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黑與白
董工也知道風機的事情，這事，早在他預料之內。那個安經理很喜歡來這套，他們連續吃了好幾次虧，卻不得不往肚子裏憋回去。太憋屈了。
誰讓安經理有財務總監罩着，這上頭有人就是不一樣，辦事都方便。不過，別以為就他們有人，其實，董工的手裏還有一張王牌。不過，這張王牌，能少用就盡量少用。
這不，王牌一回來上班，馬上就不一樣。這也是他讓金工在收貨的時候帶上穆亦漾的原因。一些話，他身為部門領導，不方便說出來。可是，他下面的人說出來，卻又不一樣。更何況，還是由一個說話有份量的人說的話。
下午還有一個溝通會，董工特意交代穆亦漾：「下午的會議，你和我們一起參加。不用你做會議記錄，由財務部秘書負責。」
「能不提意見嗎？」
參加這些會議，原則上要求人人都要發言。穆亦漾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大會小會，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不管你在會上說得有多好聽，最後，會開完了之後就完了。什麼跟進措施都沒有採取，就這樣的會議，能解決什麼實際性的問題？
這話倒提醒了董工，他想了一下：「要不，你還是隨便說一個。我剛才聽說好像總經理也參加這次的會議。」
那好吧，穆亦漾覺得隨便找一兩個不痛不癢的問題說一下。只是，她突然對這個財務總監來了興趣：「董工，財務總監的後台是不是總部的人？」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猖狂。
然而沒有人知道他的具體底細，董工也說不好：「上面有人是跑不了的。」
「有人又如何，誰知道是神是鬼。」
嘿嘿，謠言不可全信，這點，穆亦漾最了解。
下午兩點，她跟着董工、金工還有幾個值班工程師到三樓會議室。會議室裏面，餐飲部老大和那幾個餐廳的經理都在，就連兩個中、西大廚也在。挺熱鬧的。
五分鐘之後，Comber來到會議室。看到眾人都已經入位，他很直接地交待：「開會。」
做為會議主持人，Wally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壓力。本來嘛，這個溝通會與前廳部無關。他不懂，為何人力資源部讓他來主持這個會議。
然而，不管心裏如何腹誹，該說的場面話，他還是說得很漂亮：「首先，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來參加這個溝通會。我們開這個會議的目的，就是希望把我們在工作當中碰到的問題說出來，大家好好的溝通，解決問題。只有解決問題，我們的工作才能更加順利進行。所以，希望大家暢所欲言，踴躍發言。」
為了證明自己積極踴躍響應Comber的號召，餐飲總監Garry第一個表態：「我覺得，最近我們廚房的食物儲備有點滯后，希望速度能夠加快點。」
那個討人厭的安經理，把廚房的一大半供應商都給換了。他帶過來的新供應商提供的物品，要麼離質保期不遠，要麼在質量上差一大截。
餐飲可是吃到肚子裏的東西，品質和質量，哪能削減。這不，大廚馬上有意見。同樣是佐料，可是，你給的佐料不是我要的佐料，烹飪出來的味道當然不一樣。
還好，畢竟是高檔次的餐廳，安經理不敢做得太出格。但是，這已經引起大廚們的強烈不滿。大廚一生氣，直接跑到餐飲總監的辦公室，把勺子一撂：「還讓不讓我炒菜？」
Garry趕緊把大廚安慰好，問清楚原因，好言好語相勸，把大廚哄回廚房繼續吵菜。誰都可以罷工，唯獨大廚不能罷工。若大廚不肯幹活，誰炒東西給客人******明的Garry又問了別的部門，才發現，原來不只自己部門有這個問題，其它部門也對採購部的意見特別多。於是，他這才在早上會提議，先讓幾個意見很深的部門與採購部開溝通會。
至於其它的部門，第二次溝通會的時候再提到。
