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撿錢
在灘塗地慢慢地逛著，穆亦漾順口問著：「五叔，我們這片海域的環境如何，有沒有被污染或者破壞？」
從事灘塗養殖，最擔心的就是環境污染，一個不小心，海水污染，海螺等海產口會受牽連，全部死光光。那樣她就血本無歸，虧大了。
五叔樂呵呵地說着：「放心，我們這片海很乾凈。大家都是指望着大海過日子，上頭的人如今特別注意生態方面的保護。因為環境好，今年的沙蟲的產量比去年增長幾乎一倍。」
一旦居住環境被污染，沙蟲很快就會死掉。從產量來說，可以看出這片海域的確乾淨安全。穆亦漾特別提醒一下：「五叔，告訴各位叔伯們，之後幾個月正是沙蟲生長時期，注意清淤泥和敵害生物。需要什麼物料或資金，儘管開口。」
五叔沒想到，穆亦漾竟然也懂一些沙蟲的知識，他不禁對這個叔伯侄女另眼相看：「大傢伙都注意著呢。囡囡，其它村子裏的人，就是靠近我們這片灘塗地的人，完全照着我們的方法來管理呢。隔三差五的跑來和我們套近乎，想偷師。」
大家都是做海的，哪來的什麼偷師之說。不過是穆家村的人在幹活的時候勤勞一些，認真一點。其他村子裏的人呢，現在的生活水平提高，有人就偷懶，得過且過，哪裏還肯在烈日曝晒之下面朝灘塗背靠太陽地苦幹？
這也是為什麼穆家村的村民比其他村民富裕的原因，老祖宗說的很對，只要你有一雙勤勞的雙手，不用擔心餓死。當然，如果你不怕苦不怕累，在勤勞的基礎上比別人更勤勞三分，好日子就在前面等着你。
走了半圈之後，穆亦漾這才發現，自己向村民租下來的這片灘塗地，真的好大好大。她望着一望針垠的棕銀色濕地，有點膽怯：「五叔，我想換一個方向走走。」
大衛哈哈大笑，撩起她的秀髮：「天使，我來背你？」
還是等到我走不到的時候，你再背我。穆亦漾搖了搖頭：「你可得保存體力，別連你也要放電。免得到時，沒有人背我回到摩托車那裏。」
知道侄女有點累，五叔想了一下：「囡囡，帶你到海邊看看，那裏可以挖螺摸蟹。」
聽到有得玩，穆亦漾這才打起精神：「好啊，說不定，待會我抓到幾個大螃蟹。
一直跟在大人身邊走着，也不覺得累的旺旺得意地說：「姨姨，我敲牡蠣很厲害的。外婆在敲牡蠣的時候，我還能幫忙。」
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這個外孫，年紀小小的，敲牡蠣的本事，竟然不比老婆子差。五叔引以為傲：「旺旺是個小能手，每次他外婆帶他去敲牡蠣，至少有一半是旺旺功勞。」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不假。穆亦漾摸著旺旺的小腦袋：「旺旺真能幹。」
「那當然，狗仔有時候不肯吃飯，就跑到我家喝牡蠣湯。他也想跟我去海邊敲牡蠣，可是他要上幼兒園，來不了。」
穆家村裏，不用上幼兒園的小朋友只有旺旺一個，狗仔看到旺旺不用上課，可眼饞了。
又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才來到海邊。穆亦漾一看，我的天啊，從來沒想到，海邊竟然這麼美，那些錯落有致的岩石礁石，潔白細膩的沙子，大小不一的卵石，清澈的海水。
「大衛，這裏完全可以成為一個景點。」
陽光、沙灘、海水，擺上躺椅、撐開太陽傘，再來杯香檳或雞尾酒，就是休閑舒適的度假生活。
大衛也是第一次來到海邊，他完全同意穆亦漾的說法：「如果這裏開發得當，可以與白虎頭齊名。」
