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9章 琴

「我輸了。」

兩道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花蕪菁和李廣陵面面相視，一時之間竟然全都笑了起來。

「我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會和對手一起應和而歌之的。」花蕪菁笑着說道，眼中卻是有了一些別的東西。

李廣陵：「現在不是見到了嗎。」

花蕪菁笑了笑，突然間似是嘆息一般對着旁邊的裁判說道，「我輸了。」

劉德花揚了揚眉毛剛要說些什麼，卻被花蕪菁制止了，「不要跟我爭，這是事實。」

花蕪菁嘆息了一聲，「我今年五百八十三歲，從二十三歲開始修行，至今已有五百六十年。」

這話說的有些莫名，無論是李廣陵還是台下的一些人都覺得奇怪。

但是只見花蕪菁繼續說道，「同樣的，我學琴也學了整整五百六十年。」

「這世間的琴曲，有多少能供我修行的如此多的時間？等我幾乎站在琴曲的最高的位置的時候，再接着修行下去，我竟然有些無所適從了。」花蕪菁似是嘆息一般合上了眼眸。

學無可學，練無可練，整個人就好像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峰，李廣陵自然是明白這個感覺的，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直在致力於尋找對手的原因。

「在這次比試之前，我甚至懷疑過自己尋找的這條道究竟是不是對的。」花蕪菁睜開了眼睛，不閃不避地看着李廣陵的雙眸。

李廣陵微微皺了皺眉頭。

「哈哈，你也看出來了吧，我在煉心，差一點兒就失敗了。」

煉心？

許多人的腦海之中都閃過了一個問號，但是還有一些人雙眸之中全都是不可置信。

李廣陵此時卻揚了揚眉毛，差點兒失敗了？

那就是……

「你成功了。」肯定的語氣。

花蕪菁哈哈一笑，配上她那精靈可愛的模樣，倒真有些像是調皮的孩子，「對呀，我成功了，就在剛才。」

「李先生，你成就了我。」

話音一落，一種玄妙的氣息出現在了擂台之上，眾人好像聽見了一聲飄渺的琴音，好像是在夢中傳來的一樣。

似真似幻。

眾人在看台上，花蕪菁微微張開雙臂，露出了沉醉其中的表情，她身上的修為沒有發生變化，但是眾人卻像是覺得有什麼地方被改變了一樣。

「你成功了。」李廣陵嘆息的一聲，在抬眸之時眼睛裏全是溫潤的光芒。

「是啊，我成功了。」

花蕪菁眼中滿是複雜，「我以為，我學會了世間所有的琴曲！」

「我帶着我的琴去尋過鮫人，他們的聲音十分的美妙，我在他們手中學會了幻。」

「我帶着我的琴走過凡間，找過所有知名的樂師，在他們手中我學會了創作。」

「我帶着我的琴走遍了靈界，儘可能的找到所有練琴的師傅，我在他們手中又學過了一些東西。」

「但是，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我走了整整五百三十年，然後，弄丟了我的琴。」

「修仙者但凡閉一個關，在睜開眼睛之時，就已然過了幾十幾百年，但是我不一樣，我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修行，我幾乎把我的每一個時間都放在了尋找真正的琴上。」

「可以說，這五百三十年，已然是我的半生。」

「但是今天，李先生，我找到了。」

沒有人知道花蕪菁究竟找到了一些什麼，只知道他從這擂台上下去，就再也沒人見過他。

後來，百花宮的宮主說，「她去找她的琴了。」

裁判宣佈了李廣陵的勝利，與蕭遠山那裏不同，現場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在歡呼，可以說是靜默無聲。

可以說，這是一場非常莫名其妙的比試。

他們到最終都不知道是誰贏了，是誰輸了。

說的那個人好像是贏了，贏的那個人也好像是輸了。

「可惡！」

露兒心中可沒有那麼多的玄妙機鋒，她只覺得花蕪菁放棄了到手來的勝利，非要去追求她那什麼虛無縹緲的琴音。

愚蠢。

乾伶眉頭微皺，沒有跟露兒打一聲招呼，扭頭便離開了。

等到露兒回過神來之後，只能看見乾伶的背影。

「你要去哪兒！」

花蕪菁回過頭來，眉目之間竟然多了些許疏闊，「你怎麼來了。」

乾伶看着花蕪菁，不過兩秒眼眶之中便盛滿了淚水，晶瑩的淚水墜落下來之後，竟然化作了瑩白的珍珠。

花蕪菁有些無奈，「哭什麼呀？」

「你要走……」

乾伶也不想哭，但是她發現即使是站在她面前，眼前的人卻還像是隨時要飄散的雲霧一樣。

「我會回來。」

「你會回來嗎？」

「我……」

乾伶卻不想聽了。

情緒全都堆積在胸口，化成了眼淚，滴落下來，不受控制的哀泣出聲。

即使只是哭泣時發出來的哽咽聲，便足以讓聽到的所有人渾身酥麻，心生憐愛。

鮫人最大的武器，就是她那世間最為美妙的聲音。

「別哭了，小乾。」

這個愛哭的人魚啊。

她當時就是有些經受不住這人的哭泣，才答應將他帶來百花宮的。

乾伶抹了一把眼淚，白色的衣衫上面騰起了層層雨霧，一陣光芒閃過，這裏哪裏還有那個白衣美人兒，只出現了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你不能跟我走。」

「為什麼？」小人魚含淚欲滴。

花蕪菁無奈，「百花宮不收男弟子的。」

小人魚一愣，接着便笑了起來，「這好辦！」然後一陣光芒閃過，便化作了一個如玉雕砌的女娃娃。

花蕪菁一愣。

「鮫人沒有性別，想變男變男，想變女變女，從今以後我就是個女孩兒了。」

「怎麼，你剛才難道是騙我的嗎？」這樣說着，淚水又盈了滿眶。

「當然不是！」花蕪菁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握住了小人魚的手，「好吧，我帶你走。」

「你叫什麼名字？」

「乾伶！」

「我叫乾伶！」

「是你把我帶來的！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離開！」這樣說着已經成長為一個少年的乾伶淚水又盈了滿眶。

花蕪菁看着他，只覺得頭有點疼，「別哭了小乾。」然後又伸出手來，與當年一樣。

「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