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第九〇七章 醉生夢死
秦老太爺當天回醫院后不到一個小時，就死了。
秦家人忙活了一個星期辦後事，連秦若楠正式的家主就任儀式都推遲了，而且也會從簡。
傍晚，秦家一座獨棟豪華別墅。
萊茵小邦國裝潢風格的寬敞餐廳中，沒有開燈。
六七米長的餐桌上，擺着三盞精美的大燭台，每個燭台上插着數十隻拇指粗細的熏香蠟燭。
蠟燭排成圓形，外圈最低，內圈越來越高，像三座發光的迷你小山丘。
搖曳的燭光，將餐廳中晃得忽明忽暗。
長桌最遠的兩端，擺着幾個鑲著銀邊的瓷盤，盛着幾道精美的菜肴。
最中間的瓷盤中，是一塊巴掌大小微微冒着熱氣的心形肉排，盤邊一圈艷紅的玫瑰花瓣點綴。
如果是資深老饕在此，稍稍聞到肉排的香氣，就能分辨出，這是目前市面上最昂貴的一種有機牛羊合成肉排。
合成原料是地球聯邦最頂級肉質的牛和羊的肋眼肉，通過至少二十幾道高科技工序製造而成。
論價值，比純天然的頂級牛羊肉不知貴了多少倍，這麼一小塊就要上百萬。
一般眼紅吃不起的人，會對這種合成肉排嗤之以鼻：「只有傻子才花這麼多錢吃人造的玩意兒。」
旁邊一個天鵝回首造型的玻璃醒酒器，天鵝肥大的腹部中，靜靜地躺着五厘米高左右的猩紅酒液。
地球聯邦最昂貴的香麝血腥悲歌，合成肉排和它比起來，小巫見大巫，這一瓶至少上千萬，有價無市，號稱紅酒中的氪金。
一身肉色露肩束腰拖地晚禮服的秦若楠，臉上略施粉黛，脖頸和雙耳帶着一套華美的銠鑽首飾，在柔和的燭光中，反射著五彩的光暈。
從餐廳門口，匆匆走進來一個一身土黃色靈鎧的大尉。
見到倚站在長桌前端，笑意盈盈看着他的秦若楠，表情明顯一呆。
「若，若楠小姐，這是···」他被秦若楠急急叫來，還以為有重要事務相商。
作為秦若楠從小到大的心腹，秦若楠當上家主，自然有無數的事情等着他辦，正忙得焦頭爛額，剛忙活完秦老太爺的喪事，又開始為家主就任儀式做着準備。
「過來吧。」秦若楠笑着招招手，伸手將身邊的高背靠椅拉開。
「呃···」大尉已經反應過來，這是要請他吃飯？
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靈鎧，裏面是緊身戰鬥服，有些赧然：「要不我去換一套衣服？」
「不用，這身挺好的，坐吧。」
大尉依言坐下，不過總感覺屁月殳有些不得勁，心裏有點扭捏。
秦若楠雖然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但更像是主僕關係，他可從來沒受到過這種待遇。
他幾十歲的人，什麼陣勢沒見過？此刻卻有點受寵若驚。
掃了一眼桌上的肉排，眼睛一縮，心跳差點漏了半拍。
心形？玫瑰花？
難道，若楠小姐她終於對我···
大尉猛地抬頭，看向秦若楠款款走向長桌另一端的嬌媚背影，眼中射出精光，混雜着驚訝、驚喜、火熱、貪慾···
秦若楠拿起天鵝醒酒器，又走回來，親自給大尉倒上少半杯紅酒。
酒液衝擊在酒杯內壁上，迴旋激蕩，就猶如大尉此刻的心情。
秦若楠走回長桌另一端，又給自己倒上酒，用手攏了下裙擺，坐在靠椅上。
「這是我為你親自下廚烹制的肉排，嘗嘗吧。」
秦若楠看着長桌對端，大尉那張在燭光中顯得陰晴不定的臉，柔聲說道。
親，親自下廚？？為我？
大尉愣了下，看着瓷盤中微微透著紅色的心形肉排，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眼睛竟有些濕潤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我終於熬出頭，等到這一天了！
「嗯。」他含糊地應了聲，連忙低下頭，用刀叉切著肉排，免得被秦若楠看到他現在的窘態，笑話他。
右手叉起切好的一小塊，塞進嘴裏，用力地嚼著。
很奇怪，肉香濃郁的肉排，他現在竟然一點味道都吃不出來，如同嚼蠟。
但他能強烈地感覺到，肉排，很好吃。