白虎頭在五叔的眼裏，不值一提。五叔不屑一顧：「姑爺，白虎頭之所有出名，那是因為它的灘長沙白。我們這裏的沙灘雖然不直，但是面積遼闊，彎彎曲曲；我們這裏的沙子也是高級石英砂，比白虎頭細膩，質量更為上乘。」
其實，不單是這裏，附近周圍的海域，也是這般光景。當地人的想法很簡單，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大海，不是別人觀光的商業區。
再有一個就是地理位置，不像其它沙灘那樣，就在大路邊。你要走進來，還必須經過一片寬闊的馬尾松林的沙地。這段路，由於是鬆軟的沙地，根本無法行車。就連本地人，有人嘗試開着摩插車穿過松林，才剛開進來，人帶車一起倒在沙地上。
礁石那裏，有兩三個身影。眼尖的旺旺扯著五叔的袖子：「外公，外婆在敲牡蠣。」
他飛奔過去：「外婆，旺旺來幫忙。」
望着礁石旁觀的稀稀疏疏的身影，穆亦漾突然覺得賺錢真的不容易：「五叔，五嬸經常來敲牡蠣？」
今天的天氣還好，陽光溫和，若是夏天的時候，那毒辣的陽光之下，還不把你曬中暑。
「是啊，村裏一些閑不住的嬸嬸奶奶們，也經常來海邊這裏敲牡蠣，挖螺。收工后，到市場剝牡蠣和螺肉賣，或者拿回家吃。」
把牡蠣肉和螺肉賣掉，基本上，一天的菜錢就賺到。對於勤勞的海邊婦女來說，這是白撿的零花錢。於是，在海邊，一直會有人來挖螺、敲牡蠣。當地人甚至開玩笑的說，這是在「撿錢」。
只是，從穆家村來到海邊，這條路未免有點遠。穆亦漾想了想，問道：「五叔，海邊的牡蠣和螺，是不是很多？」
「多到連本地人都不想來撿，大家生活好過了，也不在乎每天是不是有牡蠣和螺肉吃。你看看，來這裏撿錢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上了年紀又有時間的嬸娘。」
那也是因為大家平時幹活干習慣，閑下來之後總想着找點事做，活動一下身子骨。要不然，這些牡蠣和螺，誰會來挖。
「五叔，嬸娘她們的牡蠣和螺這些，好賣嗎？」
唉，怎麼說呢，五叔皺起了眉頭：「囡囡，這些海邊沒人要的東西，行情時好時壞，沒個定數。」
不會吧，新鮮的牡蠣和海螺，在海門，人人搶著買。沒想到在穆家村這裏，卻成了沒人要的東西。
聽到穆亦漾這麼問，大衛猜到她，肯定是想到了做新的生意。果然，穆亦漾興奮的揚起眉頭：「五叔，如果我們海鮮公司大量收購牡蠣和海螺，您覺得，會不會有人賣給我們。」
呃，囡囡還想擴大生意啊。五叔遲疑了一下：「囡囡，你真的要收購？五叔提醒你，牡蠣和海螺，在我們這一片，幾乎沒什麼人願意花錢買它吃。」
海邊遍地都是，惹想吃，來到海邊敲敲撿撿就行，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一聽這話，穆亦漾開心地笑了：「這裏沒人吃，在海門卻很受歡迎。到時，我把這些沒人要的牡蠣和海螺拉到海門，好多餐館和商販搶著要。」
開牡蠣不需要任何的技術，任何一把小刀或薄片，輕輕一撬就可以撬開螺殼，取出牡蠣肉。市場上，人們買的，一般都是已經取出來的牡蠣，回家之後直接炒、煎或煲燙，非常方便。
海螺可以直接銷售，牡蠣還是敲殼取肉更受歡迎。穆亦漾想到村裏有不少的大嬸在白天的時候還是挺空閑的，這些人用作采牡蠣和挖螺，是一批不錯的勞動力。
「五叔，您和八公商量一下，召集村裏的嬸娘們，看她們願不願意幫忙采牡蠣和挖螺，我們論斤兩收購。再招一些人，幫忙敲牡蠣肉，工錢也按她們敲開的牡蠣肉的斤兩來算。」
對那些閑在家裏沒事做的嬸娘來說，這是個賺零花錢的好機會。海邊到處是牡蠣，海灘上隨處可撿的海螺，隨便來這裏逛兩圈就有零花錢。再說，開牡蠣對於海邊人來說，閉着眼睛都能做。這麼好的事情，誰不想干？