考慮到語言問題，Comber向Linda勾了勾手指：「Linda，過來坐我旁邊。把他們的話，翻譯給我聽。」
老總又在說大家聽不懂的德語，不過，至少大家都能聽得懂他嘴裏的那句「Linda」。只見Linda站起來，走到總經理的旁邊坐下。Comber在她坐下之後，特意將她的皮椅往自己的身邊拉攏一下。
哦，原來老總是在找翻譯。這個大姐大真厲害，若不是來了個德國老總，大家都不知道原來她竟然會說一口流利的德語。
穆亦漾輕聲地用德語，把眾人的話一五一十地翻譯給Comber。
「廚師們反饋，他們要買的食物、佐料等速度很慢。」
「採購部說，因為廚師們經常退貨，換來換去，速度當然慢。」
「廚師們又說由於採購部沒有按他們的要求買，才會退貨。」
怎麼又是不按要求買貨，Comber不明白：「我想知道，是使用部門下單時寫錯了，還是採購部買錯了？」
這個問題吧，真得好好問清楚。穆亦漾詢問他的意見：「那我問一下使用部門。」
Comber馬上點頭：「問。」
得令。穆亦漾轉頭打斷正在爭論當中的安經理和行政總廚：「對不起，打擾一下。」
她的發言，令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望着她。
只見穆亦漾不急不慢地問：「總經理想知道，退貨的原因，是使用部門在下單時寫錯了，還是採購部在採購的時候出了差錯。」
這還用說，明擺的事情。行政總廚氣憤的聲音特別響亮：「我沒寫錯，採購部買錯。你說，我能不退貨嗎？」
沒有任何的修飾，穆亦漾如實轉達：「廚師說是採購部出錯。」
買東西的人買錯東西，無心之過還是故意為之。Comber暫時沒有結論，他皺起額頭，額頭上方馬上多了個大大的「三」字：「這種機率多嗎？」
再次扭頭看着大廚，穆亦漾重述總經理的疑問：「這種機率多不多。」
「最近經常這樣。」
行政總廚一點面子都不給安經理和財務總監，他這個人，脾氣大著呢。誰的面子都不給。
聽到這個答案，安經理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我們的單子發給供應商，供應商看走眼，發了其它的物品給我們。我也沒有辦法。」
現在把鍋甩給供應商幫你背。你甩得了一次兩次三四五次，還能甩得了六次七次八九十次？
此時，餐飲總監Garry適時地插進來：「既然是供應商出錯，我們希望採購部能夠提醒供應商，讓他們發貨送貨時小心一點，別經常出錯。不管退貨換貨都會花時間。浪費時間等於浪費金錢。我們總不能因為供應商的差錯，影響酒店的利潤。」
小輝子就是小輝子，一語中的之餘還留你三分顏面。財務總監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一點。只是，他一看到一直給總經理翻譯的穆亦漾，心裏就堵得慌。
若是這個翻譯添油加醋什麼的，對他和安經理都不利。不行，他得好好地提醒一下某人，別以為自己會兩句德語就了不起。
說話之前，他還故意清了清嗓子，成功地吸引大家的注意之後，這才把話說得抑揚頓挫：「以後，我們會注意提醒供應商。與此同時，也加強與使用部門的溝通。我們有錯改之，無則加勉。」
「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溝通的重要性。對外，我們與供應商的溝通欠缺；對內，我們與使用部門的交流過少。這就造成了大家在工作上的被動。為了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我建議，使用部門下採購單之後，對於一些急用的食品，最好能夠打電話，直接與採購部門溝通。我們不應該那麼死板，那麼程序化。畢竟，緊急事情特殊處理。」
話說得比唱的好聽。哪怕你做到像你自己所說的那樣的五分之一，大家也不會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對你怨聲連天。
