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二）

王守仁忍住眼淚，說道：「通山兄弟多慮了，王守仁現在正缺人手，怎麼會趕走他們，正如通山兄弟所說的，我還要讓他們為你報仇。」石通山呵呵笑着，聲音是越來越小了。眾人皆知石通山已經死去。

武小尤對那些人道：「明日我們一道衝鋒，和那朱宸濠來場死戰。」那些人紛紛道：「大哥已經死了，此事我們怎能不幹。」

第二日清晨，那王守仁指揮全部的四十餘艘戰船直衝朱宸濠的戰船陣列。朱宸濠卓立攻城號的最高處，與軍事劉養正一道觀察著戰場的情勢。

只見遠處四十多艘戰船，無聲無色地在湖面往己方推進。那王守仁終於是全軍而來了，只要此戰打垮王守仁，南康就拿下了，整個江西就等於重入自己手中。眼下情勢是自己對王守仁有壓倒性優勢，此戰應該沒有什麼懸念。

朱宸濠對劉養正道：「軍師，你看着王守仁想要幹什麼？這明明是不可取勝之局。」劉養正道：「我料王守仁定是會用火攻，水戰無外乎是炮擊，

火燒，撞擊，士兵船面對殺四種打法，火燒卻往往能夠決定水戰勝負，遠的如赤壁周瑜對曹操，近的如朱元璋對陳友諒，無不是如此。」

朱宸濠道：「軍師請放心吧，我們的火炮足夠猛烈。王守仁的戰船來不到我戰船跟前。」此時聽見王守仁的戰船開始發炮，劉養正笑道：「果如我所料，這王守仁是要跟我們拚命了，」

劉養正旋即對朱宸濠道：「寧王要立即下令調集戰船，迂迴圍攻，讓王守仁的戰船有來無回。」朱宸濠馬上如劉養正之話傳達了號令。

那武小尤和眾士兵藉著王守仁的炮火，猛地撞擊了一艘敵船，繼而殺將上去，武小尤的所為，在「功成號」上觀戰的朱宸濠也劉養正看得是清清楚楚，朱宸濠道：「這武小尤，實在是自不量力，自認他加入了王守仁那一方，就可以輕易打敗我們么，真是可笑至極。」

王守仁見武小尤等人深陷敵陣，立刻讓人前去搭救，那武小尤卻是死活不退，結果硬是卻被王守仁命令士兵給強行架走。

王守仁知道眼下再戰下去己方水軍定會全軍覆沒，武小尤幾番掙扎都被士兵硬是架住離開了，武小尤對王守仁破口大罵不已，

其大聲叫罵道：「不是要拚死一戰么，怎麼現在卻要退了，王守仁你在搞什麼，你是不是怕了？怎麼如今不敢死戰了，你不敢我武小尤敢，你怕了我武小尤可不怕。」武小尤怒氣上頭，全然不知這是王守仁在掌控著戰局。

武小尤喊得歇斯底里，連朱宸濠和劉養正都隱隱聽見了。只見那王守仁沒有理會，趁朱宸濠的戰船還沒有形成包圍之勢之前，率領水軍火速撤離，退守南康。那劉養正和朱宸濠都不知道這是王守仁和武小尤聯合使出的計策，看那武小尤的樣子，

劉養正和朱宸濠心裏都認為這是王守仁力戰而不敵退去。劉養正道：「寧王，眼下我們要追至南康，大舉進攻，意在全力殲滅王守仁的水軍。」

朱宸濠哈哈笑道：「這個王守仁，所謂的傳奇人物，今日一戰，我看也不過如此，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王守仁，我看你如何對付我朱宸濠。」朱宸濠說完大笑了起來。

王守仁回到南康后，當即就給死去的石通山進行了喪禮，那石夫人見丈夫已經死去，只剩下一句冰冷的屍體，心下頓時奔潰，她在石通山的屍體旁慟哭不已，幾欲暈厥。

好在有孫語瑤在一邊把扶，眾人也是傷心不已，喪禮還沒有結束，石夫人終是暈厥了過去，由士兵抬着回到自己的營帳，孫語瑤則是在一邊伺候。

此時那陽荷侍也從南昌趕來，見到了如此情況，王守仁對陽荷侍道：「荷侍，你終於來了，眼下我軍中傷員太多，需要勞煩你了，你剛來，先休息一下吧。」

陽荷侍四顧一會，問道：「莫非徐正還沒有返回？」王守仁道：「徐正定是有事在身，恐怕沒有那麼快就回來。」陽荷侍道：「這些士兵身上有傷，我還立刻給他們一隻才好。」

陽荷侍說完不等喪事結束，就回到了大營中，開始給那些受傷的士兵開藥治傷。喪事結束之後，王守仁等人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命士兵嚴密察看朱宸濠的行動，其兩個時辰後有士兵來報，說是朱宸濠已經在靠近南康的水域裏拋錨了，想必明日就會進攻南康。