五叔有點激動：「這太好了。村裏閑着的嬸娘，肯定個個都想干。這些不費力氣就賺些零用的機會，可不多。」
你幫我做事，我付你工錢。買賣公平，大家賺得開心。穆亦漾彷彿又看到不遠處有一座銀山在那裏向自己招手，只要想想，兩眼都發光：「五叔，除了我們穆家村之外，如果有別的村民願意將牡蠣和海螺賣給我們，我們照買。只是，敲牡蠣肉的工人，還是用我們自家人。」
沒道理放着自家人不用，去請其他村的人。除非牡蠣多得穆家村的人敲不完，沒辦法，只有擴大規模，那個時候，才考慮別人。
在五叔五嬸的指導之下，穆亦漾和大衛一人拿着一個竹簍子，開始挖海螺。這個時候，穆亦漾才深切地體會到，為何五叔說挖海螺其實是在撿錢。不為別的，只因為這些海螺太多了，到處都是。一個螺耙下去，一耙就耙出一兩個海螺出來，有的甚至像乒乓球那麼大的體積。
很快的，兩人的竹簍子就裝滿了。穆亦漾拎起自己辛勤勞作果實：「今天中午吃海螺。」
她有心想在旺旺面前顯擺，兩手分別拎起一個竹簍子：「旺旺，讓你見識一下看姨姨的力氣。」
每個竹簍子裝的螺，至少有五六斤重，兩個竹簍子也就十來斤。這點重量對於孩子來說，當然很重，可是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小意思啦。
旺旺崇拜的小眼神令穆亦漾很得意：「哇，果然會劈磚頭的姨姨最厲害。」
這話差點沒讓穆亦漾一腳踉蹌摔地上去，不會吧，這十個月之前的事情，孩子們都記得？
五叔哈哈大笑：「囡囡，自從阿漪家宴之後，村裏的小孩子，個個都在練劈磚頭。不單孩子們練，村裏的一些大人私底下也在練。隔壁村的一個村長私底下還問我，哪個村得罪了你們穆家村，你們村子裏的男丁都要練武，全民皆兵。這架勢，也太嚇人了。」
穆家村的戰鬥能力不是吹的，一村人踴上來毆你一人或一村，對手根本就沒有還手能力。本來民風就剽悍，如今還在奮發苦練，練的人不分男女老少。瞧這勢頭，你說你不是準備找茬，誰信。
大衛也深有同感：「難怪每次我跟着爸爸回村裏，大家用可憐的眼神地看着我。原來大家以為我被你揍。」
穆家的男人從來不打老婆，可是穆家的姑娘訓姑爺的家風是有傳統的。小的時候，穆亦漾一豢把八仙桌砸得稀巴爛，當時已經轟動整個穆家村；阿漪家宴的時候，她當着別村的人和穆家村小孩子的面前，單掌劈開一塊磚頭。因此，她的武力值，已經在村裏被奉為傳奇。她的兇猛名聲，已經當那個鄰村的人渲染得兇狠十足。
聽完五叔的描述之後，穆亦漾嘿嘿一笑：「五叔，十里八鄉的霸王排名，我是不是已經取代我爹，成為村裏一霸？」
「那是。」五叔大方地承認，「大家都知道，穆三少早在五年前已經隱退，可是穆家村又出了一個新的鎮山太歲。」
他可是聽其他人說的，這個叔侄女的人脈，比她爹穆三少的還要厲害，上頭還有人罩着。如今，鎮上的領導，對他們穆家村客客氣氣的，該有的福利，該分的田地，絕對不敢少了穆家村的半份。
太陽正午，穆亦漾和大衛向五叔和旺旺告辭，載上兩簍的海螺，回穆家村。
半路上，遠遠的，她就看見一個中年人沖着她們的方向，誇張地招手喊著，同時，大衛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囡囡，停一下，小六哥在叫我們。」
究竟你是穆家村的人，還是我是穆家村的人。穆亦漾有點鬱悶，大衛認識的人，比自己還多。
這個人，穆亦漾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既然人家「囡囡」「姑爺」地叫，肯定是穆家村的親戚。畢竟，囡囡可以隨便叫，「姑爺」這詞，不是你家姑爺，你不能這麼隨便地喊人。
