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山川悠遠路漫漫（六）
此戰己方屢屢受挫且無功而返，不見戰死多人，且士氣也大受影響，格根本就苦惱，此時聽了伍文定的話，格根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一陣心虛，然他強作淡然，對旗手道：「你在此候着，我下去見見士兵們。」
格根下了觀戰台，見那阿圖魯踉踉蹌蹌而來，想來是受了傷。格根道：「怎麼你也受傷了。」阿圖魯苦笑道：「大汗莫笑，剛才阿圖魯親自攻城，發現實在難以登上去，掉落下來受了傷，不過這不礙事，歇息一會就好了。」
阿圖魯道：「大汗，士兵們實在無法攻城，因為那雲梯太滑了，非將士們膽怯。」格根道：「我都看在眼裏，大家都是好樣的。」陸炳勸道：「大汗，我等屢屢苦勸，希望大汗能夠三思，此戰其實可以不打的，就看大汗如何決定了。」
格根道：「你們為何要如此，真是關心我手下的將士們么？」陸炳道：「大汗，難道陸炳這樣難道不也是關心居庸關守城將士的死活么？互市之事互市已經定論，此事不能改變，然而是否攻打居庸關，大汗是可以作出決定的！」陸炳說着拱手躬身再起。
格根不言語，來到了軍陣之前，看見將士們身上佈滿了無不是鮮血。將士們皆道：「大汗，我等沒有攻下居庸關，反而讓他們嘲笑，實在是有愧大汗。」格根見將士們一個個成了血人，心下莫名驚恐，嘴唇竟有些顫抖。
格根心下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便是攻打下去，己方將士就算全部戰死，也拿不下居庸關。格根緊咬牙關，讓自己的思緒從不好的感覺里走出來，對吉仁太道：「你可知道我軍死傷的人數？」吉仁太囁嚅道：「大汗，我們現在戰死了萬餘人，傷者近一萬。」
格根心下一個咯噔，這一瞬間，他心下想起了當時入關攻打大明京城的時候，自己覺得勝利在握，一定能夠拿下京城，之後卻因為援兵將到而主動撤兵，若是僵持血戰下去，會不會情況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獲得最終的勝利呢？
當時可是在大明的境內，己方將士血戰多日，也沒有這兩日的光景里的死傷巨大。吉仁太道：「大汗，我們是否還要繼續攻城。」格根看着將士們，在將士們的眼睛裏，他看出了一絲絲畏懼之意，格根心下一個咯噔，此戰就此作罷？
格根忽地怒火中燒，怒喝而道：「所有人，歇息半個時辰，其後拿下居庸關。」烈陽高照，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格根一人的聲音在回蕩。所喲人都認為格根會下達撤退的指令，不想還是要繼續進攻。
格根見無人言語，只感覺到十分低沉的士氣，他怒道：「怎麼，你們全都感到害怕了是么？一個居庸關，就讓你們害怕了是么？」就在此時，格根看見了居庸關的城門打開，走出了數千名士兵。
原來是李鏞新策馬，帶着士兵而出。李鏞新來到距格根十米外，說道：「居庸關守將李鏞新見過大汗。」格根道：「李鏞新，你這般前來這裏，是在向我十萬大軍挑釁么？」李鏞新笑道：「李鏞新不敢挑釁生事，大汗應該明白，此戰挑釁在先的是大汗自己，並非李鏞新。」
格根冷然道：「你幾千人就敢出來見我，不怕我將你們全都殺了？」
李鏞新道：「大汗豈是這般人。」格根道：「如何見得不是？」李鏞新道：「他們四人還活着，便是理由。」格根不言語，李鏞新續道：「不瞞大汗，我京城的三大營十萬大軍剛到居庸關，這並非欺騙，大汗就請看吧。」
格根看去，只見居庸關城門裏士兵們整整齊齊地走出來，約莫有五六萬人之多。李鏞新道：「大汗，攻城會讓你的手下將士們死傷太重，不如我們就在這居庸關前擺開陣勢，好好打一仗，要戰就我們戰一個痛快。」
格根看着城牆之上的守軍，又看了看城門前的士兵，他們的衣服全然不同，當真是援軍到了。李鏞新拱手道：「大汗，撤兵吧，斗戰下去，不過是徒增傷亡，大汗如此，居庸關的守軍也是如此。」
伍文定和陸炳也拱手躬身請求，該說的道理利害都已經說完了，此時只能這般拱手請求了，也算是給格根足足的面子，即便撤兵也不會遭到譏笑，因為這撤兵不是攻打居庸關不利，而是因為大明的使者和居庸關守將的請求。
格根向居庸關看去，只見城牆上滿是鮮血，己方戰死的士兵屍體被運送了回來。李鏞新道：「大汗，這些屍體我們送回來，其後若是再戰，我等也不會畏懼，我們就在居庸關的城池之前，等候着大汗的進攻，還望大汗對此戰是否三思。」說着下令返回居庸關。
格根看着李鏞新返回的身影，知道眼下是不能再讓手下士兵繼續征戰沙場了，那公冶考和孫語瑤走了過來，對格根道：「大汗，所帶的葯已經用完了，這一戰，士兵們死傷太多了。」
格根想起了伍文定，陸炳勸說自己退兵的話語，一句句響起在耳畔，見兩人期盼得到自己下達撤兵命令的眼神，格根心下忽然覺得對不住陸炳四人。
格根心下又想起與拜炎帖木兒之約，此時不行，則完全可以留待以後；此關拿不下，大可選擇他處再戰。格根道：「我悔不聽你們直言，以致死傷兩萬，你們四人特意前來相勸，如此用心良苦，本大汗不該有負。互市之事如今是不成了，便留待以後吧。」
陸炳、伍文定、孫語瑤和公冶考一起拱手致意，道：「大汗英明。」格根下令道：「所有將士聽令，此戰停罷，我等返回草原。」
格根命令一下，所有士兵皆歡呼起來。格根策馬而去。陸炳四人望着格根離去的背影，不知道過了多久，殘陽已然在掛，方才想起要返回居庸關內。
伍文定一行人返回了京城，陸炳一人前去皇宮，親自將此事告知了朱厚熜，朱厚熜道：「此事沒有想到會如此迅速了結，然未知格根如此是否奸計，不管他如何，從你的親眼所見來看，居庸關都是格根難以拿下的。」
陸炳道：「一切都是皇上英明，皇上，西川之事現在也當做出裁斷了。」
朱厚熜道：「不錯，居庸關戰事結束之快出乎朕的意料，眼下要對付的該是西川的真金教了。朕現在派出一萬兵馬與你們四人前去，傳達朕的旨意，讓許廷光停下來，剿滅黑幫之事暫且停下，先將真金教剷除。
前朝區區餘孽，居然混跡於我大明境內，如今已經騰出手來，那便是將其覆滅的時候了。西川的事情朕大致了解了，你道了西川之後，先見許廷光，將朕的意思以口諭形勢傳達給許廷光。至於三大幫，只要此後不逆天害民，一切事情朕都可以不追究。」陸炳道：「是。」
朱厚熜說着頓了頓，笑道：「真沒有想到啊，那王守仁居然也牽扯入了其中，你們快去吧，不知道他們現在正面臨如何的境地。」陸炳道：「臣定不辱使命。」
陸炳讓鄧忠之隨着自己南下西川，帶着挑選而出的一萬精兵策馬南下，半個月後，一行人來到了萬州，打算從此地入川。陸炳等人棄馬乘船而去，一萬餘人前後花費了半個月的時間方才全部過了水路，正式進入西川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