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莫道前方無知己（六）
朱厚熜道：「既然是為了對抗朱宸濠的，如今朱宸濠已經伏法，紅門的存在也沒有意義了，朕讓你把紅門解散，你看可否。不知道這樣會不會讓你感到有些為難？」
張水牛道：「張水牛本就不願意當什麼掌門人，堂兄死後，張水牛此心更甚，此事對於張水牛來說並不為難。」朱厚熜對武小尤道：「武小尤，你的黑流門立下了該是功勞，朕不會忘記，但是朕對你有一個要求。」
武小尤道：「皇上請講。」朱厚熜道：「朕希望黒流門以後黒流門不得參與朝廷和官府之事，」武小尤道：「此時我武小尤巴不得如此，著有何難的。」朱厚熜笑道：「巴不得，那當時你為何要跟劉瑾同流？」
武小尤一時語塞，半晌道：「此一時彼一時。」朱厚熜道：「好了你們趕快走吧，王守仁要來了。」朱厚熜說着讓人把屍體全部拖下去。徐正對朱厚熜拱手道：「皇上，徐正有一事要問？」朱厚熜道：「你是要問朕殺不殺王守仁，對不對？」
徐正道：「皇上憐我們都可以不殺，自然就可以對王守仁手下留情。」朱厚熜道：「朕不會殺他，現在徐正還有你們這些人，都可以放下心離開了么？」徐正鬆了一口氣，微笑道：「是，我們終於放心離開了。」
朱厚熜道：「既然放心了，那就快走吧，朕會告訴王守仁就說你們都被朕殺了。」朱厚熜說着對朱尹艷道：「你也留在京城吧。」朱尹艷道：「我就知道，皇上並非愚鈍之人，怎麼會殺了我們呢。」
朱厚熜笑道：「姐姐的婚事，朕也該要讓人去準備了。」朱尹艷臉一紅，沒有說話。朱厚熜道：「姐姐你先回皇宮吧，朕這裏待會還有事情要做。不過要請姐姐繞道回城。以免遇到前來的王守仁。」
朱尹艷離開之後，朱厚熜對一旁的張永道：」張公公，這東廠之事還是你來吧。」張永道：「不知道皇上為何作此決定？」
朱厚熜笑道：「這有什麼不解的？東廠主內，錦衣衛主外，有你在，朕也就放心了。張公公身為太監，卻無太監之刁變，著正是朕需要的。」張永拱手道：「是，皇上。」接着張永也如朱尹艷一樣，繞道回城了。徐正等人也全部往南而去。
徐正把這些事情跟王守仁說完之後，王守仁道：「真不知道皇上當時為什麼要來騙我呢？」齊學成道：「這不是很簡單么？我想皇上就是想看看你是怎樣的人。當時你一定表現得很痛心，所以皇上就放心了，因為你遲早會見到徐正等人，
知道皇上沒有殺害他們，所以這樣子你反而就不會怪他了，心裏會對其感激不盡。其實皇上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殺害你們，他只是要把權力抓在自己的手中罷了。」王守仁道：「你說的對。現在王守仁沒有一點會怪他，卻是感激涕零啊。」
齊學成道：「聽你們所說，那皇上的年紀並不大，卻會如此馭人，真是帝王之才。在這方面就算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未必能及之。」
王守仁眼圈泛紅，心下喜極，道：「今日我們在此相聚，就好好的大醉一場，我王守仁生平不愛飲酒，從來都是滴酒不沾，今日就破例，我們喝個痛快。」眾人開懷痛飲，這些人一起歷經諸事，
患難與共，已經是情同手足，一時觥籌交錯，其樂融融。王守仁心裏極為高興，一直在飲酒，直喝得酩酊大醉，最後是齊學成讓人將王守仁抬到了屋子裏去歇息。
眾人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正午才酒醒過來，齊學成準備了一頓清淡的午飯，眾人用過之後就與齊學成告辭，眾人開始南下，一路上歡聲笑語，悠悠樂哉。
到了揚州之後，櫻姬先行告辭而去，其後眾人各自離開，徐正與陽荷侍回到當年司馬信隱居的地方，兩人就此隱居。王守仁則與伍文定、張水牛、武小尤等人一起來到了江西。羅顯原，白俊，陳景三人跟着武小尤一起，順而加入了黒流門。
王守仁收拾了行李，然後在南昌的江邊搭台祭祀孫燧、婁妃、汪冕、石通山等人，祭祀結束王守仁就立刻返回南京，見過家父王華，向王華說起了事情的總總，不想王華卻沒有絲毫的責備，反而對兒子是稱讚有加。