穆亦漾放慢速度，停下車，擰了油門，與大衛一起走向中年男人：「小六哥。」
大衛剛才不是說這人是小六哥嗎，自己這麼稱呼，肯定沒錯。
看到兩人，令小六哥鬆了一口氣：「囡囡，三叔說你們兩人去灘塗地轉悠去了。」
「是啊，五叔還帶我們去海邊，順便挖點螺，中午喝螺湯。」
小六哥一看摩托車，兩簍，螺的個頭看着還挺大：「怎麼只撿這麼一點點。二叔一家也回來，這點螺，煲不出多少海味。」
說完之後，他這才熱情地介紹自己身邊的兩個看起來很斯文的中年人：「囡囡，這兩位是鎮里的領導，今天來我們村裏看看，想給我們評個示範村。」
這兩個領導煩了他一個上午，怎麼也擺脫不掉。剛好他聽鋪面的店員說，三叔和二叔一家回來，正想着要去找三叔。沒想到，一出讓店門就看到囡囡。
這事，囡囡也可以做主，三叔說的，現在他家裏，囡囡說了算。
示範，哪方面的示範？穆亦漾愣住了小六哥是村幹部，她卻不是。這些事，找她說幹什麼？
難道，小六哥對付不了他們，拿自己當擋箭牌？
穆亦漾裝着聽不懂的樣子，也沒往下問，只是隨口說着：「小六哥，中午了，還沒下班？」
反倒是鎮里的兩個領導，馬上接着她的話：「都這點了，大家先下班，回家吃飯。明天我們接着談。」
「好咧，兩位慢走，辛苦了，大熱天的。」
小六哥目送兩人離開，待人走遠之後，這才開始倒苦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想讓我們當經濟示範村。」
穆家村的人是有錢，可是，也有幾戶人家是沒錢的，雖然不至於排在特困戶裏面，但是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就這樣的經濟條件，也當得起經濟示範模範村？笑話。
大衛也甚是奇怪：「我們村裏很有錢？」
「姑爺，咱們村的整體水平算是不錯，十里八鄉算是比較有名。」
即便如此，那個人均水平也達不到示範的標準。穆亦漾有點警惕起來：「小六哥，咱可別打腫臉充腫子。一家人說話，牛皮吹到天上也無所謂。可是，真要擺在枱面上的時候，一切要從實際出發。」
這點我能不知道？只是這兩個鎮里的領導，不知道他們大白天喝了什麼酒，纏他一上午，說來說去就是想把穆家村當示範推出去。
如果村裏大家都已經達到小康水平，示範村這三個字，他會欣然接下。可是實際情況不是這樣。
村裏不乏有錢人。其中，特別有錢又有權的是三叔一家，再來就是過繼出去的二叔一家。過得不太富裕的，五叔一家以及四五個族叔。這些家庭，要麼單親，要麼失枯，要麼孤寡老人。在左鄰右舍的幫助扶持下，這幾戶人家才沒有被列入貧困庭。
村裏這麼一個情況，你竟然還想立為示範村，若他真的敢接下這個牌子，還不被村裏的族人一人一口唾沫給淹死？
穆家人是好面子，只是，大家又都很現實。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沒有任何一個姓穆的人肯這麼干。
小六哥是一個辦事可靠的中年狐狸，他苦笑着：「囡囡，回家再和你慢慢說。你們在主宅吃飯？」
「不是，爸爸說，在祠堂前院的偏廳里，和幾位叔太爺爺一起。小六哥，一起唄。」
也好，順便把這些事和老人們說一下。於是，小六哥開着摩托車跟着穆亦漾和大衛一起回穆家村。臨走的時候，大山還抓了一袋青蟹，一條大石斑還有一條大墨魚，讓大衛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