秦若楠也吃了一塊，滿意地點點頭：「看來沒被我搞砸，味道不錯。」
伸手拿起酒杯，遙遙向大尉舉起。
「明華啊，當年我父親死後，我就發誓，要將所有曾經欺侮過我們父女，將那些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的秦家人，踩在腳下，讓他們以為自己養的狗，反過頭變成他們的主人。
而今，我終成秦家的一家之主！目標已經實現了一小半。
我很清楚，如果沒有你，也沒有我的今天。
來，若楠，敬你一杯！」
大尉聽到「明華」這個名字，渾身猛地一震。
自從秦若楠父親身死，性情大變，幾十年來，秦若楠還是第一次親切地叫他的名字！
而不是什麼隊長、少尉、總監之類的稱呼。
幾十歲的人，卻像回到了當年那個青澀的年輕時光，心中激動，臉上顯出一絲潮紅。
拿起酒杯，和秦若楠遙遙一碰，也不細品，仰脖一飲而盡。
秦若楠將酒杯移到鼻前，微微輕搖，閉上眼，嗅着揮發的果香。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時間真快啊，我們兩人也已經人到中年。
以前的很多事情，時常還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記得，是十二歲那年吧？六表哥來搶走了父親留給我的兩個靈核，你還衝過去想要打他。當時你那麼小，自然反被打得鼻青臉腫，我還記得你那時的慘相呢，呵呵。
依依姐的運氣確實好，咱們一起想了那麼多法子，也沒能將她怎麼樣，我前些天才知道，原來是太爺爺暗中出手了。
五年前吧，我給你介紹了張家的一個小女兒讓你去相親，你竟然放人家鴿子，害得我被埋怨了好久，哈哈。
上次你說···」
秦若楠端著酒杯，眼神有些迷離，滿是回憶之色，不斷說着兩人的往事。
空蕩的餐廳中，只有她輕柔的聲音不斷迴響着。
不知過了多久，瓷盤中缺了兩小塊的心形肉排早已涼透了。
「太爺爺那天離開時，還給了我一小瓶『醉生夢死』，想不到太爺爺連這麼珍稀的東西都有，我們今天這頓飯，連它的零頭都不到。
還和我說，他那邊，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他已經處理乾淨，只留下最後一個暗子。
我這邊呢，這瓶『醉生夢死』，我可以給別人用，或者自己用。
說實話，太爺爺的老奸巨猾，真是讓我心有餘悸啊，我自以為足智多謀，卻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直到最後，他還給我上了一課。
明知道我曾想剷除依依姐，曾害秦家遭災，想要侵佔秦家權柄，甚至還想殺他，但為了秦家發展，還是讓我當了家主。
在這一方面，我確實還有差距。
如果他還活着，我還真有些寢食難安。
可惜，他死了。
區區一個暗子，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挖掘。
嗯，當然，也不能完全相信這個老狐狸的話。」
秦若楠放下酒一點沒少的酒杯，優雅地拿起餐巾一角，擦了擦嘴，起身款款走到餐桌另一端。
大尉正安靜地趴伏在餐桌上，無聲無息，掛着一絲酒液的空酒杯倒在他的手邊。
臉上一片安詳，嘴角還微微翹起，似乎正在做一個美夢。
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的美夢。
「醉生夢死」極其稀有珍貴，價值連城，是僅有的兩三種能讓尉階致死的毒藥。
從現在開始，秦若楠的身邊也沒有了知道她秘密的人。
也沒有了唯一一個知心之人。
秦若楠神色莫名，左手在大尉的肩上拍了兩下。
「明華，你累了這麼多年，好好休息吧，後面的事情，我自己來就行了。」
想了想，又輕嘆了聲，說了一句很多人都知道的名言：
「你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