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顏如玉

「是來找她的嗎？」

老頭一臉偽善的笑容，指著阮惜雪所在的位置。

菊花般的笑臉開場，幾乎是老頭的慣用技能，等到對方放鬆警惕，然後忽然間轉換為包公臉，爆發雷霆之怒，這一招不知道把多少混世魔王學生斬於馬下，稱得上是百發百中。

許多人瞪大眼睛伸長脖子，佔據優勢地理位置的學生洋洋得意等著看好戲，而那些視線不佳，或者直接被障礙物擋住的，則不由得捶足頓胸。

但無論如何沒有一個人敢離開座位，頂多是站起來眺望。

可見老頭在這班裏的威望，已把這群小兔崽子們收拾得服服帖帖。

李廣陵非常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很有禮貌的說道：「是的，我是她男朋友。」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由於此刻整個教學樓都在上課，而阮惜雪所在的班級又寂靜的落針可聞，所以很清楚的傳入了眾人的耳朵中。

一眾吃瓜群眾不可謂不驚訝。

這傢伙好肥的膽子，竟敢如此大方的承認姦情？

許多人已經開始默哀，又一個不知死活的楞頭青，註定要被這位當代包青天「咔嚓」一個狗頭鍘，直接執行死刑。

「你是這裏的學生嗎？」

老頭還是一臉慈祥的笑容，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張滿是皺紋的老臉，背後隱藏着是多麼暗機四伏的兇殘。

李廣陵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尚城大學的大一新生。」

「哦。」

老頭這才恍然一般點了點頭。

心想，難怪敢這樣大咧咧的從容面對自己，原來是不知道自己的威名。

扶了扶金絲邊框的老花鏡，老人繼續問道：「高考語文考了多少分？」

他已經開始給李廣陵量刑了，這個在青藤中學鼎鼎大名的黑臉包公，對待學生的喜惡完全取決於學生的語文成績。

對老人來說，如果在語文方面成績比較優秀的，他一般會從輕處罰，若是還能寫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詩，再能寫出幾篇還看得過眼的好文章，那麼就直接能從死刑變死緩，再到無期，甚至變成有期，直接提前刑滿釋放也是很有可能的。

能去尚城大學念書，李廣陵完全是走的顧延章和校長的後門，所以自然沒有什麼成績單。

不過在前世的時候，他可是新生代表，若不是當時在考試場突然瞌睡蟲來襲，呼呼睡了一覺，至於最後那一門只寫了幾道選擇題，當年文理科狀元的桂冠，就都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若論語文成績，當年李廣陵可是被譽為文壇大才子，當代李杜，那首「廣陵賦」更讓他一度風頭直逼當代文壇大師，被稱為千年一遇的文壇小聖手。

想起過往，李廣陵眼中不由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微微一笑，自通道：「當年語文一不小心得了個滿分，高考的那篇作文被許多名校當作範文在課堂上學習。」

話說完，別說是黑臉包公有些錯愕，即便是整個班級，也都驚掉了一地下巴。

「這話也太狂妄了。」

同為一班的武坤，對趙寶寶豎了豎大拇指，悄聲說道：「你這老大太他媽牛了，吹起牛皮來簡直無法無天，當真是有其小弟，必有其老大呀！」

趙寶寶一臉鄙夷的回道：「少幾吧夾槍帶棒的損我，老大雖然說話有點誇大其詞，但他能考進尚城大學，成績一定不會差的。」

「趙寶寶，原來門外那個傢伙就是你口中那個老大呀。」

坐在趙寶寶同桌，一直迷的趙寶寶神魂顛倒的水靈女孩，大大的翻了個白眼：「你把他誇的天花亂墜，虧我還以為是什麼大英雄呢，現在長相平凡先不說，吹牛皮完全不打草稿，趙寶寶，我算看出來了，你一天就沒個正型，沒一句話是真的。」

趙寶寶臉上一苦，心想：「這都哪跟哪呀？他不靠譜，他吹牛皮，關我趙寶寶什麼事呀？」

這一瞬間，趙寶寶目光頗為幽怨。

心中默念著：「老大呀老大，你可把寶寶害慘了。」

黑臉老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廣陵，嘴角微微的翹起。

李廣陵所說的故事，讓他不由想起三十年前他剛剛擔任青藤中學教師的那時候，的確有一位文科狀元的滿分作文，成為各大高校必學的科目。

那洋洋洒洒幾百字，卻是精彩華麗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誰讀了都被那文采所折服。

從教育局破例發下來的考卷原稿複印件，那飄逸的字體，猶如神來之筆，當年不知讓多少人傾慕。

那時，老人曾經拿着那張複印件苦練那種筆法，到了今天整整三十年了，他仍然覺得自己只學到了皮毛，連一分神髓都沒有學到。

老人還記得那個人叫李青帝，他在作文最後的那一句：「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成為當年最為流行的一句詩詞。

現在老人的辦公室里，還掛着一副墨寶，寫的正是這句詩，可惜老人一直遺憾，沒能寫出那種銀鈎鐵畫的意境來。

搖了搖頭，終於把思緒拉了回來，微微一笑道：「那我倒要檢驗檢驗你。」

說着，走進教室拿出一頁白紙，一根鋼筆遞給李廣陵。

「就寫黃巢的那首題菊花吧！」

李廣陵點了點頭，將紙平鋪在旁邊的牆壁上，深吸了一口氣，一瞬間便進入物我兩忘的狀態。

提起筆，輕輕落下，初始極緩，繼而手腕擺動，如行雲流水，越來越快，到最後猶如暴雨傾盆。

一行行肆意的字體出現在白紙上，用的是草書寫法，看似凌亂，細看去卻是飄逸到了極點。

颯颯西風滿院栽，

心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

報與桃花一處開。

四行寫完，習慣性的吹了吹上面的墨汁，遞給老人。

老人先是漫不經心的接過，掃了一眼紙上的字，便立刻定住了目光，繼而嘴巴微微張開，雙手有些顫抖，抬起頭來，眼中已經充滿了震撼。

「這，好字啊！」

說着，老人滿臉驚喜的抬起頭問道：「請問能把這字送給我嗎？」

李廣陵點了點頭：「沒問題。」

「好，謝謝。」

說着，老人小心翼翼的將紙張收了起來。

那副模樣就像對待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一樣。

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張紙，這些字，對於老人而言，那就是活色生香的心愛姑娘。

再看李廣陵的目光充滿了欣賞。

「你的書法和明代大家徐渭的風格有些相像，但又比他多了些飄逸瀟灑，帶着幾分黃庭堅的味道，可以稱得上是書法大成了。」

老人看李廣陵的目光就像看一件絕世瑰寶一樣，那種欣賞由肺腑而發。

「你叫什麼名字？」

「老師，我叫李廣陵。」

「好啊，好名字！」

老人重重地點了點頭，抬頭望了望教室里阮惜雪的位置。

壓低聲音悄悄的對李廣陵說道：「阮惜雪是個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負她。」

李廣陵愣了一下，立馬欣喜的點頭：「謝謝老師，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