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庭調解師上線
回到房裏的穆媽媽坐在床上看電視，與穆爸爸獨自坐在沙發上繼續生悶氣對比，穆媽媽此時是非常平靜自然。
只是再平靜自然的表情，也無法掩蓋內心的傷心苦楚。
房間里只有母女兩人，穆亦漾覺得如果自己不開導開導穆媽媽，那麼她的鬱悶的心結只會沉積下去，越累越多，苦的只有穆媽媽一人。
穆亦漾跨坐在書桌前面的椅子上，兩手搭著椅背疊放，下巴抵著右手肘背上，淡定地開口：「你和我爸，這回是因為什麼吵起來的？」
如果可以的話，穆亦漾真的不想過問，更不想知道原因，因為勸架太累太傷神。每回勸完架后，都讓穆亦漾對日後夫妻相處產生莫名的排斥和恐懼，生怕自己日後萬一真的成家後會變成父母兩人的生活模式。真若那樣，還不如自己孤身一人過的逍遙自在。
穆媽媽輕描淡寫地描述卻被飄渺傷感的聲音給出賣：「沒什麼特別的原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我自己都想不起是因為什麼才吵架。」
一聽這說法，穆亦漾知道穆媽媽不想再提及這事。可是，假如現在不把穆媽媽這口憋在心裏的氣給疏通，誰知道哪天會再次爆發出來？到時候，這火山爆發的威力，自己可扛不下。穆亦漾才不想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呢。
穆亦漾不死心地開始曲線救國：「不管是什麼原因，你倆就不能換種方式解決嗎？」
穆媽媽終於把視線從電視轉移到女兒臉上，一半自嘲一半嘰笑地反問：「換種方式？哪種方式。是走為上計呢還是空城計？我要聲東擊西還是指桑罵槐？要麼來個釜底抽薪或者上屋抽梯感覺也挺不錯的哦……」
聖人說什麼來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穆亦漾伸出雙手晃動着粗狀結實的十指阻止穆媽媽說話：「停停停停停停停，我決定隔岸觀火。」再讓穆媽媽說下去，說不定她真的能把三十六計全都都一一說出來不可。
不過話說回來，三十六計里到底都有哪些計，穆亦漾還真的不全都知道。
可是穆媽媽知道，畢竟，她可是個讀過很多書的人。
有時候穆亦漾會這麼想，古人之所以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是因為擔心如果女人書讀得太多，那麼在男女雙方吵架的時候，男人會吵不過女人。連女人都贏不了，這對於夫權為上的男人來說，可能是對夫綱最大的打臉吧。
畢竟女人說起來道理，那是一堆一堆的，有理有據，男人想反駁也找不出更好更合適的理由。
穆媽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每次吵架，哪次穆爸爸不是被穆媽媽氣得臉紅脖子粗，氣了這麼多年也沒氣出心臟病來，那也從側面反映出穆爸爸身體還是很健康。
穆爸爸在吵架上唯一佔優勢的，也只有鴨公頭似的大嗓門而已。
穆亦漾心裏再一次為穆爸爸點上一支祈禱的蠟燭，困難地咽了咽口水，用不是很確定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說：「下次，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您能不能忽略或無視啊？實在不行，你就用冷暴力來處理，你不理睬我爸，不管他怎麼說，你當他是透明人，任由他自己一人唱獨角戲。等他自己唱累了，看你不搭理他，他肯定會覺得無趣，到時自然會閉嘴的。這樣，不就沒事了嗎？吵架吵架，無吵就無架。這樣可以嗎？」
「不可以。」穆亦漾語音剛落，穆媽媽斬釘截鐵地拒絕。
雖然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但是穆亦漾有點氣餒，畢竟自己話音剛落就被無情地拒絕，心裏還是有點不太好受。只是，再回過神來想想，如果穆媽媽肯同意，那她就不是穆媽媽了。
之所以穆亦漾會這麼說，也不過是想東扯西扯地將穆媽媽的思維轉移，好讓她心情緩和而已。
穆媽媽冷笑：「我可以讓你爸一次兩次三次，但不可能一直都任他這麼胡攪蠻纏下去。憑什麼事事都得以你爸的意見為主，真以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事情他說的在理，我聽他的沒問題。若是無理的事情，我沒慣他的那個義務。」