王華在一月之後就生病而死。王守仁在家裏守孝三年。王守仁經過這三年的守孝，已經想通了所有事情，深知在這世上己乃靜人，然人卻不靜己，若要改變，就只有如仲尼一樣去開門講學。他想着就付諸行動，開始潛心於著書立說，
期年之後就開壇講解心學，門下弟子也逐年曾多，到了嘉靖五年，門下弟子已經有千餘人，伍文定，孫語瑤等人都是其門下弟子，那黒流門的武小尤，羅顯原，白俊，陳景四人也被王守仁的學說折服，紛紛拜入了王守仁的門下。
一日，王守仁被一大戶黃姓人家邀請，這大戶人家黃員外的兒子久聞王守仁的大名，仰慕不已，其父愛子有加，便邀請王守仁到揚州來給兒子講學，完后便宴請王守仁，席間請來了揚州有名的歌姬獻唱。王守仁認出了此人就是是櫻姬，
一番妝扮仍是那般美艷，只是臉上多了幾絲滄桑。櫻姬道：「見過王先生。」黃員外道：「莫非王先生認識此歌姬。」王守仁道：「之前聽過其獻唱。此女聲音妙絕，歌喉有靈，唱含風雲，讓人百聽不厭。」
黃員外道：「如此就好，要是王先生已經聽得厭煩了，那就是我的罪過了。」宴席散后，櫻姬親自拜會王守仁，邀請王守仁一道出遊，王守仁沒有拒絕，兩人和一婢女一起泛舟於江上，王守仁看見江面上有幾隻漁船，那幾個漁人施放收拉漁網，
王守仁不由得想起了楊慎所作的那首《西江月》來，其輕聲吟道：「滾滾龍爭虎鬥，匆匆兔走烏飛。席前花影坐間移，百歲光陰有幾。說古談今話本，圖王霸業兵機。要知成敗是和非，都在漁樵話里。」櫻姬道：「這是王先生臨時所寫的詩詞吧？」
王守仁道：「不是，王守仁自問沒有本事寫出這麼好的詩詞來。」櫻姬道：「王先生過謙了。」櫻姬說完就命婢女煮水泡茶。王守仁道：「還是我來煮水吧。」
那女婢道：「王先生是小姐的客人，怎麼能夠讓王先生如此呢？」櫻姬道：「王先生就不要客氣了，此婢算是我收下的學徒，這些事情是應該的。」王守仁道：「不知道有些話是否當說。」櫻姬道：「王先生不必如此，但說就是了。」
王守仁道：「當時要不是先帝南下，恐怕你也不會有此劫數。不知道你為何還要作此？」
櫻姬道：「櫻姬只會如此，不做這做什麼？櫻姬聽了王先生的講學，心裏很是折服，本來櫻姬還對於自己的歌姬身份感到些許難堪，然今日卻不那麼想了。櫻姬只會曲調吟唱之事，想着吧這些技藝傳下去，就如王先生一般。
此女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秦若煙，過了幾年，櫻姬也年老色衰了，但至少這身技藝沒有失掉。」王守仁想了想，心中釋然，道：「也是，不偷不搶，不騙不欺，合情合法，並沒有什麼不對，一切惟己心而已，世人的眼光又何必那麼重要。」
說着暗忖自己整日講授心學，怎麼連如此道理都不懂，剛才居然還那有那般想法，實在不應該。那叫做秦若煙的女婢道：「小姐，茶水已經煮好，馬上就可以用茶了。」
且說那徐正和陽荷侍在山中隱居，因為陽荷侍的身子極寒，所幸習練了《無鼎掌法》才讓自己的身子寒毒能夠按時排遣。但是這多年來陽荷侍一直沒有身孕，
此也成為了陽荷侍心中的一件憾事，幸好這徐正倒也不介意，每當陽荷侍耿懷此事說什麼不孝之事無後為大，讓徐正納妾另開妻房諸話，徐正反而是對其多加勸慰，讓其不要老是掛心此事，並不如陽荷侍所說去做。
這一日，徐正在山間習武，突然見一個朝廷錦衣衛打扮之人前來道：「皇上有旨，前錦衣衛指揮使徐正接旨。」徐正立刻前去並拱手道：「徐正接旨。」但聽那人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川有賊人將於四月後的中秋當晚，在苗嶺會聚議事，徐正領命前去打探，朝廷大軍將與其後而至。欽此！」
徐正接過聖旨，心下萬分奇怪，這西川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自己沒有耳聞反而朝廷先知道了。徐正立刻跟陽荷侍說了此事，然後準備了一些細軟就在第二天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