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不夜城 （上）
趙鳳聲最討厭跟陰晴不定的老狐狸打交道，上一刻笑臉迎人，下一刻暗藏殺機，道行太深，自己疲於應付，不如一刀一槍來的乾脆。
混江湖混到現在，趙鳳聲也算琢磨出點門道，喜怒哀樂，全都是表面文章，對着你笑，未必是朋友，對着你動刀，也未必是要砍你，或許是足療店的修腳師傅。
趙鳳聲不動聲色站在原地，摸向口袋，才發現香煙早已被收走，擅長審時度勢的寶爺看出了他的小動作意圖，將手裏那根未曾點燃的雪茄丟去，笑道：「這款雪茄，是我謀生時，大哥給的第一根煙。記得當時拿過香煙后，我激動的好幾天睡不着覺，因為大哥給煙，證明你在團隊里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在那個時代，想要出人頭地，難如登天，街邊天天有橫屍街頭的年輕人，他們懷揣夢想，拚命努力，可最後呢？大多數變成了跑龍套的角色，長眠於地下，或者飢勞困苦活着。雖然這家雪茄廠，在前幾年就已經倒閉，可我這人念舊，入股了雪茄廠，不為別的，只為了能記住苦時的味道。」
趙鳳聲接過雪茄，拿到鼻尖，一股汗臭味和堅果氣息夾雜在一起，顯然並不是什麼上等貨。
「我來這裏，不是聽你訴說前塵舊事的。」趙鳳聲將雪茄甩回給寶國華，「亮子究竟在哪？我沒那麼多耐心聽你講故事。」
軟硬不吃？
寶國華無視砸在手背的雪茄，將香煙視若珍寶放好，依舊心平氣和說道：「你知不知道，澳門有多少人想接過我遞出的雪茄？」
語氣頗為自傲。
趙鳳聲冷著臉道：「你遞出金山銀山，跟我也沒關係，我只要人，立刻，馬上！」
不近人情的一字一句，使寶國華終於有所動容，威閃過殺伐神色，稍縱即逝，寶國華悄無聲息舒出一口氣，正色道：「放眼整個澳門，有幾個敢跟我大呼小叫？忍你，是因為你是小海的朋友，真以為我怕了一個北佬？！」
趙鳳聲挑起略顯倔強的眉頭，「炸了凱撒皇宮，交出亮子，兩條路，你選一條。」
寶國華正要拍桌，卻看到厚厚的聖經安靜躺在那裏，雖然東西方文化差異很大，可都有勸人向善的警示名句。寶國華盯着聖經，莫名其妙笑了笑，「好，你贏了。」
「實話跟你說，小海目前不在澳門，他去替公司辦一件很重要的事，至於具體什麼事，公司有公司的規矩，很抱歉，無可奉告。大概一個星期後，他會回到澳門，你時間充裕的話，不妨等一等。兄弟相逢，人生一大幸事，我也會參加你們的聚會，見證你們的兄弟之情。」寶國華此時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笑容親和。
辦事？
望着寶國華波瀾不驚的神情，趙鳳聲暫時分不清真話假話，這種道行的老妖，根本無法從細節中尋找紕漏，趙鳳聲問道：「他走了多久了？」
「一個多月吧。」寶國華答道。
跟亮子消失的時間相符。
難道真的是去辦事了？
趙鳳聲皺眉糾結。
假如寶國華說的是實情，衝撞了亮子岳父，今天自己可太冒失了。
「澳門有幾處不錯的景點，大三巴牌坊，媽祖廟，想去的話，我派人給當你導遊。哦，對了，年輕人嘛，估計對這些不感興趣，想要放鬆一下的話，會有人帶你去，住宿，飲食，我也會盡地主之誼，別忘了，必須要去牌桌試試運氣，這是一個充滿無限奇迹的地方，沒準你的運氣，能夠成為人生最大的轉折點。」寶國華抿嘴笑道。
趙鳳聲不假思索道：「你確定亮子能夠在一周內回到澳門？」
「事情順利的話，一周左右，如果存在不穩定因素，最晚半個月。」寶國華沒料到趙鳳聲這人油鹽不進，美色，財富，似乎都勾不起他的興趣，不禁對他做出重新評估。
「好，半個月是吧？我等，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至於住宿之類的瑣事，就不勞您費心了，亮子歸來那天，我給您老磕頭賠罪。」趙鳳聲話鋒一轉，態度冷淡道：「可如果亮子回不來，您就得去媽祖廟自求多福。」
寶國華目睹囂張的年輕人離去，攤了攤手，做了一個鬼臉，繼續捧起聖經。
趙鳳聲走出寶家別墅，依稀看到樹邊蹲著一道人影，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出現壯如小山的魁偉身軀，用大碴子地道口音說道：「哥，你沒事吧？」
樹邊的身影分明是花臉，從樹上跳下的，自然是在老白山如履平地的傻小子。
「沒事。你們倆怎麼來了？」趙鳳聲藉著路燈，看了一眼手錶，才一點半，離約好的兩點還有半個小時。
「我跟奉先實在放心不下，亮哥呢？他們怎麼說的？」花臉迫切問道。
「那頭老狐狸說亮子一個星期後會回到澳門，不管是真是假，目前只能等了，因為咱們沒有翻臉的證據。」趙鳳聲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咱們不能一棵樹上弔死，讓他說啥就是啥，得多方打聽打聽，明天一早，先去拜訪咱們那位老鄉去。」
「文叔？」花臉錯愕道：「你不是說不想麻煩他嗎？」
「此一時彼一時，沒想到老狐狸給我打了一手太極，軟綿綿的，無從下手，弄得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媽的！咱師門的絕學，老狐狸玩的倒是挺溜。」趙鳳聲罵罵咧咧道。
「不如現在去。」花臉提議道。
他的性子，有時候比趙鳳聲還要急。
「文叔年紀不小了，咱是求人辦事，就別打擾人家清凈了。」趙鳳聲伸了一個懶腰，笑道：「聽說到了深夜，這裏才是燈紅酒綠的澳門，走，咱們也去領略一下不夜城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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