是啊，如果您慣着他的話，那家裏也不會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的了。穆亦漾心裏如是說。
思想正在天馬行空的穆亦漾聽到穆媽媽的語氣逐漸恢復冷靜，繼續陪着她聊天。而穆媽媽呢，她的全副身心都放在女兒身上，再加上小女兒剛開始工作，所以她很關心在詢問女兒在上班時的伙食，吃得好不好，上班累不累，同事們性情如何，問得非常詳細。
穆亦漾什麼事都習慣和穆媽媽說，所以她把這幾天上班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媽媽。包括總機室里女孩們的個性、飯堂的伙食等。
同樣的，她也和穆媽媽提到酒店頭號帥哥Wally的事情，包括她說到因為自己不覺得Wally是個帥哥，遭到了總機全體女生群起攻擊的糗事。
穆媽媽被女兒的繪聲繪色及花言巧語給逗樂：「真是個傻丫頭，既然你都知道了人家是酒店公認的頭號帥哥，你還敢說人家不帥，這不是討人嫌嗎？」
看到穆媽媽終於笑了，穆亦漾也更加賣力地在逗她開心：「各花入各眼，一千人眼裏有一千個林黛玉。她們都逼着我承認Wally長得帥，於是我生氣了，所以我就故意說他長得很漂亮，經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在那裏顛倒黑白，吹得天花亂墜，女孩眼中的白馬王子就差點被我說成了白馬公主，把她們唬得一愣一愣的，再不也不敢強迫我說他長得帥。」
也不知穆亦漾哪句話觸動穆媽媽的心扉，穆媽媽笑着笑着又發出感嘆：「光長得帥又有何用，又不能當飯吃。你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我的媽啊，繞來繞去怎麼又繞回原點。穆亦漾眼見馬上就要功虧一簣，她趕緊說：「這樣吧，我過去幫您好好說說我爸，幫您出這口惡氣。」
這回，穆媽媽衷心地笑起來：「還罵你爸呢，你別為了哄你爸開心在你爸面前說我不是，那我就阿彌佗佛了。誰不知道你偏心你爸。」
穆亦漾扮個鬼臉，笑嘻嘻地走出房間，來到客廳去找穆爸爸，準備開始另一場的心理創傷情感輔導課。
穆爸爸看到穆亦漾來到客廳，用餘光斜視了女兒一眼，假裝繼續在看電視，因為現在，他的心裏仍然惱怒女兒選擇在第一時間安慰她媽而不是自己。
和穆爸爸說話，穆亦漾乾脆隨意多了，壓根沒想過要安慰受傷的老爹什麼的，直接開門見山：「說吧，今天兩人何時開戰。」
穆爸爸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不肯開口說話。
看着穆爸爸到了現在，還是在耍小孩子脾氣，穆亦漾覺得，男人只要過了40歲，就開始返老還童，說翻臉就翻臉，比三歲小孩還變化無常。
穆亦漾也不理他，自顧自地說：「爸，不是我說您。您就不能長點記性。」
聽到女兒略帶責備的口吻，穆爸爸忍不住，眼前這個若不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他早就開始獅子大吼：「我怎麼就不長記性？知道你心疼你媽，可是你也得有個度，不能偏心偏到邊了，看看你，你這顛倒是非的能力跟你媽比起來，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無力的按著太陽穴，穆亦漾的心累無處訴說，「我沒站邊。您看，我連你們為什麼吵架的原因都沒問啊。」
穆爸爸不滿地瞪了女兒一眼，嘴裏一連哼哼幾聲，臉上一副控訴女兒偏心的表情，似乎控訴女兒對自己的不公。
在這兩個每次吵架后就秒變老小孩的父母面前，穆亦漾只能豎起白旗投降：「老爹，每次吵架您都輸，這種逢吵必輸的架，您覺得有意思么？」
女兒毫不留情地戳穿穆爸爸死撐的面子，穆爸爸有股想抽死自家女兒的衝動：「誰說我輸？我輸哪次？哪次不是你媽最後無話可說？」那副死不認賬的無賴樣，臉皮得有多厚啊。
可是這次，穆亦漾不打算再給穆爸爸面子。她繼續拆磚：「我媽無話可說，那是因為您已經理屈詞窮偃旗息鼓在先。」
穆爸爸剛要抗議，穆亦漾馬上將他打斷。
「您別否認。每次吵架，您除了嗓門比媽大，其它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優勢。」
穆爸爸嘴巴張了張，還沒發話，穆亦漾又搶在他之前繼續揭瓦。
「我不管你們兩人誰有理誰無理，反正，吵到最後，全部變成你無理。哪次媽不把你說得啞口無言？您也別反駁，雖然您每次都有頂嘴，但您說來說去說的就只那幾句話。媽隨便一句都能掀翻您的底。您就承認吧，媽說的話幾乎都是有理有據，而您的話大都無理取鬧靠不著邊的。輸了您還不承認，你吵架的時候，即沒力度又沒風度。」