餐廳的問題說完之後，就輪到工程部。金工是第一個發言的人：「我們部門的問題，和餐飲部的差不多。不同的是，餐飲部發錯了食品，我們工程部則是弄錯了設備的型號和品牌。」
呵呵，金工甚至都懶得說是採購部的錯。因為他知道，即使他說這是採購部做錯事情，最後，安經理也會把責任推到供應商身上。於是，他乾脆直接套用安經理的話，說供應商發錯了型號和品牌。
金工的話音剛落，除了財務總監Bin和安經理之外，大家不約而同發出會心的笑聲，就連董工，也是笑而不語。大家都是明白人，一切意味都在笑聲里。
然而，安經理仍然有他自己的說辭：「我個人覺得，即使不同的品牌，可是，只要功能一樣，安裝之後可以正常使用。那麼，我仍然會推薦物美價廉的設備及配件。因為，原裝或進口的配件太貴，貨源也很少。再者，好多國產的東西，能夠替換這些進口貨。這也是我推薦其他品牌的設備及配件的原因。」
真是的，他如此盡心儘力地為大家省錢，你們卻不懂得感激，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安經理在心裏感慨，這些人，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的貴啊。
早上發生的事情，令金工到了下午仍然恨得牙痒痒的。安經理懂個狗屁，隨便弄個配件就能繼續使用？萬一把整套設備弄壞了怎麼辦？本來一個一千塊錢的設備，被你用一個一百塊錢的山寨貨代替，然後再弄壞一台五萬元的設備，哪個損失大？
金工開始他滔滔不絕的反問：「集團工程部的宗旨是，不能為了節約成本而降低我們的工程質量和服務標準。我們不能把一條雞腿安裝到一隻失去一條鴨腿的鴨身上。一分錢一分貨。便宜貨或許可以用，但是一用就壞。質量好的配件卻不會存在這種問題。我們可以算一下，對於一用就壞的設備，我們一共買了多少次？這些錢加一起，遠遠超過買一個原裝設備的價格。這達到你想要的節約成本的目的嗎？你覺得，像這種情況，買便宜貨會是更好的選擇？」
夾槍帶棍的話語讓安經理下不了台，財務總監趕緊出來打圓場：「金工剛才提到的，是哪個設備？」
「還能是哪個設備，就是洗衣房那台120公斤水洗機。我們那台可是從德國進口的，國產的配件根本沒辦法運行。」
於是，金工把那台水洗機的故障、更換、費用、買了多少次換了多少次的配件一五一十的說得詳細明白。Wally這個新任前廳經理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之後，財務總監還在那裏裝糊塗。
在他想繼續插科打諢的時候，Comber突然插話：「既然已經知道那個配件不能運行機器，為何採購部還要堅持購買這個配件？配件壞了是小事，把水洗機搞壞，那才是大事。我們不能任由這種事情發生。」
輕飄飄的話，馬上打財務總監拖回現實。他倒是忘了，總經理身邊有一個工程部的人，說不定，她在總經理面前，光明正大的抹黑自己。
財務總監很快就反應過來，態度很真誠：「是的，我們會吸取這個教訓，絕對不會在日後的工作中再犯同樣的錯誤。」
呵呵，在總經理面前認錯的態度挺誠懇。這就是所謂的官大一級壓倒人。
突然，穆亦漾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她好奇地拿起一看，愣了一下。因為在開會，她特意調到靜音狀態。可是，她到底接不接？接嘛，不太好；拒絕接聽，又不太禮貌。
快速地想了一下，她低聲對Comber說：「對不起，我想出去接一個比較重要的電話。」
Comber早就看到她為難的樣子，估計著應該是非常重要的電話，他大方地說：「可以。」
得到領導的允許，穆亦漾趕緊拿起手機跑出會議室。一離開會議室，她馬上接起電話。
「您好。」
手機那頭傳來熟悉的圓潤的雄渾的男中音：「囡囡，在忙？」
真的是他。他怎麼會有空給自己打電話？穆亦漾趕緊說：「不忙。二大爺，忙的那個人是您。」
楊貞低笑一聲：「我又不是機械人，總有休息的時候。」
現在已經兩點半，怎麼看，也不像是休息時候。穆亦漾才不會傻得認為他很閑：「二大爺，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
