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邢州的結局（上）

程元鳳如今接替了顏青，成為了高俊第三位司吏，這份工作不光要提高處理日常文書，同時也協助照顧高俊本人的生活。

晚上，程元鳳接到消息，高俊睡不着了。

河北發動大戰的日子，高俊天天睡的都不多，但是那是忙於工作，等到要休息的時候，還是沾枕頭就著，可是今天卻不一樣，在床上輾轉反側半天，高俊卻一直沒有睡覺的意思。

正琢磨著太尉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緊張了，卻看見高俊披着衣服走出帳篷，用急切的語氣吩咐程元鳳：「你們去請幾位陣將軍過來，把參軍部正在值班的人也都叫過來，哦，不要打擾王澮先生，老人家睡覺不易。」

不過一會兒，一群人匆匆趕了過來，雖然已經是半夜，但大家都穿戴整齊，很明顯都一直有所準備，不少人看上去也還沒睡覺。

「丘真，你再確認一下，前天在宋樓寨發現了敵軍大隊騎兵經過的痕迹，昨天是在五馬陂一帶發現敵軍，是這樣吧？」

丘真點了點頭，袁田實已經帶着一群參軍重新擺好了沙盤，上面用彩墨繪製了若干個圈。

如果能切實觀察到敵軍大部隊，覘騎就會立刻飛馬回報，而光軍參軍則計算敵軍在覘騎回報這段時間內從被發現點能走的方向與位置，繪製出一條條等距離線。

「大家看，大家看，敵軍要是從五馬陂往南走，這邊是沙石土坡，不利於騎兵通行，一天前他們在這個位置的話，一天後最多到這裏。但是，應該不會從這裏走，如果從西面這一塊繞過來呢，有沒有西面的地圖？」

負責軍用地圖的參軍沒有值班，又有人過去把他叫醒，準備了更大幅的地圖，高俊用筆桿點着西面拼接上來的部分：「大家看，這片平地，敵軍騎兵從這裏走，是不是速度更快？」

在場的人都趕緊去看地圖，果不其然，儘管繞了遠路，但因為地形平坦，敵軍應該會走得更快一些，這該死的地圖拼接縫！

「不要怪地圖拼接縫，是咱們沒有準備好，三模合大概已經估計出我軍的路數了，這段時間他一直繞着外圍走，這是能被我軍發現但是傳遞迴消息又要花點時間的距離，讓我們一直摸不清他的行蹤，卻知道他在我們身邊。」

「這麼說的話，他應該是打算繞到咱們南邊，從背後突擊我軍。好吧，我立刻回去加強防禦，各陣做好動員，敵軍倘若來犯，就打他個埋伏！」蘇日月搶先發言。

高俊仔細看着地圖，卻有些迷糊，隱隱約約感覺出敵軍並不是沖着自己來的，還是一直沒說話的宋永童率先理解了敵軍的意圖：「他們是沖着叢方印他們去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下子全都說得通了。

叢方印他們渡過洺水之後，立刻不停歇的向高俊這方面靠攏，但叢方印、唐太平這兩支偏師距離高俊還是有一天多的路程的，蒙古人騎兵眾多，當然已經掌握了戰場上的信息動態，知道這幾千人馬正在向高俊靠近。

所以，之前他們根本就不是沖着高俊來的，而是打算繞到高俊南面，先打擊高俊旁邊的這兩路偏師，徹底孤立掉高俊。

這是已知的範圍，甚至有可能敵軍已經比高俊先一步得知白長年的位置，要把他們三個一起消滅！

邏輯就是這麼簡單，馬賊們都是這麼辦事的，高俊包圍了邢州，攥住了木華黎，那三模合就要包圍叢方印他們，攥住高俊的這支生力軍。

如果高俊坐視不管，一力圍攻邢州的木華黎，那麼就等於讓士兵們眼睜睜的看着幾隻友軍在離他們咫尺之遙的地方全軍覆滅，這對士氣的傷害無可估量，而蒙古人又可以趁勝打擊高俊。

而假如高俊派出援軍的話，那更是正中三模合的下懷，只派少量軍隊根本不足以解圍，反而又給蒙古人送了一塊肉，如果派出大隊軍馬去解圍，邢州城內的三萬敵軍也不是睜眼瞎，高俊就等於事實上放棄了對邢州的包圍。

本想守株待兔，沒有想到被兔子劫了人質，蒙古人這一手圍魏救趙玩的不錯，高俊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讓叢方印他們渡河了，如果這幾支偏師依舊留在洺水以南，也許情形反而會更好一些。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好敵軍沒有完全成型，我們還有補救的機會。」高俊有些懊惱的揉了揉已經打綹的頭髮：「大家各自說說意見，儘快拿出方案來，申甫，你去通知火隊準備點宵夜。」

程元鳳應了一聲，出了門去，而討論立即就開始了，一開始的建言獻計很不得法，大家通過一番推導，發覺儘管圍魏救趙尚未成型，但是以敵軍的馬力腳程來看，這事情已經是鐵板釘釘。對手只要再經過一天的疾馳，就可以搶先一步堵住叢方印。

在明天一整天的時光當中，高俊只能煎熬的等待敵軍的策略奏效，光軍已經沒有辦法破除敵人的計策了，這是一個誰也不能接受的結果。

夜宵快要上桌的時候，溫逢海卻突發奇想，說了一番讓高俊非常贊同的話：在形勢兩難的時候，與其坐等最壞結果的發生，不如主動引發，因勢利導，控制壞結果的範圍。」

通俗點來說，既然膿包已經有了，那就趁沒長大的時候先主動挑破為好。在敵軍圍魏救趙的情況成型之前，我軍或許另有打算可做。

溫逢海一下子點開了大家的思路，此時想要十全十美的解決問題已經不可能了，那就只能主動的選擇一個稍次一些的結局。

「那就讓木華黎突圍吧，我們只要殲滅城中的部分部隊就夠了。」高俊有些無奈的作出決定：「讓敵軍突圍，然後佔據邢州，這樣我們就徹底騰出手來，可以轉頭去對付三模合，現在趕緊派人去通知叢方印，讓他立即決定固守，可別就在一天工夫內讓敵軍的騎兵給平了！」

讓木華黎兵團跑掉，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但是如果能殲滅三模合這萬多軍隊，同樣是對蒙古的沉重打擊，再加上之前幾次戰役的勝利，光軍在漳河沿線的勝利依舊極為輝煌燦爛。

更何況，木華黎也別想舒舒服服的走，高俊可是要收點利息的。

全軍立刻行動起來，第二天一早，木華黎驚訝的發現，原本在南門附近的弩機已經被撤除過半，溝濠也填平了很大一部分，讓他搞不清高俊的打算，下令全體軍馬做好準備。

上午時分，情況逐漸明朗，光軍陣地上已經佈置了近三十門火炮，黑幽幽的炮口全都指向了城牆。敵人這是打算重炮攻城！木華黎的心一緊，但隨即發現，光軍的佈置有重大缺陷，由於火炮陣地設置填平了太多的壕溝，此時如果蒙古騎兵全力衝擊，也許可以一舉奪取敵軍的炮兵陣地。

計議已定，木華黎決定帶頭髮動衝鋒。。