穆爸爸本來就被穆媽媽氣得不輕，現在又被小女兒這麼揶揄，他氣得連頭髮都要豎起來，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怒髮衝冠。
穆亦漾好像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的理，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吵了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長進。明知吵不過我媽，偏偏每次都要動不動就開吵，這不是找虐嗎？古人說的好，好男不和女斗，您一個大老爺們，讓一下我媽又怎麼了？我媽如果跟您吵架，您不理她，讓她一個人在那唱獨角戲。以她的脾氣，還能吵得起來嗎？」
這後面的那句話，怎麼有點熟悉，哦，原來這話，剛剛她還在穆媽媽面前說呢。現在，她還是在穆爸爸面前再說一遍。還好穆亦漾平時有多喝水的習慣，否則，說了那麼一大串的道理，她真的會覺得口乾舌躁。
穆爸爸向來都是一言堂的性格，叫他讓著穆媽媽，那簡直是天下紅雨。
但是，此刻他需要一個台階方便讓他下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小女兒的那張嘴，那可是他自己剛提到的「青出於藍勝於藍」啊。如果任由小女兒在給他上課，萬一，小女兒心情不好的話，就算自己是她的親爹，估計他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聽到女兒勸自己讓著老伴，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有理走遍天下，我一個講理的難道還要讓給無理的嗎？誰讓你媽瞧不起我這個小學畢業的。」
穆亦漾一聽，就知道穆爸爸已經開始要下台階了。她心裏好笑，嘴裏問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爸，您和媽都是同樣的歲數，為何媽媽一直讀到高中畢業，而您卻在小學畢業就沒讀下去了？」
聽到小女兒問到這個自己最不願意提起的問題，穆爸爸不太想回答，只得這麼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忘了，這也不是我的錯，歷史的原因而已。」
若是平時，穆亦漾肯定不會再追問下去，可是這回，她鐵了心要打破砂煲問到底，因為如果錯過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以後若想再知道原因，可就難了。
她眨了眨大眼睛，故做不明地說：「可是，媽媽她明明讀到了高中畢業才不能讀的。」
穆爸爸一聽，又是那壓在自己頭上的高中畢業這四字，瞬間腦子也犯傻，脫口而出：「那是她娘家後台硬……。」
看到穆亦漾那種我明白了的表情，穆爸爸才發現自己被這黑心棉套出了答案。特別是自己剛才是在側面承認老伴家裏的後台硬過自己，當下又惱又怒，卻又不好對女兒發作，誰把這黑心棉生得這麼狡猾呢，真是作虐啊。
像是為了給自己找回場子，穆爸爸不服氣地說：「不管如何，今晚就是你媽的不對，一點道理都不講。」
穆亦漾心裏樂開了花，但是嘴巴上還是那麼硬梆梆地說：「家長里短的，誰說得清道得明究竟誰有理誰無理。清官難斷家務事。您少點吵架，少點生氣，否則小心臉上會有皺紋。」
穆爸爸一聽別人說他的相貌，他就會很自豪。因為，他都這個歲數了，可是看起來比同齡年輕十多歲，誰叫他長得帥呢。
看到自己說得差不多，穆亦漾又來最後一記猛錘:「氣多傷身，就算不為自己的身子着想，那您就當為了我好不好。為了讓我過得舒心點，為了不要讓我那麼累。您們就少點吵架，免得到時候真氣出個毛病出來，那受累的不單隻有你們，還有要照顧你們的我。我還小，一個人照顧不來兩個病號。」
穆爸爸沉默無語，因為他知道穆亦漾說的是實在話。自己只有這個小女兒在身邊，萬一身體真有個好歹，大女兒和二女兒遠在羊城無法照料，能依靠也就小女兒一人，受苦受累的也只能是她。
與穆媽媽喜歡把心事憋在心裏不一樣，穆爸爸一般是吵過之後，很快就雨過天晴。他心裏一般不裝事，有事的話，直接當場就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