這孩子真沒良心。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楊貞覺得，有時候，逗逗這個小丫頭真的能讓他心情特別喜悅：「丫頭，你上班吧？」
「是的，正在開會。」
「那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
哼，嘴裏說抱歉，可是那語氣，那聲音，請恕她耳拙，穆亦漾聽不到半點對不起的意味，她開玩笑地說：「別呀，我特別樂意被您老人家打擾。」
「這可是你說的，快點到大堂來接我。我十分鐘後到。」
既然你樂意被我打擾，我就大方地滿足你的願意。所以，你親自到大門口迎接我，應該不介意吧。呵呵。
穆亦漾驚呆了，懷疑自己的聽力：「您說什麼？」自己沒聽錯吧，某人十分鐘後到酒店？這個點，海門好像沒有什麼航班到達。
可是，二大爺向來不說假話。這點，她也是知道的。
拿着手機的楊貞開懷大笑：「你沒聽錯。快點來大堂就是。記得，我只見你一個人。」
說完，不給穆亦漾追問的時間，他馬上掛了電話。穆亦漾抱着手機在原地發獃，二大爺的話，幾個意思啊？
只見我一個人，是不希望大家前去迎接他。只是，他的每次出現，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別人？之前來海門那幾次，或多或少都會有海門的一兩個領導迎接。
那麼這回，會是例外嗎？還有，該怎麼跟Comber解釋，自己要從這個無聊說空話的會議脫身？
不管怎麼，二大爺那裏，她肯定要去迎接。這麼想着，她只能踱步回到會議室。
會議室里，財務總監還在那裏發表他激情揚溢的演講。穆亦漾沒有心思去吐槽他所說的話，走到Comber身邊，猜疑且為難地說：「MrVonder，我有事，能不能先離開？」
在開會的時候離開，Comber雖然疑惑，可是想到以她的為人，若不是事出有因，她是不會這麼做的。他點點頭：「你去忙吧。」
太好了，您真是一個大好人。穆亦漾心裏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來到董工面前低聲說：「董工，我有事先離開。」
一直關注自己秘書舉動的董工立即應允：「好的。」
開玩笑，老總都同意的事情，他敢不同意？可是，偏偏有一個不太注意這一情況的人，看到穆亦漾又走到門口，心裏不爽的他故意大聲問著：「Linda，你到哪去？」
眾人的目前都聚集到穆亦漾身上，他們當然明白，財務總監這是故意給穆亦漾難看。然而，穆亦漾只是淡淡的說：「有事，先走。」
我當然知道你想離開，不過，會議之中，早退可不好。財務總監話裏有話：「大家正在開會。」
繼續啊，打斷會議的人又不是我。穆亦漾說得那麼的風輕雲淡：「總經理同意讓我先退。」說完之後，頭也不回，輕輕地關上門走了。
留給眾人的，是一扇關上的銀灰色的大門。
拽，夠拽，這才叫拽。大家在心裏暗地為穆亦漾豎起大拇指。吃了一記閉門羹的財務總監臉色發青，他倒想極力掩飾自己的表情，只可惜，他掩飾的並不到位。
好傢夥，用總經理來壓他是吧。好，他記下了。你給我等著。
穆亦漾快速地跑到前門，剛巧碰到在前門巡邏的武總。看到自己的前任秘書，武總開心地打招呼：「大姐大，怎麼跑這裏來了？」
「武總好。在這裏等人呢。」
唉，這麼好的一個秘書，就這麼被前任老總給撬到工程部去。自從她離開保安部之的后，武總做什麼都覺得不太方便，彷彿又回到之前穆亦漾沒有來到保安部的難過日子。
兩人在前門聊了兩句，武總回辦公室去了。臨走之前，還特意交待穆亦漾：「大姐大，有空記得回來保安部看看。」
笑着點頭的穆亦漾揮手說拜拜：「我每天都從那裏上下班。」
經過和特意拜訪，那是不一樣的嘛。武總揮揮手之後，走了。現場，只剩下穆亦漾一個人在那裏接受毒辣陽光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