家。

也難怪他轉變如此巨大,任誰成為赤身裸體的待宰羔羊,都要捏著鼻子低人一頭,況且對方還是救了他性命的老仇家。沒騎在他的脖子上拉屎就不錯了,還指望張小光對待自己像是革命兄弟一樣和藹可親?趙鳳聲可沒覺得自己臉大到那種地步。屁股是夾不住了,還是夾起尾巴比較好。

「餓不餓,給你弄點東西吃?」張小光沒再奚落他,收拾完換藥的物品,還不忘小小關懷關懷病號。

「不用給飯,能不能弄根煙抽?」趙鳳聲扭著脖子諂媚笑道。

「這是我妹妹的房間,你需要經過主人同意。」張小光沒有直接拒絕,指了指外面大廳。

「想抽就抽唄。」

客廳傳來一句魅惑聲音,緊接着一陣香風飄進卧室,跟趙鳳聲趴着的大床上面味道如出一轍。

張小曼懶洋洋靠在門框旁邊,手裏捧個甜筒,她在自己家裏沒有盛裝打扮,僅穿了件連體棉質睡衣,上面印着可愛的哆啦夢,褪去了以往短裙絲襪的火辣性感。但尤物就是尤物,哪怕素麵朝天不施粉黛,眼角間的悄然流媚,令趙鳳聲險些鼻血長流。

「你……你好。」趙鳳聲吭吭哧哧說道。

想起前些天在咖啡店把人家埋汰的一塌糊塗,現在又在她家裏養傷治病,即便趙鳳聲臉皮厚實到子彈難傷程度,心裏還是挺彆扭。

張小曼莞爾一笑,走到床頭拉開抽屜,掏出一盒女士香煙和打火機,又殷勤在趙鳳聲面前擺放一個煙灰缸。一系列的舉動讓衣不遮體的尤物春光乍泄,趙鳳聲瞥了一眼就急忙收回視線,不敢留戀無邊春色,望着前方泰迪熊玩偶,怔怔出神。

張小光對着妹妹皺了皺眉,微微訓斥道:「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學抽煙呢?趕緊戒了。」

張小曼做了個鬼臉,吐著舌頭頑皮道:「心煩的時候我才抽,平常不會碰的,我也清楚吸煙有損皮膚和健康,不會像你們一樣每天一兩盒,以後我答應你,一定少抽。」

往常對妹妹的撒嬌賣萌都諸多忍讓,但這一次張小光沒有絲毫退讓的態度,正色道:「一根都不許碰。」

張小曼嘟著嘴,悻然然道:「知道啦,我的好哥哥。」

這一對兄妹成長軌跡和趙鳳聲極為相似,都是父母早早離世,唯一不同之處就是兄妹倆互敬互愛,在人生艱險路途中相依為命。張小光一直扮演着長兄為父角色,對妹妹百般溺愛,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從小時候起就對妹妹言聽計從,很少違逆她的心思。

不過張小曼長相太過招搖,走到哪裏都招蜂引蝶,成批成批的男人趨之若鶩,想要把這位艷麗女人據為己有。一個尤物禍水的妹妹,再加上一個脾氣火爆的哥哥,意料之中出現一起重傷害刑事案件,張小光把欺負妹妹的登徒子活活打成殘廢。念在受害人有錯在先,張小光也是憤懣中含恨出手,只是在監獄里蹲了幾年接受勞動改造,表現突出后又減刑一年,才在出獄沒幾天時遇到了趙鳳聲,也算老天爺待他們家不薄,沒弄出人命官司已經算是格外開恩,如果那位受害人身體底子差一點,恐怕張小光這輩子很難見到外面朗朗天日。

察覺到張小曼走遠,趙鳳聲才敢拿起煙盒掏出一根,使勁嘬了一口,薄荷涼意順着喉嚨直達肺部。十幾年煙齡的趙鳳聲對淡雅口味的女士香煙根本不感冒,感覺和吃了個口香糖一個效果,哪有啥煙味啊?還不如卷個樹葉抽的痛快。

趙鳳聲撇了撇嘴,梗著脖子回頭,擠出一個討好笑臉,「光哥,你那有煙嗎,這個抽起來太不痛快了。」

張小光翻了翻眼皮,對蹬鼻子上臉的傢伙遞過去一個凌厲眼神,在口袋摸索半天,才找出揉成一團的東西,朝趙鳳聲一扔。

趙鳳聲興高采烈接過,仔細一看,發現只錢一盒的鑽石,不滿地搖了搖頭。

這段時間,趙鳳聲被大剛那一件蘇煙養得嘴有些叼,哪會對價格不足十分之一的低檔香煙感興趣,不過怎麼着也比女士香煙有勁,趙鳳聲意興闌珊點燃一根,煙霧進入肺部,他長舒一口氣,嘿嘿笑道:「光哥,這煙也太對不起你身份了吧,怎麼說也是一廠老大,混個玉溪啥的也不過分啊。」