見朱宸濠終的大軍被成功吸引而來，王守仁和武小尤的心裏終是放下了，武小尤道：「看來我們的計策算是成功了。」其後伍文定、張水牛、朱厚澤三人前來，朱厚澤道：「黃泥嶺可是易守難攻之要道，此番激戰我方損失極大，但終是擊潰了黃綸所率騎兵。」

伍文定三人便把與黃綸起兵戰事經過告訴了王守仁，王守仁贊成朱厚澤的要求，立刻派兵千人助手黃泥嶺。其後命令眾人做好伏擊朱宸濠水軍的準備。

佈置結束后，王守仁又修書一封，信中也是說戰事不利之言，讓汪冕派人快速送給皇上朱厚照，伍文定又是如先前那般修書一封，汪冕對於伍文定此次的奏摺內容也是心知肚明，照樣派人把王守仁和伍文定兩人的第二封奏摺給揚州的朱厚照送去了。

且說那第一本奏摺已經被送到了揚州江彬的手中，然而那朱厚照卻依然在煙花之地流連忘返。那日朱厚照閑的無事，那江彬不知怎麼就想出了一個法子，讓朱厚照興奮異常，這法子便是集合揚州的所有美麗的妓女，讓朱厚照進行檢閱。

要將一千個美麗的妓女召集來，這個可是不小的數目，在揚州這煙花之地所有妓女加起來也沒有那麼多。江彬於是便讓地方官吳經去辦此事，說是辦好後有極大的好處。

這吳經本是揚州一小官，知道江彬的大名，更知道江彬三言兩語能夠讓自己飛黃騰達，所以假以皇帝之名，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強搶民女，後背楊一清和張永碰個正著，楊一清詢問清楚之後，立時大怒，命士兵將吳經擒住並斬殺。

當是時，楊一清見到那風塵僕僕的徐正。徐正拱手道：「見過楊大人。」楊一清道：「徐正，你怎麼此時前來了？」徐正道：「徐正此次前來，是有要事與楊大人相商的。」

楊一清道：「走，我們找一地方好好坐坐。」楊一清、張永和徐正三人來到了街上的一個飯館，三人點了一些酒水飯菜，徐正慚愧地道：「徐正前來，並非報喜，反而是勞煩楊大人和張公公了。」

楊一清微微一笑道：「什麼事情慢慢說，來，我們先喝一杯酒吧！」徐正道：「皇上身邊的江彬，跟那朱宸濠有秘密勾結。」張永大驚道：「這事怎麼可能呢？」

楊一清道：「徐正既然這麼說，定是不假，箇中原因我們也不必再問，既然如此，但是此人武功極高，皇上對其又極為信任，可不好對付。」

徐正道：「這我也知道，只是楊大人最緊要的是注意皇上的周全。」楊一清道：「這麼說，有人會對皇上不利。」徐正就把在伍府中的事情和當時在花舫中的遭遇全部告知了楊一清和張永，又把武小尤的事情全部告知。

張永道：「這麼說來，卻有可能是那朱宸濠要對皇上不利，且江彬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哎，這個事情實在是不好辦。」

楊一清給徐正和張永添酒，道：「明晚皇上要檢閱揚州的煙花，此事我們明日再說。正好跟皇上上報斬殺吳經之事。」

徐正苦笑，道：「檢驗煙花？此等荒唐的事情，皇上居然也去做么？」楊一清道：「這皇上什麼事情不會做，只要他覺得有趣。」

張永道：「還不都是那江彬在胡鬧，這點子就是這廝在弄的。」徐正道：「徐正還要返回江西，那王守仁大人正在孤軍奮戰，皇上卻還不出兵，王大人到時候怎麼承受得住朱宸濠的大軍進攻。眼下的情況，皇上只有到江西去，才是最安全的。」

張永對楊一清問道：「徐正是皇上欽點的其後的錦衣衛指揮使，此次前來，我們是否要報告皇上？」楊一清道：「明日再說，就說是徐正明日才到的。明日皇上要前去揚州城裏最大的妓院聚香樓，到時候我們跟着去，徐正隨後而來就是了。」

徐正想了想道：「這樣是最好了，到時候就說是緊急事務，不過會不會掃了皇上的興緻？」楊一清微笑道：「我們要做的就是掃皇上的興緻，不然皇上這般荒唐行為，連我們也一道被牽連了，皇上不怕被恥笑，我楊一清還怕著。

明日之事，就是讓皇上立刻前去江西，至於到時候如何言語，我們還需要計議一下，畢竟要除掉那江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