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趙家有后（下）
對於教小燕雀習武這件事，李玄塵起初也是搖擺不定，不教，怕孩子受氣，自己這一脈斷了根，教，又怕他持功行兇，招來滅頂之災。
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任何領域。
大奸大惡之輩，要麼智商超人，要麼身手強悍，普通人想要成為梟雄，有那本事么？
觀察了小燕雀一段品性以後，發現這孩子心底淳良，不染纖塵，李玄塵才敢拿定主意，將功夫一點一點傳授。至於趙燕雀能夠走到哪一步，李玄塵沒有奢望，反正過不了幾年，自己就要塵歸塵，土歸土，不需要在意身後事。
其實老爺子最引以為傲的，不是國術，而是堪輿風水。
這門瑰寶傳承幾千年，到現在逐漸沒落，沒幾人能參透一二。老爺子想找一位衣缽傳人，無奈趙鳳聲天賦平平，周奉先又愛答不理，一肚子本事無人可傳。見到趙燕雀聰明靈秀，老爺子又動了收徒的心思，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在啟發孩子興趣，抄《易經》，背《道德經》，就是在培養趙燕雀的古文功底，等到他死記硬背將那些艱澀辭彙記在腦海，再去一一點撥講解。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記憶力超強階段，小燕雀又肯吃苦，得此良徒，老爺子不知夜裏笑醒過幾回。趙燕雀按照老爺子的叮囑，保持一尺一寸一拳頭的姿勢，認真臨摹《易經》文字，一筆一畫寫的很慢，但字體有骨，筆鋒有力，完全不像是六歲孩子能夠具有的能力。
老爺子一邊觀看，一邊頻頻點頭。
房門輕輕敲響幾聲，崔亞卿拎着一大兜食物邁步進門，沖李玄塵微微一笑，「李爺爺，今天我做了糖醋排骨和清蒸桂魚，您嘗嘗？」
老爺子將食指擺在嘴邊，做出噤聲手勢，輕步走出屋門，小聲道：「燕雀正在做功課，等他寫完了，我們爺倆一塊吃。」
崔亞卿將美食放入廚房，朝屋內掃了一眼，見到趙燕雀一絲不苟地寫着毛筆字，說道：「您又教他寫易經呢？」
「童子功，一輩子都銘記在心，英語鋼琴什麼的，我教不了，只能傳授一些老祖宗的東西。你可別替那小兔崽子做主，說我是在誤人子弟，孩子我教定了，誰說都不管用。以後這世道，有一技傍身，總比身無長處要好。」李玄塵語氣有些蠻橫無理。
「鳳聲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拒絕呢。我就是怕燕雀耽誤您休息，給您老添堵。」崔亞卿笑容滿面說道。
「休息啥？蹬腿後有的是時間休息。你們工作忙，沒時間帶孩子，我們爺倆互相做個伴，其實也挺好。以後等燕雀上學了，你們誰都不用管，我去接，我去送，這心裏有個念想，還能多活幾年。」老爺子躺到藤椅中緩緩說道。
「我們都聽您的。」崔亞卿溫順說道。
「給人家當后媽，滋味不好受吧？」李玄塵若有所思問道。
崔亞卿呆了呆，輕輕搖頭，「燕雀很乖，不需要費心，只要照顧好他的衣食住行，其它方面沒有操心的事情。」
「跟爺爺在說漂亮話？」李玄塵晃着藤椅，意味深長笑道。
「真心話。」崔亞卿不假思索道：「等我懷孕之後，才懂得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睡覺怕壓着，喝水不敢喝涼的，辛辣刺激的東西，也不敢由著性子胡來。趙鳳聲愛燕雀，我也很愛燕雀，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有個親哥哥，我也能安一些心。我們家兄弟姐妹多，小的吃香，大的受苦，孩子有三個人疼愛，想想也是好事。」
李玄塵舒展眉頭褶皺，笑道：「雖然有些自私，但確實是實話。」
崔亞卿打了一個哈欠，帶有歉意道：「懷孕以後經常犯困，我得回去補一覺，一會大剛來接燕雀去他家，今晚就不回來了，我提前給您說一聲。」.
「去吧，多注意休息，老趙家等着你來門丁興旺呢。」老爺子打趣道。
等到崔亞卿走後，小燕雀練習了十幾分鐘，一老一小開始吃飯，趙燕雀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個字都不肯多說。李玄塵嫌他沉悶，拿筷子敲敲木桌，道：「天天問東問西，別在這時候裝啞巴，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奧曼，才講了三集，後面的事呢？被壞蛋打敗了沒有？」
人越老，越會變成小孩子性格，自從趙燕雀講了自己所看的動畫片，就一發不可收拾，老爺子每次都要聽他說一段才肯放人，雖然不見得會有多麼喜歡，可看着孩子手舞足蹈描述，老爺子就心裏高興。
趙燕雀扒著米飯，柔聲說道：「那叫奧特曼，不過今天我不想講故事，想聽您講故事。「
年紀大了，飯量逐漸減少，吃了一小半米飯，李玄塵沒了食慾，放下筷子，興緻勃勃道：「你想聽什麼故事？遠古神話還是歷史人物？不是跟你吹牛，只要你能說出那人的名字，我就能把他的生平事迹給你陳列出來。」
趙燕雀眨眨眼，用孩子特有的童聲說道：「你見過我爺爺嗎？」
「你爺爺？」李玄塵摸了摸霜白鬍須，「不就是趙立軍那臭小子嘛，他小時候，最愛往我的槐樹旁邊尿尿，看到那片光禿禿的樹皮了沒有，都是你爺爺乾的好事。」
「你胡說！我爸爸說，爺爺是個大英雄！」趙燕雀一聽到有人詆毀自己爺爺，眉毛立刻高了幾分。
「大英雄怎麼了？大英雄就不能尿尿了？」李玄塵瞧見他稚偏要擺出生氣狀，哈哈笑道：「你爺爺小的時候，可比你皮多了，掏鳥蛋，炸糞坑，無惡不作，比你老子還要壞。哎！～這一尋思，大幾十年就過去了，當初剛搬到桃園街，爺爺我還是俊俏後生呢，一轉眼，就變成白鬍子老頭了，真是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不敢回頭望啊。」
語氣充滿傷感和感慨。
趙燕雀咬着嘴唇，生硬說道：「那我爺爺是大英雄嗎？」
李玄塵認真道：「你爺爺是軍人，保家衛國，當然是大英雄。不光是他，你爸爸的爺爺，也是軍人，出生入死，流血流汗，更是大英雄。你們老趙家，沒有孬種，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麼樣，滿意了吧？」
聽到褒獎，趙燕雀這才露出會心笑容，「老爺爺，我也想當大英雄。」
「大英雄，可是要吃很多苦頭的，你能堅持么？」李玄塵睜大渾濁雙眼。
趙燕雀堅定點頭。
「好，那老爺爺幫你成為大英雄，吃完飯以後，哪裏也不許去，再去抄一遍《三字經》，然後蹲在牆邊練腰力。」老爺子狡黠一笑。
「抄《三字經》可以當大英雄？」趙燕雀張大嘴巴狐疑不決。
「修文習武，皆可為國效力。」李玄塵躺回藤椅，嘀咕道：「幾代人積攢的陰德，你小子享用不盡，當屁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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