「愛抽不抽!」

張小光沒好氣回應道,「沒錢,抽個屁的好煙。」

趙鳳聲沒有惱怒,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依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表情。其實讓他自己買煙,也就是七八塊左右的劣質香煙,比張小光強不到哪裏去,烏鴉笑豬黑,半斤八兩。

「光哥,你和沐金福交過手了?」趙鳳聲愜意之餘,沒忘記關注兩個猛人之間有可能存在的戰鬥。上次張小曼說自己救過她,所以張小光屢屢放水,趙鳳聲一直秉承將信將疑態度,他想看看張小光是否也被天字型大小打手揍成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看着一廠老大毫髮無損的模樣,好像沒被那對鐵拳蹂躪過的痕迹,似乎論起身手來說,自己真比對方矮一截啊。

「那人叫沐金福?以前沒聽說過他。不過他的拳頭確實很硬,比我要強上一些。那天只過了一招,他稍佔上風,要不是警察趕到,恐怕你活不到現在。你和他有什麼仇?我看他的架勢,非要把你弄死不可,這一關你過了,以後也要多加註意。」

張小光輕聲說道,言語中滿含關心意味。

沐金福的剛猛還歷歷在目,就算他利用豐富戰鬥經驗和對方拼了個旗鼓相當,也不認為能笑到最後。只靠瘋勁咄咄逼人的趙鳳聲,也就是這些年自己念及相救妹妹的恩情沒有痛下殺手,真要是玩命,趙鳳聲墳頭早就長滿野草了。

「二哥聽說過吧?他手裏的人。據說一直幫二哥打理外地生意,近幾年才回到武雲,幹了幾次架之後,號稱本市第一打手。那時候估計你在鐵窗裏面感悟人生呢,沒見過也正常。」趙鳳聲解釋著,心裏卻翻江倒海。

張小光平時沉默寡言,不是一個靠着吹牛上位的傢伙,能動手絕不嗶嗶的典型代表,名聲都是一點一滴靠拳頭積累而得。按照他輕描淡寫的說法,好像真有和沐金福一戰之力,這麼一算,還真不是張小曼危言聳聽。

張小光嗯了一聲,唐宏圖的大名他當然如雷貫耳,只不過雙方年齡差了太多,張小光又不善於溜須拍馬,求不到二哥,倆人也就是泛泛之交。

「出來了準備干點什麼?」趙鳳聲隨意問道。

「只要你不拿刀和我對着干,幹什麼都行。」張小光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平靜道:「小曼公司缺個司機,我準備開幾天車試試,在裏面呆的久了,得慢慢適應社會。」

「當司機有啥前途?」趙鳳聲相當嘴欠評價道。

「沒前途?那什麼有前途,你現在是大老闆了?」張小光很驚訝平日裏弔兒郎當的傢伙能身價倍增。

「昂,超市大老闆。」趙鳳聲自信滿滿道。

「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張小光感興趣問道。

「不。」趙鳳聲盯着煙灰缸,大言不慚放着空話。

「這麼多?具體是多少?」張小光對武雲市收入有個大概了解塊,絕對是高收入階層了,因此他相當詫異。

「三千……」問及收入問題,趙鳳聲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床上,低聲道:「三千咋了,那我也是老闆,比你這個打工的傢伙強多了。」

「哥,別聽他瞎說,他就是在咱家對面開了個小賣部。」對趙鳳聲知根知底的張小曼一下揭穿吹牛傢伙的老底,等趙鳳聲回頭瞪着眼珠子恐嚇,張小曼歪著腦袋,輕吐香舌,對雪糕從下到上深情舔了個遍,嚇得趙鳳聲急忙把視線放回到泰迪熊玩偶身上。

張小曼咯咯一笑,花枝亂顫。

趙瘋子的伎倆,張小光當然輕車熟路,沒有在意他的詭詐狡辯,輕笑道:「司機也不錯,雖然收入不多,但守着小曼,我心裏踏實。」

趙鳳聲撓了撓頭,納悶道:「天天被別人管着,你能適應?」

張小光無所謂道:「不能適應,也要強迫自己適應。是咱們要融入這個社會,不是社會選擇咱們。以前不懂事,總喜歡拿拳頭講道理,在裏面我看了幾本書,已經慢慢調整好自己心態,不會再和人鬥了。再說用兩隻手吃飯,不丟人。」

一番肺腑話語,讓趙鳳聲不住點頭,輕聲道:「真不混了?」

張小光堅定搖頭道:「不混了。」

趙鳳聲嘆氣道:「那就好,我還怕你找我麻煩呢。」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泯恩仇。

老街四害首腦,趙瘋子。

一廠老大,張小光。

在那個群雄四起的年代,他們耀眼璀璨。

而現在,他們像是牙牙學語的嬰兒,沿着普通人軌跡蹣跚前行。

一切都成為過眼雲煙。

十幾年前江湖中最出名的兩位猛人,似乎都已學會什麼叫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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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中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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